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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孩子是谁?”她问。

“是你妈妈的家人。”他答道,没有再说别的。

索妮娅该走了。她和父亲拥抱了一下。

“再见,甜心,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他微笑道,“好好享受舞蹈的乐趣吧。”

那天下午回家时,索妮娅的想象中充满了父母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模样。在父母身上发现的这些,也许解释了为什么她已无法想象没有舞蹈课的生活。

索妮娅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正在格拉纳达那家咖啡馆中咀嚼着午餐,星星点点的土豆泥和残渣掉落在桌上。偶然抬头,她的目光被一系列粗糙的油画吸引住了。画面上是穿着带夸张褶边的长舞裙的女人。在西班牙,这种油画随处可见,城中的每一家餐馆和咖啡馆都会展示这种传奇。

“你说想让他们教你跳弗拉门戈,你是认真的吗?”索妮娅问玛吉。

“对,我是认真的。”

“你不觉得好像很难学?”

“我只想学点基础。”玛吉自信地说。

“随便你。”索妮娅说。

在索妮娅看来,弗拉门戈根本没有“基础”。无疑,它有自己的整套文化,但玛吉并未认识到这一点。她不禁有点恼火。

“你干吗对它这么不满?”玛吉厉声问道。

“压根儿没有。”索妮娅回答,“我只是不太确定。这就像一个短期旅行的英国背包客跑过来,问他能不能成为斗牛士一样。学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好。但你如果不想学,也不能阻止我去学,不是吗?”

两个女人很少这样大声争执,这次她俩都很吃惊。索妮娅无法解释自己对玛吉的态度。玛吉自以为能够看透这种文化,为何让她如此恼火?但她觉得这样确实缺乏敬意。

她们默默地吃完饭,玛吉终于打破了沉默。

“来杯咖啡吗?”她问道,想主动示好。

“牛奶咖啡。”索妮娅微笑了。她俩不可能怄气太久。

午后的阳光渐渐暗淡下去,变成了赭石色,索妮娅和玛吉回到了酒店。大街上死一般寂静,车流消失了,商店仍然大门紧闭。两个人也照西班牙的习惯,上床睡上几个小时的午觉。索妮娅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现在已经疲惫不堪。

虽然窗帘只能过滤掉部分阳光,那天下午索妮娅仍然立即沉入酣睡。汽车的鸣笛声、警笛的尖叫声,以及走廊里撞门的声音在平日一定能惊醒她,但在这几个小时里,她一直无知无觉,香梦沉酣。

她们醒来时已是傍晚,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午睡的唯一缺陷就是不得不起床,因为渐渐消失的阳光会告诉你的身心,该起床去寻找光亮了。

这次,索妮娅艰难地睁开双眼,玛吉则干脆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

“来吧,索妮娅,该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

她半梦半醒,睡眼迷离,困惑中记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不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吗?出去跳舞啊。”

“跳舞?唔……”

索妮娅身体沉重,还想接着睡,但头痛欲裂。她能听到玛吉在浴室里冲凉的声音——唱歌、吹口哨、哼歌,她的生活乐趣总能穿透浴室的墙壁。但今晚,索妮娅不想去跳舞。

玛吉回到房间,头发用毛巾高高盘起,另一条毛巾紧紧裹着胸部,赤裸的胸口和肩膀看起来很黑。这个女人有种类似雕像般的庄重意味。索妮娅注视着她,她边哼歌边穿上牛仔裤和白色花边衬衣,又系上一条宽皮带。因沐浴和几个小时前享受过阳光,她容光焕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索妮娅的存在。

“玛吉?”

她转身坐到床头,正戴上一对耳环。“怎么了?”她答了一声,头歪向一侧。

“今天晚上我要是不出去,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但好像有点遗憾。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跳舞……”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心力交瘁。我明天去,向你保证。”

玛吉继续梳妆打扮:喷香水,画漆黑的眼线,刷上层层睫毛膏衬托出她长长的睫毛。

“你一个人去真的没事?”索妮娅担忧地添了一句。

“能发生什么事?”玛吉大笑道,“这里每个人都比我矮。只要我想跑,就能跑掉。”

索妮娅知道玛吉说的是真的,她谁都能打得过。根本无须花一分钟担心玛吉的安全,玛吉是她认识的女人中最可靠的一个。

索妮娅继续睡觉。九点三十分,玛吉准备出门。

“我打算在路上吃点。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出去?”

“嗯,我真的不出去了。我只想补补觉。明天早上再见。”

这是索妮娅第二个静静享受单人床的夜晚。大街上依然有杂音飘来,但房间里仍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宁静。她喜欢像这样静静享受独处,没有人能扰乱她平和的心绪。

这与从前的夜晚多么不同啊。那时,她忙碌了长长的一天,疲惫地从办公室回到家,早早上床,躺下后身体仍然绷紧,不知詹姆斯何时回来。一个星期中总有一两次,凌晨三四点他才摇摇晃晃地穿过前门,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灰色的玻璃门板因撞击而颤抖。他跌跌撞撞地上楼,和衣倒在床上,嘴里发出夜间酗酒的酸臭味。这时,她最反感的并不是他快速、粗糙、事后就忘的性爱,而是酸臭陈腐、令人恶心欲吐的酒味。这种恶臭比世上所有东西都更令她厌恶。这具庞大的黑色身躯在黑夜中躺在她身边,用鼾声不断搅扰寂静,她忍不住往后退缩。翌日清晨,没人会提到他曾经酩酊大醉。詹姆斯似乎都不需要好好睡一觉,却仍然可以像平常那样六点起床,洗澡,换上城市银行的制服,然后准时上班。他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情,而其他人也从没留意过。在结婚相册中,他们是一对完美的夫妻。这是一个演给观众看的故事。

此刻,她在半明半暗中躺着,整个胃正因这些恶心的记忆而缩紧。她翻身侧躺,很快就感觉到枕头上冰冷的泪水。这本该是个安静的可以用来补觉的夜晚,她本不想用错误的往事折磨自己。偶尔她也能进入短暂的睡眠,而在醒来的那些时刻,她发现玛吉的床仍然空空如也。

凌晨三点,她刚刚入睡,便被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惊醒了。

“你还没睡吗?”玛吉悄声问道。

“是啊。”索妮娅嘟哝了一声。即使睡着了,玛吉跌跌撞撞走进房间的脚步声也会将她吵醒。

“今天晚上太精彩了。”玛吉说着兴奋地打开了头顶的大灯,对朋友的情绪视而不见。

“为你高兴。”索妮娅答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烦闷。

“别生气。你应该和我一起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去,因为我已经睡了那么久。”

“你只是害怕把头发放下来。” 说着,玛吉用力扯下扎着头发的发带,就像要展示她所说的重点一样,将浓密弯曲的长发放下来,任由它们像波浪一般在肩头翻滚。“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少个夜晚,你应该来。你究竟为什么不来呢?”

“理由成百上千。我还不够好,没法开始。”

“简直胡说八道。”玛吉说,“而且,就算你不够好,也很快能跟上。”

说完这句总结陈词后,她关了灯,光溜溜地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