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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伊里妮来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赫里斯托斯没有回来,她不会庆祝和平。她默默地收走盘子,自己却一口也没吃。和平时一样,她为小儿子准备了一个位置。

附近的厄兹坎一家也在吃晚饭。再次听到停火的消息,他们都松了口气。

“这就是说阿里要回来了。”侯赛因安慰母亲。

“但愿如此。”她说,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赫里斯托斯有消息吗?”她儿子问。

“据我所知还没有,”她说,“他们和我们一样担心。”

“现在达成了协议,可能他就快回来了。”哈里德插嘴道。

埃米内经常去伊里妮家串门,不过最近她去得更勤了。两个女人互诉对儿子的挂心。

“你怎么还常去他们家?”哈里德说,他觉得两家人应该保持距离。

“因为伊里妮是我的朋友!”埃米内坚定地说。

一起在夜总会避难的日子拉近了阿芙洛狄忒和布鲁切梅耶夫人的距离。虽然法马古斯塔还远远谈不上恢复正常,可依旧有咖啡馆营业,所以她们结伴前往,消磨时间。

“我想我要回德国待几个星期了,”布鲁切梅耶夫人说,“等到这场灾难结束了,我就回来。”

阿芙洛狄忒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们在一起的时光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会时时刻刻都想去见马科斯。

“别担心,亲爱的,”这位上了年纪的德国人说,“我不会一去不回。只有在这里,生活才有滋有味……”

第二天早晨,阿芙洛狄忒一早就来给好朋友送行。马科斯也来酒店里为她安排交通。三个人站在一起。

“亲爱的,”布鲁切梅耶夫人说,“我将天天期盼早日回来。”

他们挥手与她道别。

“马科斯,”阿芙洛狄忒一边笑着挥手,一边轻声说,“我太想你了。”

现在空房间有的是,可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分别去了顶楼套房。在那里,他们宛若第一次缠绵那般,享受着鱼水之欢。

几天后,埃米内又去了乔治乌家。和平协定带来的乐观情绪转瞬间就减弱了。悬而未决的问题依然不少,预计又会展开第二轮谈判。

“亲爱的伊里妮,”埃米内泪眼蒙地说,“我觉得我应该道歉。”

“你?为什么?”

“为了现在发生的事,”埃米内答,“土耳其士兵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他们甚至还向妇女和儿童开枪。男人都被带走集中关在一起了。”

“停火协议根本就没用,是不是?”

两个女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她们并不总能聊个不停,可她们能带给彼此慰藉。

土耳其的军队和武器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凯里尼亚周围山区里的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居住的村庄遭到了攻击并被占领,数千人为了避免成为炮弹和迫击炮下的亡魂,依旧在逃难。南海岸的拉纳卡也成了攻击对象。虽然有停火协议,可土耳其军队依旧向南推进,速度不快,却从未停止。

就在两个女人聊天的时候,远方响起了迫击炮沉闷的隆隆声。法马古斯塔的周边地区仍有战斗,数千名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依旧没能冲出重围,被隔绝在古老的城墙内。港口依然在封闭。

伊里妮一直希望马卡里奥斯能回来扭转局面。听说这位被赶下台的总统此时身在英国。

“他说过,他希望看到希腊族和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和平共处。”

“可我们首先得摆脱那些外来者,”埃米内说,“他们在这里大开杀戒,什么好结果都别想有。”

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纷传处在土耳其战线后方的同族遭到了强奸和屠杀,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则指责希腊族塞浦路斯人谋杀和抢劫。两族人互相指责对方侵犯人权,不分青红皂白就采取暴力行为。双方扣押了无数人质,两个社区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在逃命,虽然有了和平协议,和平却并未真正降临。

从一九二三年起,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和土耳其人被迫带上财产,离开家园,从东向西,又从西向东迁徙,在路上会碰到对方。只是这次希腊族塞浦路斯人和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是在逃命。和当时一样,本来和谐共处的社区被生生割离,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任毁于一旦。

被土军俘获的希腊族塞浦路斯人都被送去了土耳其的亚达那。土方公布了俘虏的姓名,保证将很快释放他们。伊里妮安慰自己说赫里斯托斯的名字也在其中。

“这样至少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她说,“能把他找回来。”

将近四百人被俘。赫里斯托斯的名字不在其中,伊里妮哭了,她的希望又破灭了。

谈判仍在继续,土耳其要求为岛上的土族塞浦路斯人设立独立行政区。各方同意在尼科西亚划定新的分界线,双方都得遵守停火协议的命令。

“他们真觉得能解决现在的状况?”瓦西利斯含糊不清地说,“他们能有办法让我们和平共处?能在千里之外控制这里的局面?”他喝醉了,变得十分好斗。

“他们一直在尝试,”玛丽亚问,“继续谈判不是挺好的吗?”

“就算他们达成了协议,谁来执行?”这问题是问他儿子的。对瓦西利斯来说,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

“马科斯,你觉得呢?”伊里妮问道,“赫里斯托斯什么时候能回到我们身边?”

她指望大儿子能说出有见地的话。他与外界的联系更紧密。虽说酒店和夜总会都关门了,可他似乎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经常出门。

“我真不知道,妈妈,可我相信那些大国会为我们找到解决办法。”

为了不让母亲神经紧张,他没有提到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威胁。希腊正向希土边界进军,这两个国家很可能爆发全面冲突,而这将会成为灭顶之灾。

“不要太担心,”他说,“我很肯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吻了吻母亲的脸便出门了。

这样随意的举动让她安心不少,她愿意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