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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萨瓦斯?”

“你没听到吗?你聋了吗?”丈夫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怒火,“这么说你不知道轰炸的事?”

“不知道!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土耳其军队派飞机来了。他们正在轰炸法马古斯塔!”

阿芙洛狄忒站起来看着她丈夫。

“我们得到日出酒店去。即便遭到轰炸,我们在地下室也很安全。”

阿芙洛狄忒悄悄拉开抽屉,把珍珠放回原处,然后抓起手袋,跟着萨瓦斯出了门。

大街小巷里连一辆车都没有,几分钟后他们就到了酒店。还没走进去,他们就听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响。轰炸目标仍是酒店,现在国民警卫队把那座酒店当成指挥部,组织进攻这座城墙环绕的古城,而法马古斯塔的那片区域一直以来都由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控制。

“到楼下去。”萨瓦斯命令道。

她上一次来月光俱乐部仿佛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马科斯会不会也在?她走下半明半暗的楼梯,打开门。所有的灯都开着,紫色的天鹅绒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魅力,显得庸俗艳丽,低级不堪。

布鲁切梅耶夫人孤身一人坐在舞台边上的长沙发里,抬起头笑了。

“布鲁切梅耶夫人!见到你真是个美好的惊喜!”阿芙洛狄忒说。

马科斯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

“女士们!”他说,“我最心爱的两位女士!你们都来陪我了!”

阿芙洛狄忒坐了下来。她的心突突狂跳着,既快乐又痛苦。

“马科斯。”即便只说出他的名字也让她的脊背一阵刺痛。

“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好吗?免费招待。”

他的轻松无虑显得不合时宜,夜总会墙外那可怕的一切仿佛并不存在,两个女人被他逗得很高兴。他们能做什么呢?外面的一切都不受他们的控制。

他们选了威士忌,碰杯,畅饮。

“干杯!”马科斯怔怔地看了一眼阿芙洛狄忒,然后扭过头,也怔怔地看着布鲁切梅耶夫人。

“干杯!”他又说了一遍。

“我手袋里有个小玩意儿,”布鲁切梅耶夫人说,“如果得在这里待很久,它迟早能派得上用场。”

她拿出一盒纸牌,马科斯走了,两个女人玩起来。在一个没有窗户的空间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太阳早已落下又升起了。

马科斯经常回来看她们,并会带来厨房里的食物。有个厨师一直在上班,履行着他的合同,而合同里并没有关于空袭的条款。冰箱里有的是食材,足够喂饱一千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们的时间就是在爵士乐和蓝调中打发的,她们听了埃拉·费兹洁拉、比莉·荷莉戴和雷·查尔斯的歌,这些都是月光夜总会最受欢迎的歌曲。马科斯还为布鲁切梅耶夫人播放了法兰克·辛纳屈的所有歌曲。

“如果有哪个男人让我甘愿与之共度终生……”她说,眼睛亮晶晶的,“那他一定要有双蓝射的押金。”

听到这样的发音,阿芙洛狄忒咯咯笑了出来。

“是蓝色的眼睛。”她用标准英语重复了一遍。威士忌带给了她们愉悦,几个小时过去了,几天过去了。她们倒是可以随便出入这个紫色的牢笼,可没有更安全的去处,她们也哪儿都不想去。

马科斯继续在月光夜总会进进出出,他通常会从保险柜里取走一个包裹。有时他会回家陪父母。郊区还算安全。

两个女人总会向他问起外面的情况,他的回答令人振奋。

“现在安静了,可你们还是暂时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只要马科斯在夜总会里陪她们,对阿芙洛狄忒来说,外面发生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他和布鲁切梅耶夫人调情时,布鲁切梅耶夫人眼中的光彩比她的钻石还要明亮,可阿芙洛狄忒肯定他对她绽放的笑容是不一样的。只要有可能,他就会摸摸她的手或胳膊,动作又随意又轻快,但绝非偶然。

一起待在这个为夜晚而设的地方,她感觉自己远离了外面那个世界,不用负责任,快乐至极。她影响不了士兵或政客的行动,而且她相信,与马科斯在一起的亲密时光把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一点是以往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

马科斯总是在萨瓦斯回夜总会睡觉前离开。

萨瓦斯一回来就是摊开手脚躺在长沙发上。音乐早就被关掉了,两个女人一连几个小时都得默不作声。萨瓦斯神经紧张,心情遭透了。在过去的几天里,土耳其人又摧毁了几座酒店。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萨瓦斯依旧选择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事情过后,他可以照常营业。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连个解决的办法都没有,他很愤怒和泄气。政客们必须解决现在这场危机。这牵涉到所有人的利益。现在是七月,正值旅游高峰季节,日出酒店没有一个住客,天堂海滩酒店的开业又不得不向后推迟,绝对堪称一场灾难。

天堂海滩酒店的外部工程几近完工。所有窗户都已安装完毕,像镜子一样映照出天空,每当太阳升起,整座建筑仿佛都在燃烧。未来主义设计风格,让萨瓦斯相信这座酒店将把法马古斯塔带入未来。

闪闪发亮的巨大高楼很快成为土耳其飞机的目标。一个清晨,他们精准地向酒店屋顶投下几颗炸弹。顷刻间,酒店中央被炸出一个大洞,所有窗户炸得粉碎。一场大火席卷了整片废墟。萨瓦斯到现场时,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具被剥光了皮肉的尸体,只剩下一副扭曲烧焦的骨架。

那天下午,萨瓦斯失魂落魄地回到月光夜总会,脸和头发上落满了尘土。

“这是一场浩劫……”他轻声对阿芙洛狄忒说,“一切,我曾经为之努力的一切。”

阿芙洛狄忒从没见过男人放声哭泣。即便是哥哥去世时,父亲也只是偷偷抹去泪水。

这是一种异样的悲痛。由愤怒而起。

她很想安慰安慰他,可她的话听来空洞得很。

“我们可以重建,萨瓦斯……”

“你看到外面的情形,就不会这么说了!”他喊道,“我们完了!一切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