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斯的两只脚分别踏在这两个世界里,却表现得对时事毫无兴趣,他要让自己永处不败之地。他当然不愿意和阿芙洛狄忒谈论政治。
趁侍者更换餐具和收走酒杯的间隙,马科斯连忙改变话题。
“帕帕科斯塔夫人,”他说,“您用的是哪款香水?”
阿芙洛狄忒脸红了。从理论上来说,这个问题如同询问她的珠宝是谁设计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可一想到她吸引他的一种感官因素,她就觉得意义不同。
“香奈儿。香奈儿五号。”
“真时尚!”他说。
她笑了,简单的一句恭维让她开心不已。一连好几个月,她出门时萨瓦斯都不在家,更别说去注意她喷的香水了。而她回家时他已经上床了。他就睡几个小时,凌晨五点起床。
他们一起走出宴会厅,站在大厅里。
“晚安,帕帕科斯塔夫人,”马科斯说,“我得到楼下去了。”
“马科斯,”阿芙洛狄忒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等着她开口,心里充满好奇。
“你介意叫我阿芙洛狄忒吗?当然,在员工面前除外。”
马科斯点点头:“我很荣幸。”
“我知道这只是个名字,可是……”
“你是不是也能答应我一件事?也是关于一个名字的。”
阿芙洛狄忒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她明知故问。
“夜总会的名字!”
“当然,马科斯!”她笑了,“你知道答案的。”
她注意到他用手指捋了一下头发。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她从前见他这样做过。这一次,她怦然心动。
“你愿意找时间来看看表演吗?”他带着一脸脆弱的表情问道,一如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时候我才能肯定你是真心原谅我了。”
“当然了,”她说,“我明天就去。”
阿芙洛狄忒转身,准备离开。现在大多数客人都已经走了。
“对了,”她说,试图保持镇静,“谢谢你的珍珠。”
阿芙洛狄忒径直回了公寓。她摘掉珠宝,脱下长裙,钻进被子里。整整三个小时,她只听着萨瓦斯的呼吸声,直到他起床、穿衣、出门,她才睡着。
一觉醒来,她的脑海里尽是那些记不大清的影像和梦境,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已经是中午了。
她从床上起来,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被放在地板上的包绊了一个趔趄。她突然想起里面有什么,连忙打开,拿出钱包,寻找那枚珍珠。它还在那里,用一小块纸巾包着,疙疙瘩瘩,形状不规则,比她的那些钻石和宝石都小。可妙就妙在这枚珍珠不圆。就仿佛一只小杂种狗,因为它的四不像而惹人喜爱。
她找出一个绒布袋,把珍珠装进去,放进放置贵重物品的抽屉,笑着回忆起他送她珍珠时的情形。他竟然把珍珠送给了她,她很兴奋,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阿芙洛狄忒出门去逛街,又办了几件事,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她发现马科斯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那次看到他和他妹妹在一起,现在她承认她当时嫉妒得不得了。她又回忆起了他跳Zeibekiko舞时的潇洒风姿和生气勃勃。她心里都是他,不管在哪段记忆中,他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是不是抽屉里那个小礼物给她施了魔法。
她消磨着时间,到了下午晚些时候,她终于可以换衣服去酒店了。她穿上一件,又换另一件,再换一件,却还是不能确定穿哪件好。珊瑚红?铁青色?还是鲜黄色?更衣室的地板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衣服。最后她选了一件淡紫色长裙,和月光夜总会的装饰色十分相衬。紫水晶和钻石是这件长裙的完美搭配。
马科斯这一天过得非常忙碌,先是送了几百镑到工地,让萨瓦斯用现金支付了几笔大额债务,又给弟弟送去几个包裹,然后去见了一个进口商,订了两百五十箱上等麦芽威士忌。到了夜总会涨价转卖,他能赚数千镑。这一天过得很好,不过他知道最好的尚未到来。
阿芙洛狄忒比平常来得早一些。马科斯现身时她已经到了露台酒吧,他们各自应酬着客人,到晚餐时才坐在一起。阿芙洛狄忒尽全力陪客人聊天。马科斯感觉得到她一直在努力背对他。她对她那边客人的兴趣明显是装出来的。
阿芙洛狄忒盼着时间赶紧过去。终于到了晚上十一点。
“你还愿意去月光夜总会吗?”马科斯问她,“没改变主意吧?”
“没有,”阿芙洛狄忒答,“当然没有。”
她在夜总会坐了一个多小时,和布鲁切梅耶夫人、几个美国人一起,听一位法国歌手用比沙嘉·迪斯特尔还要性感的声音唱歌。她用尽可能长的时间喝完一杯金汤力酒,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要是她待的时间太长,其他员工可能会觉得奇怪。
马科斯注意到她离开的念头,起身走到她坐的长沙发边上。
“几位女士还需要喝的吗?”他问。
“好的。”布鲁切梅耶夫人开心地大声说。
“我想我得走了。”阿芙洛狄忒说。
“我送你出去。”马科斯立刻说。
她先是转身与布鲁切梅耶夫人和其他几位同伴道晚安,然后便跟着他走出大门,门后是通往大厅的内部楼梯。门刚一关上,她就感到马科斯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自行和他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
他们没有上楼梯,马科斯带着她穿过隐藏在窗帘后面的另一扇门。从这里走过一道狭窄的走廊,就能到达保险库。在这个半明半暗的狭小空间里,他一转身,便吻住了阿芙洛狄忒。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她急切地回应着他的吻。
尽管出于不同的原因,可这样的结果毫无疑问都是他们渴望得到的。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大厅,马科斯撑开酒店大门,让阿芙洛狄忒通过。他们既没有用姓氏,也没有用教名称呼对方。甚至连道别都没有。
阿芙洛狄忒颤抖不已,车钥匙在她手里叮当直响,终于,她坐进了汽车里,摇下车窗,静坐了几分钟,希望可以不再发抖。过了一会儿,像个醉酒司机似的,她费了半天劲才插进钥匙,笨拙地把车倒出来,缓缓地向家中驶去。
马科斯回到了月光夜总会,这个晚上的气氛刚好到达高潮。每个人都喜欢那名歌手。一定能赚到不少钱,他能想象到萨瓦斯瞄过收支清单上的数字后露出的满意表情。今天晚上马科斯感觉他得到了应得的东西。真正心满意足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