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屿从车窗内伸手进来,把他敞开的围巾重新围了回去,将他的下半张小脸完全遮挡住,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像只睡得迷迷糊糊的冬眠小熊。
随后江之屿把车门打开,把他从车内抱下来。
凌然双脚骤然陷进一片雪地中,要不是被人紧紧拽着,恐怕能一个趔趄直接摔个大跟头。
江之屿牵着他,带他走自己刚才过来时踩出来的小路。
“看着脚下。”
凌然小心翼翼踩着那些脚印往前走,雪地的阻力小了很多。
江之屿带他走到一处较为平缓的高台,这里是整座山的最佳观赏平台,已经有些人提前到了,三三两两站在四周等着,还有几个摄影爱好者架着专业的相机正在进行拍摄。
天边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微弱的荧光,江之屿把凌然抱在一块巨大凸起的岩石上站着,然后在他面前弯下腰,给他把裤脚和鞋子上沾得雪抖掉。
凌然一直低头看着他的动作,等他给自己弄干净一只脚之后,又自觉地换了另一只。
旁边有人看见两人的举动后,投来讶异的目光,照顾人的能细致到这个份上,被照顾的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还真是登对。
江之屿直起身子,把他的围巾往上拉了下:“冷不冷?”
凌然站在石头上还比他要矮一些,身子没有骨头似的往前靠在他怀里,小熊耳朵轻轻摇了摇,声音闷闷的:“不冷。”
他穿得这么厚,走路都有点不方便,哪里还会觉得冷。
“可能还要再等一会,等到那点云层散去,应该就能看到极光。”
凌然仰着头,黑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点点星光,他问道:“为什么忽然要带我来看极光呀。”
“你不是喜欢么,”江之屿搂住他,“挪威的极光会比伦敦漂亮很多,你收藏的明信片也大多在此地取景,我之前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来这里看过,很美。”
虽然凌然没说,但是没看到伦敦出现的那次极光他显然觉得很遗憾。
既然他喜欢,那就带他来看更美的。
凌然眼睛笑得眯了眯,有星星快要从里面流淌出来,他用脑袋在江之屿怀里蹭了蹭,像是小动物似的在表达自己的开心和喜欢:“我听说,一起看极光的人,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所以上次错过和江先生一起看极光的机会,凌然还以为回国之前他们也再看不到了呢。
江之屿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语气平缓有力:“即使看不到,也会很久。”
那只是个没法考究的传说,江之屿以前从来不信这些誓言和承诺,可自从和凌然在一起之后,他竟然也开始爱上这些虚无缥缈的寓意。
两人还在说着悄悄话,四周就忽然开始出现惊呼和赞叹,他们一起抬头朝着不远处望去。
只见浩瀚星空宛若一整片巨大的黑色绸缎,而在北方的天际,有一抹淡淡的光晕正在天边蔓延,开始时只是清晨湖面上泛起的一缕淡淡青烟,飘渺幽微,风一吹仿佛就要散去。
接着那道极光的颜色开始越变越鲜艳,形状也渐渐变幻莫测,像是坠在天际的一条巨大彩绸锦缎,可以随风轻盈起舞,粉紫蓝绿的光芒相互交融闪烁,留下无边绚烂与梦幻。
凌然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满是惊艳之色,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盛大而绚丽的壮阔景色,当这样震撼的美景真的显现在眼前时,他才惊觉照片上的风景不及眼前景象的万分之一。
天空美的像是下了场星芒雨,将他们牢牢笼罩在内。
凌然忽然觉得感动,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他还在仰着头看着,便听见身侧的人喊了他一句。
“宝宝。”
凌然应声转过头去,遮挡在脸颊上的围巾被只手轻轻扯下,随后他被人紧密的搂进怀中,一股温热的触感在唇上传来。
满天梦幻浪漫的极光下,他们在白雪中拥吻。
天地万物仿佛失色,凌然所有感受都集中在这个轻柔深情的吻中。
他们一起看了极光,他们会在一起好久好久。
*
坐车返回酒店的途中,凌然觉得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一路上一直靠在江之屿怀里窝着,两只小手也被他捏在掌心里把玩,玩得两只手都热热发烫。
回到酒店后,大堂前台站着两个人,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
凌然认出来秦诚月的背影,连忙开心的喊他:“诚月!”
秦诚月正窝着火,听见凌然的声音回头看,顿时更气了:“他们都回来了,都怪你不让我去!再晚点连屁都看不见了!那我大老远飞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是来酒店玩的!”
对面站着的商烨一脸沉静,任他怎么闹腾,末了说道:“你感冒还没好。”
意思是说什么他今天都出不了这门。
秦诚月气得火气直冲天灵盖,想冲上去给这人来一下,管得比他哥还宽,简直烦死人,但他又掂量掂量了自己的实力,还是只敢嘴上过瘾。
“我感冒早就好了,再说了,外面哪有那么冷,也就零下几度而已……”
秦诚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凌然,问道:“小然,你说外面冷不冷?”
被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凌然:“不是很冷的。”
秦诚月忙道:“你看,小然都说了……”
接着凌然又道:“但是诚月,你既然感冒还没好的话,还是暂时不要出去了,外面都是雪,你要是冻着了感冒更严重了怎么办?”
秦诚月瞪了他一眼:“你帮谁说话?”
本来秦诚月下班后是可以直接回家的,但是听说江之屿带凌然去看极光了,他就算托着病躯也要一起跟过来,这两人简直过分,平常在伦敦玩的时候不带他就算了,来挪威看极光居然也不带他,他今天就算是在外面被冻死,也一定要出去看到极光。
凌然见秦诚月脸色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身体发烧了,他想过来摸摸秦诚月的额头,手还没伸过来,就被江之屿拦了回去。
“你干什么呀?”凌然小声问道。
江之屿捏着他的手指:“这事你别管。”
秦诚月跟凌然性格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从小被家里宠出来的,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肯定越想干什么,靠凌然劝肯定没用。
既然没用,他也没打算跟凌然在这里浪费时间。
江之屿好心道:“过会还有云雾,今晚会不会散不好说,明后都是阴天,大概率看不到极光。”
听了这话,秦诚月恨不能现在就跑出门去,也就是说今晚就是看见极光的最好时机,后天他们就要走了,要是来这一趟什么都看不到的话,他一定会把商烨咬死。
眼看着秦诚月要炸锅,江之屿看了商烨一眼:“车在门口。”
说完就牵着凌然往房间的方向走。
凌然还很不放心,频频回头看,张了张嘴巴还想再跟秦诚月说句什么。
江之屿直接伸手过来捂住他的嘴巴,把他的小脸强行转回来,搂进自己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笨蛋。”
凌然努着嘴巴反驳:“我才不笨。”
江之屿刷卡进门,失笑道:“不笨怎么没看出来?”
凌然被他搂着进门,有些疑惑的问道:“看出来什么?”
他眼睛忽然亮了亮:“你是说诚月和商总之间的事情嘛?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互相都有好感对不对?我是不是很聪明?”
也就聪明了一点。
江之屿给他摘掉帽子,解开围巾,把他身上穿的厚重得外套脱下来,引导式的问道:“刚才没闻到什么味?”
凌然皱了皱鼻子,使劲嗅着:“什么味道?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江之屿轻轻捏了把他的鼻子:“我说在前厅的时候,没闻到两股信息素味?”
凌然刚才被包裹的太严实,鼻子也被蒙着,确实没闻到有什么信息素的味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是说,你是说……”
江之屿没让他说完,已经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房间内的小阳台边,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摆放了一颗圣诞树。
圣诞树上挂满了各式彩灯彩球和装饰品,树枝上缠绕着金色丝带,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一条灵动的金蛇游走在翠绿色的枝叶间。
窗外是雄伟壮丽的雪山,更加映衬得这座小木屋内静谧安宁,像在一片苍茫白雪中遗世独立的温馨港湾。
靠近之后能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热可可香气。
凌然眼眸瞬间被星星灯点亮,他看见了放在圣诞树旁边桌子上的那杯热可可,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喝过了,而圣诞树下居然还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盒,目测有十几个。
江之屿先把那杯热可可递到他手中,凌然喝了一大口,喉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问道:“今天我可以喝了吗?”
江之屿对他的饮食把控向来严格,他这段时间孕吐反应都减轻了不少,身上的肉也好不容易养回来了点。
江之屿捏着他月要侧那一点点包裹着软肉的肌肤,应允道:“今天过节,可以喝。”
凌然惊喜的问道:“这算是我的圣诞节礼物吗?”
他今天真是最幸运的人,不仅上了梦寐以求的全球新闻频道,还看了极光,现在居然还有圣诞礼物可以收。
江之屿没想到小Omega太容易满足:“礼物只是一杯热可可就这么开心?”
凌然两手捧着杯子,又慢慢喝了一小口,慢慢品。
他眸中满是晶亮:“开心呀,只要是江先生送我的,我都开心。”
这话说得实在太乖,太招人喜欢。
江之屿在他唇角亲了亲:“还有更开心的,要不要现在看?”
凌然用力点点头:“要。”
江之屿把旁边的礼物盒随便挑了一个,递到他面前,然后把他手上的热可可端走。
每一个盒子上面都包装精美,用力最漂亮的红丝线缠绕,最后在上面系上个蝴蝶结。
凌然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拆开。
里面竟然是一个精致的铅笔盒,他万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宝贝似的把那个铅笔盒从盒子里拿出来,里里外外仔细看了看,不舍得碰坏,然后又小心的放了回去。
“这,这个是我以前最想要的那个款式,现在应该已经停产了吧,”凌然眼眶酸涩难忍,“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样的款式应该只有国内有卖,在国内尚且不易搜寻,更何况还要千里迢迢再送到特罗姆瑟。
而且江先生难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连他最喜欢的颜色和样式也能猜的到。
江之屿伸手过来抚他眼角,指尖沾了满手的湿润,轻叹一声,便把人抱进了怀里柔声哄。
“是不是不喜欢?”
凌然含着汪眼泪摇头,泪水便甩落到浓密的长睫上,带了点点濡湿,微微撩起来看人的时候,能把最冷硬的心都看化了。
江之屿心口早就融化掉,给他擦完眼泪,又去亲他睫毛上的水。
“不哭了好不好,宝宝。”
凌然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有点,忍不住……”
江之屿捧着他脸颊:“这才第一个,后面的还怎么拆。”
凌然咬了咬唇,使劲把眼泪往回憋:“我能拆的,我可以的,我不哭了,不哭了……”
江之屿于是又给他拿了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个随身听,第三个盒子里是凌然当时最喜欢看的漫画书,那几本已经绝版了,有钱也难买到,接着第四个,第五个……
拆到最后,凌然才数清楚,一共十九个盒子。
凌然没哭出声,只是眼泪一直无声往下掉,豆大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想要再捧住也来不及,只能一下接一下的在他唇边啄吻。
江之屿用信息素安抚他的情绪,感觉到怀里人终于平复下来不少,胸口的衬衫都已经被他哭透,怎么感觉小Omega比之前更能掉眼泪,怀孕之后难道水也会变多么。
凌然感动的一塌糊涂,抱着enigma的腰,脸颊埋在他胸膛,嗓音闷闷的带着鼻腔:“为什么,是十九个……”
江之屿拍着他的后背,低沉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道:“是圣诞老人补偿给凌然小朋友十九年来的圣诞礼物,他让我转告给你,以前一直都一个人过节,辛苦了。”
“以后会有人来陪着你,爱你。”
“不管什么节日,你都不会再一个人。”
话一说完,江之屿便感觉到胸口处又有一汪热乎乎的泉水在咕嘟咕嘟往外涌,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小Omega,因为他的几句话,泪水又像是泄洪一般决了堤。
江之屿给他擦擦眼泪,忽然喊道:“凌然。”
许久没被叫过大名的小Omega抬起来朦胧的泪眼,眼眶红通通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可爱又可怜,一双水眸努力睁着看他。
江之屿抬起来另只手,那只手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长长红色丝带,丝带的一端绑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的尽头绑着一个不知名的轻盈物体,在灯光和月色的照应下闪着晶亮的光。
高大英俊的enigma忽然单膝跪下,将丝带另一端的物体解开来,举在了指尖。
凌然在这一瞬间止住了眼泪,他像是被面前的场面惊住了,心脏跳动的太过剧烈,头脑中也眩晕的很,他像是被施展了法术定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垂着眼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enigma。
江之屿手里拿着凌然在古着店里看见的戒指,而跟这枚戒指配对的另一枚江家家族徽戒,此刻也被他拿在了手中。
两枚戒指上的古老神秘的图案合并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腾——荷鲁斯之眼。
这是埃及神话中神权的象征,也是捍卫爱情的护身符。
江之屿忽然觉得或许凌然说的对,那个古老的神话传说说不定是真的,这两枚戒指上的荷鲁斯之眼也会永远庇佑他们的爱情。
“凌然。”江之屿又喊了声。
此刻的窗外乍然盛放起几朵绚烂璀璨的烟花,耀眼夺目的光芒将大半片雪山映亮,随后宛若流星般拖起条长尾,凋落的余晖点缀出圣洁的光。
圣诞树旁的两人被光弧笼罩在内,凌然看清了江之屿眼中的庄重和虔诚。
他像是世上对自己最忠实的信徒,单膝跪地,已经剖出所有的真心和赤诚,双手捧着,献祭一般奉上。
“我爱你。”
“很爱很爱,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要爱。”
“所以宝宝,嫁给我好不好?”
凌然觉得那些烟花像是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晕头转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温柔的水中,耳边轰鸣作响,除了自己砰砰作乱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清澈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到尖尖细细的下巴上,汇聚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窗外五彩缤纷的光芒照射下,美好漂亮的不可思议。
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只能用力点点头。
珍珠从白皙的下巴滴落,他瓮声瓮气道:“好……”
江之屿轻轻牵起他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处,戒指被他花了点心思搞到手之后,又专门让人按照凌然的尺寸做了加工,所以现在戴在纤细莹白的手指上正正好好。
随后江之屿站起身,用宽厚温热的手掌替他把脸颊和下巴上的泪水拭去,又把自己手里的那枚家族徽戒放进了他手中,伸手过去。
“帮我戴上。”
凌然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他哭花了眼睛,拿着那枚戒指戴了好几次也没能给enigma戴上去,手指尖颤抖的不像话。
江之屿早已习惯,小Omega每次给自己戴东西都是对不准的,最后还是要他手把手教着来。
这次他也是极有耐心的扶着小Omega不停发颤的指尖,无名指主动钻进了戒指里。
随后握住了小Omega的同样戴了戒指的那只手,两人手上的戒指终于能够配成一对。
就像那枚戒指被世人赋予的寓意——
他们心中的爱火,如戒指上闪耀的青金石光芒,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烟花还在空中绽着,窗边有一对新人在热吻。
刚给凌然补了个求婚仪式,江之屿原本只是想亲亲他脸上的眼泪,带着无尽的爱意与缱绻,用吻来封住他眼睛里不断冒出来的水。
但是多余的水分总还是要有个出口,不从眼睛里流出来,也会从别的地方淌出来。
这段时间每天都睡素觉,enigma早就难以克制,今晚的小Omega也早就软成了一汪水,信息素的浓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变得浓郁了不少,光是闻着就让人血脉喷张。
还想再把这颗体内孕育了葡萄籽的小葡萄再更加用力的榨一榨,看看是不是还能挤出来更多香甜美味的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