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令当即就听出了韩典史言语中,对苟课税的赞赏之意。
黄县令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的乔县丞一眼,见对方也是这副态度,他心下了然,“本官知道了,既然如此,还请韩典史现在前往林洞村,带苟课税过来茶室一叙。”
韩典史闻言,瞬间傻眼了,他心想,苟课税不会误会是他在黄县令面前,将他招供出来的吧!
他很想捂脸,明明是想夸一下苟课税,结果,拍到马腿上了啊??
韩典史内心思绪万千,但是,面上强迫自己镇定,他恭敬地称是,然后迅速撤离了茶室。
算了,不管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韩典史从快步走,到后面直接小跑起来,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韩典史一走,就换成了乔县丞直面黄县令的审视了。
乔县丞内心哭唧唧,他现在只恨自己是个男子汉,不然他就可以学那些小娘子当场掩面而逃了!
乔县丞上前拱手行礼,“黄县令,还请您给卑职一个痛快吧!”
黄县令微笑,“乔县丞何出此言,你联手韩典史和苟课税,揭发了一个偷窃案,将嫌犯当场逮捕,阻止了一场犯罪,这是好事啊,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乔县丞很想说,黄县令你打我吧!
你的微笑,让我感到恐惧。
他只能苦中作乐,为自己打气,面对疾风吧!乔县丞!
乔县丞正色道,“黄县令,卑职知错了,卑职发现了线索没有及时上报,甚至连前往现场探查,都凭一腔热血,没有按照正确的流程,甚至在缉拿嫌犯之后,没有及时做立案文书,也没有立刻审讯确定对方的罪行,卑职知错,还请黄县令息怒,给卑职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黄县令见他竟然还知道自己错了,“既然如此,你就将晋律和县衙规章条例,抄五百遍吧。”
乔县丞当即就答应了,而他的内心却是一张苦瓜脸!
五百遍!
他抄完都能倒背如流了!
黄县令好狠的心啊!
很可惜,他只敢在心里嗷叫,面上却还是端着恭恭敬敬的态度。
生怕惹黄县令不快。
黄县令,“除了韩典史的叙述,你还有没有补充的?”
乔县丞条件反射,直接摇头,“没有。”
黄县令冷笑,“没有?那东头村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乔县丞瞬间想起来了,他震惊于黄县令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
乔县丞不敢遮掩,立刻从实招来。
“抱歉,卑职忙忘了,事情是这样的,那芜娘子得知她家人要将她卖进花楼,从新平县逃到了云县,投奔她的远房亲戚,卑职原本想着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带人前往新平县探查虚实,若她所言非虚,就帮她一把,帮她脱离原户籍,在云县建立女户。”
他说到这里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赶忙补充道,“卑职绝对不是徇私,更不是被美色蛊惑,按照晋律,她父母的作为是犯法的,芜娘子是良籍,不能随意被发卖,改为贱籍。”
黄县令微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立案?”
闻言,乔县丞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他本想说自己忘了,又仔细斟酌了一下,发现,自己要是没有忘记,也并不确定,这样是否能立案。
这下糟了,他要怎么回答。
乔县丞感觉自己像是一颗鹌鹑蛋,弱小可怜。
黄县令见对方这副样子,心中感慨,自己疏忽了,他应该让县衙大部分官吏,每月都参与考核才是,放纵只会害了他们。
黄县令微笑,“既然你想不清楚,那就留在这里好好思考,将你的疑惑与答案,都写下来,本官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检查。”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回去文书处理室,处理今日的政务文书。
徒留乔县丞在茶室,陷入迷惘与沉默。
他原本以为黄县令会骂他,惩罚他,然而,黄县令却没有,而是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这令他更难受。
他宁愿自己被骂,或者像被罚抄五百遍晋律与规章那样……
乔县丞对自己有些失望,他已经在云县县衙任职快一年了,平时对自己处处自得,却没有想过,曾经每一步都有黄县令指点,关键之处都有黄县令把控……他曾经对此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让他独立处理这么简单的案件,他都无法快速准确地做出选择。
他应该要怎么办呢?
他开始重新理清思路,回想案情,再比照自己学过的晋律,试图找出答案。
然而,他此刻才发现,晋律如此多条条框框的律法章条,但是,却没有一条,是教他如何正确处理案件的。
他要是光凭晋律,那他只能找出与犯罪相符合的法律条款,估摸着如何宣判。
却没有具体的案例,教他实操。
他再回想平时黄县令处理案件时的流程。
他想了半天,才恍然地发现,黄县令平时已经按照他们每个人的职能与特长,分配好了工作,虽然大部分案件,他们都能从头经历到尾,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去在意过,整套完整的流程,更没有去在意过其他人所分配的任务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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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县丞忍不住想嘲讽自己,他发现自己太过自视甚高了。
他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当他清理自己的目前的窘状之后,就开始提笔,一条条地记录下来。
除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之外,他还写上了自己所思考的应当如何处理的答案,而他不确定这样的答案是否正确,所以,他准备全部写完之后,再逐条向黄县令请教。
乔县丞还没写完,韩典史已经带着苟课税回来了。
乔县丞见苟课税已经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不像那晚那样像个流浪汉,虽然眼下的青黑还是那么深沉,但是,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苟课税,你终于从流浪汉变回来了,拆林洞村的房子,是不是很难搞?”乔县丞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
苟课税这下终于确定,乔县丞和韩典史,对于他挟持黄县令之事,一无所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