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脸上的震惊不减,那上面是有名字没错,可那上面都是同样的“周诉”两个字,只是不同嘉宾写的罢了,周诉说的却像信封上写着“言衷”两个字一样。
【我去,都三年过去了,他甚至还能一眼认出言衷的字………】
【啊啊啊啊啊啊让我想到我有一本珍藏的杂志,内页是好久以前他们一起拍的,《莫逆于心》扫楼的时候我就拿这本杂志去了,挤到前排让他们俩给我签名,我说我是cp粉,然后他们俩就给我在对方的照片上签了名,中间还画了一颗心呜呜呜】
【就是这个[图片]】
【天哪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幸福的cp粉!!!我至今用你的图当朋友圈背景……】
【啊啊啊死去的记忆回来了,那段时间《莫逆于心》在宣传期,不过我去的时候很不巧只遇到了言衷,言衷给我签完名之后我又拜托他再给我签个周诉,虽然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他竟然也真的给我签了……】
【看,就跟现在这个信封上写的“周诉”一样[图片]】
【当年他们俩真的是不分彼此啊,好得跟连体婴一样,我只能说嗑过的都有福了(虽然中间be三年痛也是真的痛)】
【什么!!你们当年吃这么好!!】
【是的,虽然后来咱们正主离婚了三年be了三年,但我们祖上真的富得流油】
在网友们热烈讨论的时候,另一间房里的言衷正在按顺序拆开他收到的信件。
尽管节目组说了不能署名,但言衷还是能从某些个人色彩浓烈的话语里猜出信的来源。
比如他手上刚拆开的这封信。
“你是一个超级好看而且细心的大大大好人!p.s.花露水超级有用,这几天我都没有被蚊子咬嘿嘿!p.p.s.投票环节可以大胆选我,咱们俩合体必上榜一!”
这是王应诺的。
大家基本都是刚认识不久,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对外表和一些比较浅显的个人特征进行评价,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词语就是“好看”之类。
还有一封信别树一帜地写了“有勇气”,后面跟了句“不过下次还是别做饭了”,言衷猜测这应该是来自施承允的。
嘉宾们写信时,观众是看不到具体内容的。所以在言衷拆信的时候,弹幕也在跟着猜。
【受不了了王应诺这小子太好认了,他是真的有一个榜一梦】
【怀疑他给每个人都写了句“榜一”,幻视一些找工作海投的我哈哈哈哈哈】
【下面这个是谁啊怎么跟小嘴淬了毒一样,他真是来谈恋爱的吗】
【应该是施承允吧哈哈哈哈哈,这人给所有人写信都这个画风,我刚刚看到程知年那里他问人家“你头发哪里卷的”,笑死,人家明明是自然卷】
【有点心疼了我说,只有王应诺那里施承允写的是百分百纯正好话,可惜王应诺看不懂】
【无奖竞猜,周诉给言衷写了什么】
【都老夫老妻结婚又离婚了,还要配合节目组搞什么初印象,要我说直接写“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得了[狗头]】
言衷拆开最后一封信。
展开信纸,这一封信比前面四封都要简短。
可就在他的视线落到信纸上的刹那间,那简短的文字犹如流水一般跃动起来,将他的思绪引向了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夜晚。
新闻媒体不断预告着即将到来的超级月亮——也就是近地点满月,最近的时候月球距离地球约35万千米,大约413天才出现一次。
不仅如此,这一次的超级月亮同时也是蓝月亮——并不是说月亮会呈现出蓝色,而是指一个月当中的第二次满月的现象。而这个现象,平均两年半才出现一次。
两种天文现象叠加在一起,实属双重罕见。
有科学家测算过,未来至少十年内,都不会有比今晚更大更亮的月亮了。
今夜,只要人们抬头仰望,就能看见近十年里最漂亮也最罕见的月亮。
对言衷来说,今晚还有另外一件罕见的事发生——他养了三年的昙花,今晚就要开花了。
难得他们俩都闲着,言衷抱着那一盆昙花来到小阳台,仪式感十足地邀请周诉跟他一起等昙花开放。
等昙花开的间隙,原本藏匿在云层背后的月亮渐渐现出了身影,镶嵌在不远处的高楼一角。由于月面视直径的扩大,他们肉眼看到的月亮比寻常大了很多倍。
“哇,好大的月亮。”
言衷仰着头,突然说:“你知道吗?古代西方人们会用‘bluemoon’来形容罕见或者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后来人们就用它来形容‘千载难逢’。”
周诉了然地点头,接了他的话:“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言衷刚想说这句,没想到被周诉抢了台词。
他赞同地道:“英雄所见略同。”
“快看,”说话间,言衷拽了拽周诉的袖子,惊喜地喊道,“我的昙花开了!”
绽放的昙花盛满了皎洁的月辉,清雅的馨香随着晚风混入鼻息。
“不愧是我养的花,真会挑时候。”言衷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昙花花瓣,好像跟它短暂地击了个掌,“又是超级蓝月又是昙花开花,两件稀罕事撞在一起了……说不准这是个预兆,今年还会有千载难逢的好事发生,对吧周诉?”
“现在正在发生,”周诉说,“第三件事。”
时针指向十,这座城市的街道上依然川流不息。车流与人群刻画出一幅流动的众生画,鳞次栉比的高楼里,每一扇亮起的窗户背后都可能是一段鲜活的人生。
在这轮明月下,有数以亿计的人正在奔走生存着,或聚或散没有定数,两个人的相遇就像茫茫沙海里的一粒沙碰上另一粒沙。
言衷从周诉的眼神里,读到了他意在言外的后半句话。
——我们现在一起站在这里,本来也是概率极低的事情。
正如这轮圆月隐喻的那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独特夜晚。
如果他抬头,可以看见世间罕见的超级蓝月;如果他低头,可以看见极力绽放的馥郁昙花;
如果他转头,可以看见站在他身旁的,他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一刻,言衷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正在脱轨,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架势,无可挽回地朝着他未曾设想的道路轰然驶去。
他装作看昙花的样子低下头去,让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声隐没在夜色当中。
周诉正仰着头,望着那轮巨大的圆月,忽然问:“要不要许愿?”
“嗯?”再抬头时,言衷已经掩饰好自己的神态,像平常一样开了口:“为什么。”
他没想到周诉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按理来说周诉应该对这些不感兴趣才对。
周诉确实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平静地给出了理由:“应该比你前两天对着掉的眼睫毛许愿会有用一点。”
“……”言衷从他平淡的语气里捕捉到一点笑意,“你好像在笑话我。”
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许愿是言衷的爱好之一。
前几天周诉看见言衷悄悄从他身上拈了一根掉了的眼睫毛,闭上眼睛振振有词,许完愿之后还要呼的一下将它吹走,据说这样操作会比较灵验。
再往前推几天,言衷看见天空飞过一架飞机,迅速伸出拇指和食指将飞机框柱,做了一个照相的动作,顺带自己配了个“咔嚓”的音效。
据他说他目前为止已经拍了三十七架飞机,再拍六十三架,到一百架的时候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没有。”
“我都感觉到了!”
周诉不吭声,言衷就当他承认了,哼了一声:“没话说了吧,我就知道。”
“那你不许愿吗?”周诉说,“我记得你说过对着罕见的事物许愿会比较灵验,就像人们看见流星就会许愿一样。”
“当然要。”
言衷迅速双手合十,接着又问:“那好像可以对着许愿的东西不止一个……你说哪个比较灵?”
“应该差不多。”
“月亮,昙花,”周诉停顿了一下,“或者我。”
言衷挑了挑眉,“你?”
周诉点头:“从实用角度出发,我向你推荐我。”
他没告诉言衷,今天他回来的时候顺路带了言衷想吃的楼下那家小馄饨,根本不是因为前几天那根被吹掉的眼睫毛显灵。
非要说跟那根眼睫毛有什么关联的话……大概是听到言衷许愿时念叨的关键词了。
三十八平米的出租屋,阳台也没有多大。两个人,一盆昙花,就已经占据了全部的空间。他们之间的空隙被月辉填满,言衷紧紧地握着阳台栏杆,希望晚风能吹散他脸上的热度。
幸好,阳台没有灯光。
良久,言衷慢吞吞地说:“好啊。”
他一只手松开栏杆,伸到周诉面前,半开玩笑地道,“希望能天降一百块。”
周诉还真拿了张一百块放他手上。
言衷夸张地“哇”了一声,“这么灵?小心我以后都向你许愿。”
周诉不假思索地回:“可以。”
他应得爽快,让言衷稍稍愣了愣。
“这么好啊?”他说,“那我可要再许一个。”
“再多几个也没关系。”
“我才没有那么贪心……一个就够了。”
言衷合起手掌闭上眼睛,默默地又许了个愿望。这一次他许的很认真,却没将内容说出来。
“放心吧,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的。”许完愿后,言衷将那张一百块揣进兜里,用轻快的语调掩饰方才短暂的失态,“刚刚赚了一百块,现在可以用这钱养你了。”
“快点许个愿。”言衷财大气粗地说,“我帮你实现。”
周诉的愿望很简单:
“希望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昙花还在绚丽的绽放期,头顶的圆月也仍未偏移。
言衷静静地听着周诉的愿望,等到晚风渐渐停下来,他才笑起来:“不是已经是了吗?”
“你后面那个愿望是什么?”周诉问。
“跟你差不多吧。”言衷含混地说。
他许的愿望是希望他们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很好了。他不贪心,也不需要其他变动。
只是当时言衷没有想到,但凡有所祈求,就不可能不贪心。
“那也很容易实现。”周诉说。
过了一会儿,言衷才说:“当然,我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会为难你?”
言衷养了三年的昙花只开这一个晚上,就像这个夜晚也将在此后漫长的时间里,浓缩成一个瞬间。
一轮巨大的圆月高悬在头顶的苍穹之上,将这座繁华城市的光亮衬得像细碎的萤火。
而这万千灯火中,最不起眼的一方阳台里,有两个人在同样的一个瞬间里祈求着永恒。
周诉说错了,这个夜晚里,可以冠上“千载难逢”四个字的,应该是四件事才对。
……
不知过了多久,言衷的思绪终于从那个夜晚当中抽离出来。
他再次看向他收到的这最后一封信。
在这张没有署名的单薄信纸上,言衷看见了周诉写下的形容词。
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阐释了他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个夜晚,bluem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