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段训练中场休息时,池逢时蹲在树荫下抽烟。
入耳的是如同野兽咆哮般的泄压阀的声浪。
他单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指尖虚搭在键盘上,到底没有摁下去。
夹在指间的那根烟燃出很长一条灰烬,如同空中阁楼摇摇欲坠。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身边,而后,尚有阳光洒落的地方被阴影遮盖到严实。
池逢时下意识将手机锁屏放进口袋。
“还有烟吗,给一根。”身旁传来声音,“出门拿了个空烟盒。”
池逢时微微眯着眼偏头看过去,蹲在他身边的是每天准时来这儿打卡,已经和车队大部分人都玩熟了的,没有任何皇太子架子的车队皇太子。
池逢时“嗯”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了他。
“你今天看上去没有前几天有活力啊。”纪麟咬着烟点燃,吐出一片朦朦烟雾,缓缓开口,“有点蔫儿,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那段灰烬被吹散,随风四散。
池逢时偏头看他,纪麟对着他的目光,歪了一下头。
“你怎么天天往这儿跑,不上班啊?”池逢时问。
“我刚毕业回国我上什么班我上班?”纪麟说到这里语速都变快了,“我起码得玩个半年一年的再考虑上班的事儿。”
而后,他叹了口气:“天天往这跑还不是为了过过瘾,我爸不让我走职业。”
池逢时闻言挑了下眉。
纪麟每天来这儿骑着车转悠比谁都勤快,陈淼对他的态度也从第一天的怕磕着碰着变成了这人爱咋咋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是真的喜欢骑车,但身为车队老板的他的父亲却不让他走这条道路。
“为什么啊?”池逢时问。
“什么为什么,我爸?”纪麟叹了口气,“危险呗……不过我在你们这帮赛车手面前说你们老板不让自己儿子做赛车手是不是怪怪的啊?”
“还好吧,场上的每一个赛车手都知道这一行危险。”
“而且我也没什么天分。”纪麟耸了耸肩,“你呢,怎么蔫儿了,平常我看整个车队最有活力的就是你。”
池逢时微微张了张唇。
他不了解季景殊,季景殊也没有主动让他了解自己的想法。
他不仅仅是不了解季景殊的各类忌口,也不了解他这些年的变化,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和季景殊认识很早,但也只剩下了认识很早。
而他的这些心思他又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们和车队其他人知晓。
他年少时的吐露心扉已经让钱绪杰对季景殊有了偏见。人总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他不希望自己身边还有任何人因为他的迷茫心思再对季景殊有任何看法。
细想来,纪麟反倒是个很好的倾诉人选。
他不认识,也不知道季景殊这个人。
池逢时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朋友……”
“啊,好怀念。”纪麟长抒了一口气。
“什么?”池逢时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整个人都迷茫的不行。
“我上一次听见‘我有一个朋友’这样欲盖弥彰的话时,还是我还在国内读本科的时候,我一个朋友喝醉了都不忘记给把自己藏住来着。”纪麟伸了个懒腰,“好怀念啊!”
池逢时:……
“你的这个朋友怎么了?”纪麟“嘿嘿”笑了一下,问道。
“……我这个朋友,他有点儿事想不通。”池逢时吸了一口烟,缓缓道,“他有个对象,但他好像不了解对方,并且对方也没有让自己了解他的意思。”
边说着,他的思绪边随着徐徐升起的烟雾飘散。
“他不给对方发消息的话,对方也不会给他发消息。有时候发了很多条消息也得不到几句回复。就算他因为一些原因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时,对方也不会不高兴,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
纪麟拉长尾音“嗯——”了一声,仰头看向了飞在空中的鸟。
“我有一个朋友的前任和你形容的一模一样。”纪麟叹气。
树荫下,池逢时和纪麟对视了一眼。
这欲盖弥彰的“我有一个朋友”谁都知道代指的是谁。
“你朋友的对象爱你朋友吗?”纪麟问。
池逢时敛下眼眸。
爱吗?
这段感情他永远是主动的那一方,有的时候他感觉是爱的,但有的时候又感觉不到爱。
“我……不知道。”
纪麟偏头看他,像是看年少时一腔热血却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眼神中满是怜悯。
爱与不爱一眼就能看得透彻,“不知道”这个回答约等于“不爱”。
他身边倒有季景殊这么一个几乎从不外放情绪的人,但他也并不知道季景殊和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谈恋爱会不会情绪高涨,更何况这类人少之又少。
多的是他前任那种明明不爱又不肯给个痛快的人。
但他毕竟和池逢时不过点头之交,有些话也并不适合他开口。
“往好了想。”纪麟站起身,想了想,“可能也只是单纯不善于表达,建议你……你朋友直接问。”
良久后,池逢时“嗯”了一声。
“对了。”池逢时摁灭了烟站起身看向他,“我只是单纯想不明白,你别跟其他人说。”
“我能跟谁说啊我?”纪麟无语。
“谁知道呢,我跟你又不熟,万一你哪天跟小辛啊陈哥他们聊天聊嗨了给我叭叭叭抖出来怎么办?”
“……你放心,没可能,哥们守口如瓶。”纪麟无语,“不过……”
“算了,没有不过。”
纪麟挥了挥手,把烟盒和打火机扔还给池逢时后,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走了,希望回头听见你的好消息。”
池逢时“嗯”了一声,也走回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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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只剩下一小部分时,季景殊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拿起矿泉水瓶抿了一口,此时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