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煮了姜汤,很难喝,怎么煮都不是那个味道。
听闻你要去隔壁市出差,前些日子我开车偷偷去看了眼。
有点像私生饭,抱歉啊。
不得不说,你的烟瘾有点太大了。
你不听话啊,抽烟对身体不好,我都听你的话不再抽了。
算了,我也不听话。”
……
最后一封年份最远,信纸也最黄。
贺远川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字,他站不住,捏着信蹲下去,靠着桌子。
信纸上字迹被几滴晕染开,新的覆着旧的,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今日雪。
迟来的生日快乐,远川。
住院时没有信纸,出院后才来得及写。
听说你去了英国,远远地往前飞吧,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悄悄说,其实你的电话我都录了音,可惜都存在老手机里,摔坏了。
我去了清野镇所有的手机维修店,都说修不好。
我又开始失眠。
很想你,姜汤我全都喝完了哦。
愿你自由且快乐,那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我爱你。”
九张信纸散在地上,贺远川在那儿靠了很久,最后直起身,脚步不稳。
他从桌上拿起钥匙,三两步出了门。
上车发动引擎,目的地明确,疾驰。
对于爱逃跑的小孩来说,软的不吃。
那就只有硬的吃了。
第68章夜空
清野镇的面貌确实大变样,但是晚上的天空还是有许多星星。
早春的天,虽然这几天已开始回暖,但早晚还是挺凉的。
程澈睡不着,从屋里取了自己的小毯子,到院子底下的躺椅上靠着看天。
夜空中闪着许多颗星星,静谧且宁静。
刚毕业那两年睡眠差,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网上搜了一圈也没搜到那个款式,最后还是某次去别市出差,无意间在二手市场看见的。
他那会儿刚把店开起来,手里并不宽绰,有点钱都投设备物资上了,给自己买点东西还要比对价格。
但躺椅倒是没还价。
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塞进自己的小车后备箱宝贝似的拉了回来。
之后日子慢慢好起来,遵求迟老头的意见后,他把小院重新装修了一遍。
现在的小院看着既亮堂又整洁,家具也基本全换了一遍。
唯独这个旧躺椅舍不得扔,有时候在上面窝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脖子疼背疼,全身没一块好地方。
即便如此,也不耽误他第二天晚上还窝在上面睡。
他在那靠着靠着,听见有人敲门。
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多了。
程澈推开毯子从躺椅上起来,边往门那儿走边问:“谁啊?”
门外没人说话。
程澈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把门开了条缝。
躲着归躲着,万一找他来治猫治狗的就是个哑巴,总不能给人家耽误了。
眼往外一耷拉,便想立刻关上门。
不是哑巴。
债主真找上门来了。
看表情十分不善。
债主开口了:“舍得开门了。”
程澈看了他眼,没说话,关门。
一只手倏然伸进门缝里,险些夹进去。
程澈慌忙停住动作,下意识抓起那只手看:“疼不疼——你不怕夹手的?”
“那就夹,”贺远川垂眸看着他说:
“夹断夹烂,最好夹到接不上,这样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耗你一辈子了?要你给我喂水喂饭,给我穿裤子穿鞋,我需要用手才能做的事,你全都得帮我做完,不用手就用别的,一辈子都必须留在我身边,跑不了躲不掉——”
程澈低声咬牙:“疯子。”
贺远川看着他。
“所以你舍不得夹疯子的手。”男人淡淡说:“其实我还能更疯一点,你想不想看?”
程澈掉头就走,门没关。
身后跟进来个人,接着是铁门锁落闸声。
他闻声回头。
身子刚侧了些,迎面伸过来只手,顺着他的喉结上托,迫使他抬头。
“咳——”短暂窒息。
他去抓脖子下的手。
贺远川垂眸看他,长睫覆住一半的瞳孔。
“所以你叫我怎么办呢。”
男人轻声说:“我往前,你退后,我好像永远也抓不住你。”
程澈的视线避无可避、无法躲藏地撞进那双黑眸中。
他刚看一眼就愣住,怔怔看了许久后,手慢慢放下去,停止挣扎。
“别躲我了。”贺远川说:“好不好?”
“……我不值得。”声音涩。
“你说得不算。”
“那什么说了算?”程澈的声音越来越小。
脖子上的那只手缓缓摩挲他的下颚,喉结在掌心里不自觉地滑动。
“我的心。”
程澈突然就说不出话。
他喉咙痉挛,放下去的手重新举起来。
小心翼翼又缓慢地贴到男人脸上。
一点点拭掉贺远川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