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程澈不知为何,死活不肯跟贺远川睡一张床。
贺远川没招,他没什么奇怪的心思,纯碎就是怕程澈在陌生的地方睡不习惯。
一晚上贺远川都没怎么睡着,大概凌晨两三点时,迷迷糊糊的贺远川听见了一道极轻极浅的脚步声。
他今晚没关门。
结果还真的诱捕到了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刺猬。
可能是赤着脚,那人走得极轻,也很慢,大概是怕吵醒他。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
那人慢吞吞地摸索着,从床头小心翼翼地爬上来,但也只是在床头,离他有点远。
房间里虽是漆黑一片,贺远川仍是能看到一团不那么深的黑影子,在床头蜷着睡了。
程澈今晚穿得是他的那套白色睡衣。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贺远川看了会那团影子,伸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发。他没出声,怕惊吓到这人。
尽管如此程澈还是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惊魂未定且小声:“你没睡?”
“你不也是。”贺远川声音有点哑,同样小声:“睡不着?”
“睡不着。”程澈一听贺远川的声音就迷糊,戴着耳机听习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
“你再小声说两句吧,我一听你说话就困。”
贺远川轻笑了声,躺平了,睁着眼看天花板。
“我还有这个功效?”他低着声音说,“你缩着睡不累么,床大,摊开了睡没事。”
程澈也不知道叽咕了句什么,在床上挪挪挪,展开了身体。
伸展完又叽咕了一句,这次贺远川听清了。
原来是句“晚安”。
第39章接放学
关于那三只小猫,名字是程澈和贺远川一起取的。两只白毛中胖乎能吃点的叫包子,瘦点爱睡觉的叫豆浆。
乔稚柏提出抗议:“能不能起点脱离早餐铺子的名儿?”
被贺远川一口拒绝:“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没我的事儿?”刚打完上课铃,老师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
乔稚柏背对着窗,从前面将身子转过来,“和我多少也有点关系吧,我接的生呢——”
这倒是,乔稚柏确实是本分打了一天的工。程澈笑了两声,问:“你想起什么名字?”
“要我说,一只叫小廖,一只叫小潘,”被cue到的乔稚柏很得瑟地朝贺远川耸肩晃脑袋,清清嗓子,中气十足:
“小潘啊,最近换洗发水儿了吧?应该是换到假货了!”
地理老头姓潘,班上学生私下里爱叫小潘。
程澈和贺远川低下头沉默,他的话少同桌秦祎拿胳膊肘捅他,乔稚柏不明所以,边扭身子边喊“疼呢你干嘛”。
嘴里继续补充:“原本不富裕的头发雪上加霜,又掉了些,简直岌岌可危!”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乔稚柏隐约觉得后背涌起股不详的凉意。
“来我办公室一趟。”头发岌岌可危的小潘此刻鬼魅般站在窗户边,阴森森地飘进来句话。
乔稚柏被修理了一顿,回来时垂头丧气,也不关心小猫叫什么名了,老老实实地掏出书本出来听课。
最瘦最小的那只小猫长得像黑白花,不像布丁。
贺远川凑过来问:“你想叫什么?”
程澈正在做题,握着笔想了会,才说:“叫小刺呢?”
当时这个名儿是给黑白花起的,但没用上。
如今给黑白花的孩子用,也算是一种传承,黑白花是流浪猫,如今它和它的孩子都不再是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儿是贺远川取的。
只要有这只猫在,这个名字在,贺远川和他永远都会存在一种若隐若现的——隐秘且亲近的连接。
这个连接他知,贺远川知,此外再无任何人知晓。
贺远川抬头看了他眼,明知故问:“是刺猬的刺么?”
“也可以不是。”程澈笔没停。
“是吧?”贺远川不明显地拉长声线,小声说。
一用力,手下的自动铅笔断了点笔芯,程澈面不改色地又摁出来截,声音轻轻的:“好的。”
-
自上次在医院见过那一面后,之后的每天下午放学,贺远川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跟着程澈回乌海巷。
今天是要去吃那家锅巴饭,明天是要买什么东西只有乌海巷那边有。
反正横竖是一定要跟着程澈,看见他从红色铁门进家了,才掉头折返往巷外走。
几次下来,程澈不干了。
他本来就担心和贺远川继续走太近,会被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窥探着伺机而动的疤爷他们盯上,这很危险。
贺远川和他不一样,贺远川可不认识什么程赴和唐运生,贺远川谁都不欠。
但即使这样也只是因为在他身边多出现了几次就被疤爷记住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贺远川越远越好。
情感上自己却实在不忍心拒绝贺远川要一起到美食街吃饭的请求,舍不得挪开在昏暗深长的巷子里二人靠在一起的胳膊。
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程澈清醒地看着这一切,却无法抽身。
“美食街基本都吃遍了,”程澈跟旁边的贺远川说:“吃够了,下次换地方吃吧。”
贺远川看了他眼,说:“不吃饭,我去那边逛逛。”
“乌海巷什么都没有。”程澈说:“你早点回去吧,天黑得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