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邬有期意料的是,几位僧人见着他,竟是神色平静地躬身见礼,口称佛号后就如常离去。
“师叔,人我给您带来啦,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可就出去玩咯?”小沙弥趴在香案后。
希来意点点头,在小沙弥跑出大殿时,又追上前两步,“去帮我请那位黑衣服姐姐过来。”
“喔,知道啦——”
瞧着蹦蹦跳跳远去的小孩,希来意嘴角翘了翘,然后才口称佛号与邬有期他们见礼:
“观瞧施主面色红润,想必是心愿达成了?”
“……大师笑话我。”邬有期摸摸鼻子。
希来意哈哈大笑,却只是摆摆手摇头,并且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原来貊绣跟着希来意来到佛界后,才得着定魂草,就收到了邬有期让她返回到魔界接出魂师的命令。
无名魂师原本由云车常仪“照顾”,但现在人间闇涌遍地,云车常仪耐不住寂寞,直接带兵到修真界滋事。
云月星师病着,魔界三智中仅有药行生主事,正是防御空虚,能够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
希来意刚说两句,那个颠颠跑走的小沙弥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位远远看见卿乙就拜了下去,颤颤巍巍、支支吾吾半天,模糊地喊出了一句:“仙尊。”
这声音太过熟悉,卿乙和邬有期同时回头,看见貊绣身边跟来的竟然是在魔界西院伺候顾清倚的喜蛛。
顾清倚跟着邬有期离开魔界后,喜蛛就一直待在西院里,她一面担心着云月星师的病情,一面又忍不住悬心顾清倚。
虽然只是相处了几月,但小公子人好心善,性子也不难相处,除了偶尔跑出去让她心惊肉跳,其实也是个顶好的人。
想到尊主找回了几个魂魄后,就要让小公子从这世上消失,喜蛛的心里就忍不住发胀发疼。
后来无意中听了大将军醉后的几句一轮,喜蛛才愕然发觉自己犯了多蠢的错。
——原来,她一直伺候的傻公子就是卿乙仙尊。
她瑟瑟缩缩地跪在门口,有点不敢看上面那两人。
邬有期皱皱眉,“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喜蛛是云月星师荐的人,带过来不是安插一个眼线在身边,他不满地横了貊绣两眼。
貊绣垂眸没开口,反而是希来意笑盈盈道:“是我做主带她来的。”
原来貊绣提出要返回魔界,希来意便提出要同往,貊绣想着对方是得道高僧,若真对上大将军,也能有几分胜算就答应了。
没想到,希来意去往魔界后,不仅仅是帮忙带回来了无名魂师,还顺手捞了许多她都没想到的东西——
比如喜蛛,比如血焰流云宫里窖藏的美酒,比如一些魔界的秘闻和典籍,全部被希来意大袖一裹收了来。
瞧出来邬有期的担忧,希来意凑过去在他耳畔笑盈盈说了一句,“就算小蜘蛛是细作,这也要传递得出消息去才成呀?”
邬有期:“……”
闭上眼睛想了想,他勉强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后,让喜蛛留下来,照旧帮忙照顾起居。
而卿乙也和善地冲小姑娘笑笑,“顾清倚”也是他的一部分——兴许,他内心本来也有那样一个傻乎乎的小公子呢?
虽说他二人都接受了自己,但喜蛛还是有些束手束脚,总觉得这般传说中的人物,实是不该她来伺候。
见过了喜蛛和貊绣,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希来意就带着卿乙和邬有期师徒俩进入了佛菩提地藏。
这是位于金莲池畔、金身卧佛之下的一处地宫,历代佛子都是在此处修行、突破佛境的。
“慈悲寺的空闻、空觉两位禅师昔年,都是在这里修苦禅,然后成功进入如来境的。”
希来意简单介绍了一番后,指着地上准备好的东西与他二人说明:“吃穿度用的东西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其他还需要什么,也尽管明说。”
无名魂师说过,想要死人复生,就需要长生冰棺、招魂铃、定魂草和一处无人打扰的洞天福地,然后在里头燃不灭命灯七七四十九日。
三魂七魄齐聚,无名魂师也从地宫深处走出来,请邬有期取出纳戒中的玄冰放置在他摆好的阵法上。
然后魂师慎重地摆出了缚灵图,并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与邬有期说明:
“招魂、定魂都不难,最难的是三魂融合点燃命灯的那七七四十九日,我会全力盯住燃命灯保它不熄灭。但您也要时刻关注天道雷劫,还有外敌。”
魂师担忧地看了眼头顶黑黢黢的洞壁,然后才正色看向卿乙道:“仙尊您生前的修为境界高,施展返生还阳术更容易被天道之眼窥探,降下的雷劫,只怕是险之又险。”
卿乙抿抿嘴,只是担忧地看了眼邬有期,然后转向希来意:“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希来意却摆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反而是巧笑着冲他做了个我懂的手势:
“仙尊不用提,方才我就是与几位尊者商议,请他们到时候在洞外结阵,替三位护法。”
卿乙深吸一口气,先谢过了希来意。
邬有期也跟着躬身道谢,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希来意——修士和魔族都在忙着找他呢:
“大师还得加固禅意门,除了寻仇的对家,锦州大陆闇涌滔天,只怕——不好应付。”
他们离开酆都城的时候,闇涌已经吞没了沿海九郡,离痴无恨的女修都举派搬迁。
等他们到达西戈壁,霜严宗原本的铁脉山巅已经成了一座孤岛,周围弥漫满黑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