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有期却似乎心情很好,他干脆盘腿席地而坐,弹指就去了魂师嘴上绑着的布条:
“先生认得我?”
魂师讪笑两声,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头。
他的外貌看起来三十余岁,实际年龄却不知几何,只是半边脸上有许多癞疮疤,凑近了,身上也有一股腐臭味儿。
“先生既然认得我,那想必也不用我多费口舌了吧?”邬有期抬眸,视线与他相对。
魂师面露难色,“您……我……”
“整个锦州大陆,就只有您一人通晓返生还阳和阴阳搜魂的禁术。所以我的烦忧……”
邬有期打了个响指,那把枯楼隐骨就浮现在他怀中,他拿起刀来欣赏了一会儿上面的寒光,然后眸色一转,刀尖指向魂师:
“也只能劳烦您来解。”
这些年,魂师只是东躲西藏,并不是死了。三界发生的大事,他都略知一二。
“魔、魔尊大人……”魂师跪伏在地上,“不、不是我拿乔不帮您,实在是、实在是您这事……”
卿乙仙尊那样的人物,三魂当中人魂、地魂都好寻,只是,只是……
魂师心里头七上八下,又想将返生还阳的难处悉数与邬有期讲明,又害怕说明真相后……被邬有期杀了。
邬有期哪会不知道他心思,冷笑一声后,干脆将那枯楼隐骨架到了魂师的脖颈上:
“怎么在先生看来,本尊是没有实力?”
魂师连连摇头。
“抑或是——”邬有期手中的刀往前推了推,“先生想试试我这刀?”
魂师咬了下舌头,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所知、所学和盘托出:
他这些年被各方势力追逐,有的想要他的禁术,有的是觉得他破坏了天道衡常要杀他。
还有一些……
还有一些牵涉很深的事,比方讲,魔尊要复生的卿乙仙尊,那这大陆上——可多得是不想他活过来的人。
魂师想活着,他不想死。
邬有期二十多岁就能达到大乘期,而且能在闇涌中穿梭而不受影响,魂师把心一横,决意投奔。
他将三魂七魄的事情细致地与邬有期讲明,并且将这里头的难处全部点了个清清楚楚:
“我刚才不想应承您,实在是因为那天魂难寻。”
邬有期听过他的解释,脸上瞧不出什么感情变化,却只是慢慢将刀收了回来。
他横了枯楼隐骨在腿间,手指摩挲着刀柄,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貊绣都忍不住上前,抽出腰间短刀,询问地看向邬有期——
是否是魂师不老实。
邬有期却突然哼笑一声,手里的枯楼隐骨挽了个刀花,“不过是一点太清和阳之气……”
“无妨,本尊耗得起。”
大道长生,他如今才二十三岁,可有的是时间和这荒唐的三界周旋。
人界修士道貌岸然,遇事只想着退避;魔界一盘散沙,三智又难以应付;还有避世的西佛界……
邬有期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魂师:
“你便只需告诉本尊,都需要些什么。”
第27章
魂师领命,自是娓娓道来——
要令死人复生,首先需要一具合适的躯壳,或是原本的躯壳,或是找来的其他肉|身。
然后将这“身体”放入一口唤名“长生”的玄冰棺材了,封存七日进入龟息拟死之态。
以此,来骗过天道之眼的巡视。
而后,便由他来摇响招魂铃,到生者从前待过的地方、祠堂、坟茔等徘徊之处,找回人魂。
再寻着那艘传说中的“溺行舟”,由忘川倒行至地府,尽量避开鬼王、八将的眼线,将地魂带回阳间。
此时,三魂已聚其二。
魂师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将天魂的难寻道明后,也坦言道:“小人并未尝试过,只是听说……能以一上古神物《缚灵图》准确寻回……”
邬有期不置可否,只道:“继续说。”
“那若这些都准备好……”魂师咳了一身,便是要取一株生长在界缘的‘定魂草’,给人服用,稳固三魂在体内,不至离散。”
“定魂要三日,这三日里可能会遇上天道之眼的巡逻、会降下金雷神罚,或者,会被鬼界的衙差打上门。或许——还需要一个能够避开他们、谁也找不到的福地。”
邬有期点点头,“嗯,还有呢。”
“这些都准备齐备后,就要燃起转命灯,待命灯长明七七四十九日后,这才算是返生还阳术成功了。”
“那若命灯中途熄灭了呢?”
“那可万万使不得!”魂师连连摆手,“命灯不似定魂,这是险之又险的事,若是熄灭了,那便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不能再重头来过么?”
“我的祖宗,那哪能呢?!”魂师怪叫起来,“突破阴阳生死,这本来就是禁术,一次就够人受的了。”
“莫说是其中最难寻的天魂,地府会加强戒备、十殿阎罗就不是好相与的,还有天道、天道的金雷!”
“那种金雷蕴含着无限威压,其中还裹挟着重重红光,轻碰一下都能叫金丹修士折断脊梁,听闻即便是大乘期的修士,也只能接下一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魂师大喊了这一箩筐话后,人有些缺氧,干脆跪坐到自己的脚掌上,长出一口气后才道:
“总之……那最后的四十九日才是险之又险,绝不可让命灯熄灭。”
邬有期了然,这么说来,就是:机会仅有一次且绝不容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