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张成育今晚有一场大夜戏，其他几个人明天一大早也得出工，于是饭吃到九点半就早早散了。
走之前，张成育把他的出租房钥匙扔给了薛笑——薛笑打算在这里呆个两天，晚上就在张成育的出租房沙发上凑合凑合。
夜晚的南河县，马路上的人不多。
这里没有什么适合夜晚娱乐的场所，连个像样的夜市都没，大部分游客吃完了晚饭便回了旅馆酒店。
薛笑戴着口罩和帽子走在街边，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就这么慢慢地荡着，脑袋里回响着刚才张成育对他说的话。
“……江野被沈亭言教训好像就是一个多礼拜以前的事，据说那家伙魂都被沈亭言吓没了，回公司的时候额头上都是肿的。”
“……这事儿好像和你有点关系，不，应该说是和你有很大的关系……江野自己说他当时在说你坏话，被沈亭言听到了，就……”
“所以圈内都在猜，玩娱这次被沈亭言搞了，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这事被料理得很干净，也就圈内传传，应该不会闹到网上去。”
“我就是想问问……你和沈亭言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路上，车辆时不时飞驰而过。
车灯灯光由远及近，再倏然消失，那光便也随之在薛笑的双眸中明明灭灭。
一个多礼拜以前……
他忽然想起综艺节目录制完的第二天，沈亭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手背上那道小小的伤痕。
还有那天，那个男人格外古怪的表现，他说出口的那番话……
薛笑的喉结微微滚动。
……他和沈亭言现在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很正常的师徒关系。
所以他才会震惊于这些他从未听说过的事。
这些……沈亭言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做过的事。
薛笑甚至不敢相信，这些事是因他而发生。
真的会吗？
沈亭言真的会为了他而冒着产生舆论风波的风险教训江野，搞垮玩娱？
薛笑甚至觉得，张成育是不是有点太高看他在沈亭言心目中的地位了。
——可张成育是认真的。
张成育当时的面孔甚至有些严肃、郑重。
他这位师父必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对他说这些话。
于是薛笑也不得不相信。
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他大概能猜到沈亭言从江野的口中听说了什么事情，可就因为那样，沈亭言就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很想拿出手机，发微信，或者直接打电话过去问。
他甚至已经将手机握在了手中。
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薛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起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南河县一年前建造落成的新景区“仙宫秘境”。
这是许多仙侠剧的取景地，《有龙》剧组当初在这里头拍了大半个月，薛笑那会儿也是天天往这里赶。
熟悉的大门入口，牌匾上龙飞凤舞四个字在夜色中黯淡了。
而那道颀长的，站在空旷广场上，仰首望着景区入口处的熟悉身影，让薛笑的瞳孔猛地紧缩，心底微微一颤。
脚步，随之停下。
……呼吸乱了。
那道身影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出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夜色柔和着他的轮廓，把那一身冷冽变得温柔，温柔到，甚至像是薛笑的大脑诞生了某种幻觉。
然而并不是。
那不是幻觉。
站在不远处的那道侧影，鲜活到炙伤了薛笑的双眼。
这一瞬间，薛笑觉得自己该冲上去问——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问江野和玩娱的事是真的吗。
可神奇的是，他的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竟是《朝朝暮暮》。
他最喜爱的，也最为之伤心的，沈亭言主演的那部影片。
在那部电影里，沈亭言演绎了主角慕停怀的一生，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放肆尖锐的青年，到稳重温柔的壮年，和孤独疲惫的暮年。
当年，薛笑躲在影厅角落，迷上了那样一个热火般充满活力，谁都会崇慕的慕停怀，又咬着牙，忍着泪，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变成男人，鬓角染上霜，双眸变得混沌。
他舍不得那样一个慕停怀如凡人般走向生死的轮回，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当沈亭言年老时，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英俊的，如太阳和晴空一般高远而美好的人，也会和慕停怀一般逐渐衰老，背脊佝偻，暮气沉沉吗？
薛笑不愿意。
他不愿意极了。
他幼稚地希望，沈亭言能长生不老。
他变得分不清演员与角色的界限，混乱地混淆着慕停怀与沈亭言，说不清到底是把对谁的爱寄托在了谁身上。
现在想来，其实一切早已注定。
他对沈亭言的崇慕，最开始就是微妙而暧昧的。
而在他真正认识沈亭言，触摸到沈亭言之后，那份微妙而暧昧的情感自然就会迅速地转变成汹涌明晰的喜欢与爱意。
薛笑甚至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部影片的最后一幕。
年老的慕停怀坐在公园里，眯着眼沐浴着晨光，他听到有人喊——
“慕爷爷！”
“慕停怀！”
观众们便看到——在那美好的晨光之中，年轻模样的慕停怀舒展着双腿懒洋洋坐在公园椅上，双手插着西装裤裤兜。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目光对上了镜头，不知是看到了谁。
这个俊美、意气风发的青年便勾起唇，露出一抹肆意的笑。
而这一刻，仿佛顺应着那部电影的最后一镜一般——
夜色中，站在不远处的沈亭言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侧过身，向斜后方凝眸看来，视线如光。
薛笑的鼻头酸极了。
没错，就是这样一个慕停怀……就是这样一个沈亭言。
是他最喜欢，最喜欢的沈亭言。
……
沈亭言路过这里是偶然，停下驻足则是因为某个曾在这里拍过戏的小家伙。
而在真正见到薛笑时，他有些愕然。
晚风温柔地接连拂过他们，他快步走过去道：“你回来这里看朋友？”
“嗯，”薛笑望着沈亭言，哑声道，“沈老师……好巧。”
沈亭言脚步一顿。
他盯着薛笑那浮动着一层水光的眼，那双微微泛红，毫无保留的清澈的眼眸，轻声道：“你这幅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说‘沈老师，想抱’。”
薛笑眼睛里的水光便更充润了。
他默默看着沈亭言，带着点委屈的，几近执拗地看着。
却没有否认。
沈亭言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靠近一步。
再靠近一步。
直到两人的脚尖近在咫尺，薛笑也没有丝毫的后退。
只是因为身高差，为了继续注视沈亭言，他的下巴微仰起来。
依旧是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仿佛无声述说着话语的眼神。
沈亭言盯着他，眸色变得很深。
他伸出双手，轻轻将人抱进怀中。
就这么抱进去了。
没有一丁点的反抗。
怀里的青年就像是一只归巢的小鸟，软软地，依恋般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沈亭言轻轻揉着薛笑的后脑勺，听着青年吸鼻子，垂下眸，双臂收得更紧。
南河的夜太安静。
安静到，他想就此沉入到睡梦中去。
*
开车送薛笑回出租屋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薛笑被情绪冲得脑子有点浑浑噩噩，沈亭言则在回想薛笑刚才那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另外，两人也都在琢磨刚才那个拥抱，和彼此微妙的反应。
等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司机停了下来。
沈亭言看了眼窗外。
眼前这栋小出租屋有些老旧，建成至少有十五年以上了。
他回头看了眼小鹌鹑般倚在他身旁的薛笑，低声问：“确定要住这里？我可以让方磊帮你定个好一点的酒店。”
薛笑摇摇头，说话始终带着点鼻音：“不用了，我跟师父挤挤就可以。”
说完，便又没了话。
空气安静下来。
司机尴尬道：“要不……我下去抽根烟？”
沈亭言和薛笑：“……”
薛笑坐直身体，小声道：“我下车啦，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沈亭言拉住他，问：“刚才到底哭什么？”
薛笑垂下脑袋：“……我没哭。”
沈亭言：“别嘴硬。”
薛笑：“…………”
他有点羞耻地别开眼，顿了顿，又鼓起勇气道：“那沈老师你刚才去那里干什么？”
沈亭言本想随口来一句“顺道路过而已”。
可回想起刚才那个拥抱，看着薛笑此时此刻的模样，他心中微动，改口道：“……你觉得我是去干什么？”
“……”薛笑，“那你觉得我刚才为什么哭？”
沈亭言：“……”
薛笑：“……”
沈亭言：“…………”
这小灯泡好的学去，坏的也学去了！
薛笑见沈亭言磨牙，终于破涕而笑。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沈老师，我听说玩娱的事了。”
沈亭言一顿。
薛笑垂着眼。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抠着底座，好一会儿，才心跳飞快地小声问：“……是因为……我吗？”
问出这个问题，真的耗费了很大的勇气。
薛笑再怎么勇敢，也害怕在沈亭言这里变得自作多情。
然而他面前的男人仅仅沉默了一秒，便回答了他答案。
“是。”
薛笑的双手猛地攥紧了。
他缓缓抬起眸。
沈亭言看着他的眼神是很静的。
那瞳色很浅，眸色却深不见底。
薛笑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的话，他就不敢问了。
张成育能直白地问他现在和沈亭言是什么关系，可他要怎么向沈亭言开口？
尽管这一刻，他的心中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可节目录制还没结束，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得到的回答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那薛笑就真的很难想象决赛轮他们要怎么面对彼此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谢谢你，沈亭言。”
沈亭言。
这是薛笑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
沈亭言的眸色发生了变化，他缓缓道：“不用谢我，那些事都是我想做的，我本来也没想让你知道。”
他做那些事不是为了向这个小家伙表现什么。
只是因为想做。
薛笑听到这话，脑子就更乱了。
他点了点头，哑声道：“但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今天在这里住一晚吗？还是现在就走了？”
“现在就走，我明早有一趟飞机。”
“哦……”薛笑默了默，道，“那沈老师，我们决赛再见。”
沈亭言低低应道：“……嗯。”
……
车门关上。
薛笑在车外又朝他挥了挥手，才转过身，慢吞吞往居民楼里走进去。
沈亭言没让司机马上开走。
等到五楼的某扇窗户亮了，车子才缓缓启动。
沈亭言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薛笑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那头过了三分钟才回复。
“？”
“刚才碰到他了，他很奇怪。”
“……”
“要我现在直接开去你公寓问吗？”
“……别了。”
“算了，我跟你说吧。”
“薛笑跟我说，他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他暗恋的人是一个男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急，这两人快了，相信我！
072
《片场巨星》第六期如期上线！
短短一个小时时间，“薛笑沈亭言”、“我要薛笑”、“沈亭言导演能力”几个词条便迅速窜上热搜前排。
网友们全疯了，cp粉们如痴如醉。
——好磕，太好磕！！！
试问有谁曾见过沈亭言这么主动、这么火热？？
试问有谁敢想，沈亭言有朝一日也会说出“我要XX”这种话？！
没有人！
沈亭言的粉丝们不曾，就连沈亭言的爹娘都不曾吧！！
沈亭言，你不要太爱薛笑！！
这一波炸锅带来的威力是巨大的，那之后整整三天，两个人的名字就没有从热搜上下来过。
沈亭言的粉丝虽然对cp粉感到警惕，然而就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沈亭言肉眼可见地喜欢薛笑。
当然，这种喜欢肯定不是那种喜欢QAQ，肯定不是……
反正，他们几乎能想象到，沈亭言要是看到热搜广场上那些cp粉的狂欢，肯定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觉得挺有意思……
而一旦他们这些粉丝去冲了薛笑，那沈亭言的反应……呜呜呜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所以他们不敢动哇，一丁点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全网仿佛在庆祝薛笑和沈亭言结婚了一样欢呼，默默咬着手帕流面条泪。
紧随其后的第二天，薛笑和窦鸣剑他们录制的那档综艺节目《狂欢派对》在电视上播放了。
老牌综艺受众面极广，除了一些时不时被请上节目的明星的粉丝们，自然还有平时不上网，只看电视的大哥大姐，爷爷奶奶。
薛笑在这一期节目里的表现把这批大龄观众给收割了。
“今天和妈妈一起看了《狂欢派对》，妈妈说笑笑好可爱哈哈哈我好开心[花]”
“我爸说薛笑那手草书写得很牛逼[震惊]平时看他吐槽别人的书法看多了，第一次看到他夸别人……他甚至说薛笑去做明星可惜了，我说爸你是没看过他演戏，看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笑哭]”
“薛笑简直全能吧，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薛笑不愧是曾经的语文老师，我要是当年有这样一位语文老师，语文成绩能再提个二十分吧……”
“我奶真以为笑笑能被请来做家教，说想让他给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好好辅导辅导，还问我怎么请[捂脸]”
“薛笑真的是满肚子墨水，他这样的艺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
为了赶总决赛，一周后的7月29日、7月30日，《片场巨星》两期连播，更是掀起了绝无仅有的热度。
或许是因为导师和学员们在这轮比赛里全都用尽了全力，这一次，每个小组都受到了全网的热烈讨论。
官若荧那组，金宵晨和江莲莲这对cp吸尽了眼球。
有网友说：“上一轮比赛，官若荧把江莲莲要过去时我其实是有点疑惑的，因为苏诗锦组的顾领和赵冬更值得抢吧，但看了这一期江莲莲的表现我改变想法了……官若荧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准，江莲莲绝对是有实力的。”
而苏诗锦——她的编剧能力让网友们直呼，苏诗锦还是那个苏诗锦，就是牛逼！
“看第三轮比赛的时候，我都以为顾领要废了……没想到这一轮他起死回生，看来他是真的很挑戏。我很喜欢他，但也真的为他的前路有点发愁[叹气]”
“只要节目组给苏诗锦创作剧本的机会，她能把她手里的所有演员都捧得闪闪发光吧，这一轮比赛，顾领和赵冬都表现得太好了，那两个角色好适合他们……”
丰纬组则成为了网友们的吃瓜对象。
“程阳空有野心没有能力，上次和薛笑合作的时候，花絮里就感觉他对薛笑做主角有点不满的样子[吃瓜]”
“丰纬看起来好像挺看好程阳的，可惜程阳自己不争气啊……”
“为什么都说程阳有实力就是没运气啊？我觉得他实力也就那样[emmm]”
“丰纬从表演中间开始就全程黑脸xswl”
至于沈亭言组——他那两组就太太太逆天了！
“《千面之家》和《眩晕》两组绝了，这两组在现场的呈现效果几乎已经和经过后期的电影成片没什么差别了，演员们和摄像师们配合得太好，当然沈亭言这个导师也是真的很牛……”
“这两组太好看了QAQ我全都想看完整版的，沈老师真的不考虑把这两部拍成长电影嘛？？？”
“好神奇，窦鸣剑和薛笑厉害是第一轮比赛就能看出来的，但尤芊芊、徐甚、常云在前两轮比赛里的表现真的很普通，沈亭言把他们选出来时我还很疑惑，但事实证明，沈亭言不愧是沈亭言……”
“卧槽，常云的进步也太多了吧？？？他简直好像换了个人！”
“从剧本上来说，苏诗锦的两组和沈亭言的两组是可以比肩的，但苏诗锦可惜就可惜在导演能力没沈亭言强，最尴尬的是，她还请了一位专业导演，两个人加起来还是打不过沈亭言一个人……”
“眩晕这一组，前面常云让我起鸡皮疙瘩，后面薛笑切换人格让我san值狂掉……不得不说薛笑是真的适合疯批美人，但沈亭言说得也没错，不能因为薛笑适合就把他的路线定死在这上面了……沈亭言是真的在为薛笑的前路考虑，他好爱他……”
“薛笑邪恶的样子迷死我了【不是尊崇反派的意思】薛笑邪恶的样子迷死我了【不是尊崇反派的意思】[吐血][吐血][吐血]”
……
几乎所有学员的微博粉丝都在狂涨，领跑的那几位，最近的风头更是连当红流量艺人都比不过。
薛笑从方磊的嘴里得知，这段时间他的片约几乎是跟雪花似的飞过来，多到方磊都有点脑壳疼。
方磊说：“我大致看了下，里头还是有好几部戏挺不错的，时间也都不是很紧，能等，所以等到比赛彻底结束我再来跟你讨论后面的工作吧。”
薛笑自然都听方磊的安排。
当下最要紧的，是即将揭晓的决赛名单——
7月31日中午十二点，观天app《片场巨星》的后台将开放剩余十六名学员的投票通道。
投票时间48小时，全网网友每六个小时可以拿到一张票，总共八轮投票。
所有学员的粉丝都铆足了力。
十二点整，投票通道一开放，观天app瞬间卡到进都进不去，崩上了热搜！
粉丝们全都在骂，观天的程序员紧急抢修，终于让app在半小时后重新变得丝滑。
所有学员的票数立刻开始飙升。
一百、两千、一万、五万……
投票是公开透明的。
有些学员焦虑到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去看一眼票数，有的则像薛笑他们寝室那样，根本不care了。
不管看不看，那票数该涨就涨，涨不动就是涨不动，又有啥好看的？
所以，尽管知道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他们，尽管知道投票通道那边打得激烈，薛笑他们还是每天吃吃喝喝，看看电影，插科打诨。
常云感叹道：“我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也不是说以前没空下来过，只是以前空下来就觉得焦虑，没片约，没戏拍，空闲就等于糊啊。”
赵冬：“我也是，这几天是真的舒服。”
不用焦虑未来，没有什么烦恼——他们两个都签了观天，节目结束之后的行程都已经被排满。
他们终于可以放空大脑，舒舒服服休息几天。
顾领最终没有签任何一家经济公司，对他来说，演戏本就是适合则有，不适合还不如没有的存在，所以他一直很淡定。
而薛笑……他也觉得这几天的休息实在是舒适极了。
在来《片场巨星》之前，他曾因为被封杀闲了很久，但那段时间的空闲和现在是全然不同的。
这几天，他的精神气全都给养了回来。
他们馋嘴了就去食堂借厨具煮火锅，来戏瘾了就自己找剧本，几个人互相飙戏。
睡不着了，大家一起夜聊到天明。
就这样无忧无虑到了投票结束的那一天。
老高没有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宣读投票结果，毕竟投票结果就在后台摆着呢，一二三四名都给排列好了。
前两名几乎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第一名，薛笑，两天时间收获了87102340票。
第二名，窦鸣剑，62319023票。
第三名，顾领，44217891票。
第四名，程阳，11236786票。
票数耐人寻味。
每一名之间的落差都极大，薛笑和程阳之间的票数竟相差了七千五百多万，令人咋舌。
最微妙的是，程阳和他后面一名选手只差了一万多的票。
他后面那名选手在前三轮表现一般，存在感极低，第四轮比赛和顾领一组，却如黑马般闯到了观众们的视野里，好评如潮。
反观程阳呢？
他在第四轮本就表演失误，观众缘也一直不太好。
所以如今这个结果会让一部分观众产生疑惑，程阳到底是怎么超过他后面那名选手，闯进决赛的？
是经纪公司买票，还是程阳真的有那么多“沉默的观众”？
可惜的是，老高他们只能通过现有的技术手段筛除掉一些明显的假票，更进一步的手段他们还在研究当中。
有心人真想要操纵票数，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因为老高他们把关得很严，这些人能够操纵的范围非常有限。
对于被挡在了决赛门前的那名选手来说，如果这当中真的有人在动手脚，那肯定很不公平……然而现实情况是，这个社会很难有绝对的公平。
可从人生、气运、努力与回馈的层面来说，公平又似乎是存在的。
老高尽全力给这些小透明演员以展示自己的机会，抓住机会的人，自然就会得到他付出的努力所应得的回馈。
——这位学员被一位大导约了试镜！
虽然是一个小配角，但这对许多娱乐圈前辈来说都属于绝无仅有的机会！
据说大导苦于这个配角的选角已久，前不久看了《片场巨星》第四轮比赛，眼睛登时大亮，觉得那个角色就该是他！
程阳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就变得很微妙了。
其实，那名学员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固然让人羡慕，但同样已经收到了质量不错的戏约的学员还是以恭喜、祝福为多。
程阳会是这种表现，极大的可能就是……他压根还没有收到任何优质的片约。
那么，他显然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决赛了。
……
8月3日中午十二点，为期24小时的导师学员组合投票，正式开始。
四位导师各占据一个通道，每个人的通道里都有薛笑、窦鸣剑、顾领、程阳四个选项。
这场投票后来被全网网友戏称为“史上最强大混战”。
学员粉丝、导师粉丝、cp粉齐上阵，斗得那叫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我说就把顾领交给苏诗锦不好吗？只有苏诗锦能给顾领最适合的剧本！他们俩是最配的！”
“别把窦鸣剑给丰纬！球球了！别把窦鸣剑给丰纬！球球了！”
“有些人这么嫌弃丰纬……可他的导演能力确实不错啊……程阳拉只是因为他自己很拉罢了……”
“就算把顾领给了苏诗锦，可顾领难道以后就只靠苏诗锦在娱乐圈过日子了吗？他不还是要去其他导演手里拍戏的吗？”
“把程阳投给哪个导师好像都不太对……”
“笑笑是沈老师的！！谁都别想抢！”
“沈亭言是最喜欢薛笑的那个人，把薛笑交给沈亭言绝对没有错！”
“我想说，薛笑不是已经签了沈亭言工作室了吗？这两人不是已经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了？这样还把两个人投在一起，不合适吧？”
“有些人什么脑回路？黑粉故意搞事？别说第四轮沈亭言是肉眼可见的公平，现在第五轮都已经是一对一了，每个导师只需要负责一个学员就可以，根本不用再端水，那么把薛笑交给自己老板难道不是最适合的选择？”
“没错啊，不管是出于个人喜爱还是出于工作室利益，沈亭言都会尽全力帮薛笑拿冠军吧，所以薛笑和沈亭言肯定是最合适的搭配。”
“已经投了，沈老板和笑员工冲鸭！！！”
“可是薛笑和苏诗锦还从没合作过诶，我有点想看苏诗锦为薛笑量身打造的剧本，纠结。”
“我也更期待薛笑和苏诗锦合作，苏诗锦的编剧能力是真的很强。”
“我投苏诗锦和薛笑一票。”
“苏老师在第四轮不都说了希望给她和薛笑一个机会！！！”
……
对于这最后一轮投票，薛笑就有点紧张了。
他偷偷看过两次投票情况。
刚开始那会儿，他在沈亭言那边的票数最高，但后来苏诗锦那里他的票数就追了上去。
之后，两边的票数一直在胶着，他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要说他希望决赛时能跟哪位导师合作……薛笑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
他和苏诗锦还没有合作过，他总还是希望能在不同的导师那里学到点东西的，但……
薛笑想来想去，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手机，早早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这激烈的组合投票临近结束。
十点整，节目组锁住前台票数，除了工作人员，再也没有人能看到票数的变化。
——他们总还得搞点悬念。
十二点，投票彻底结束。
所有学员和导师被请到了演播厅，他们即将得到最终的投票结果。
073
这次录制，其他十二名学员彻底没有了心理压力。
决赛轮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们今天被叫过来只是当个气氛组而已，所以演播厅里的气氛也出奇地欢快和谐……
大家正在插科打诨，忽然间有人喊：“导师来了导师来了！”
四位导师依次从右边入口入场。
沈亭言走在最前头。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缎面衬衫，设计师将颜色选得很高级，浓郁的紫将这个男人衬得高贵风流。
领口微开，喉结延至锁骨的线条性感极了，身姿挺拔，眉眼俊逸，这个男人甫一出场就迎来了学员们起哄般的鬼吼鬼叫。
沈亭言在蒋全身旁淡定站定，眼睫一抬，黑眸便直直看向学员席中那个被推到了最前排的小灯泡。
小灯泡乖乖站在那儿，眼巴巴瞅他一会儿，抿抿唇挪开，又悄咪咪看过来一眼，耳朵红通通，眼睛亮闪闪。
沈亭言瞬间就明白了——他今天这身打扮应该挺合这小灯泡的口味。
真是个衬衫控。
尤其喜爱花里胡哨的颜色和设计。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与此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十多天前他和方磊的那段对话。
……
“薛笑跟我说，他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他暗恋的人是一个男的……”
彼时，他盯了这两行字足足五分钟，才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控制住立马让司机掉头开回到那栋居民楼楼下的冲动，问：
“是谁？”
方磊：“……他说比赛后再告诉我。”
“为什么要等比赛后？”
方磊：“……我不知道啊啊啊不要问我啊啊啊我不就想不明白这点才不敢告诉你的吗？！”
沈亭言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在自己目前仅有的这二十七年人生当中，从未感受过什么叫“被喜悦冲昏头脑”。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然而当下，仅仅是想到薛笑心里的人很可能真的是他，沈亭言就被这异样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胸腔。
可转瞬，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薛笑喜欢的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他呢？
沈亭言僵住了。
他不想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
因而尽管那一刻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他依旧逼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诚然，要说在那整个营地里薛笑最喜欢谁，沈亭言可以很自信地说一句，就是他。
可他也早就明白了，薛笑对他的喜欢很可能并不是那种喜欢。
对偶像的喜欢是坦坦荡荡的，因而那小灯泡总把喜欢他挂在嘴边。
而近乎男女之爱的喜欢，往往更令人难以开口，令人无措慌张。
因而那种喜欢，也往往没那么容易被看出来。
沈亭言的心便骤然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他，那还会是谁？
……会有可能是顾领吗？
……
那一晚，沈亭言最后没怎么睡，第二天到了飞机上才补觉。
他最终觉得，这种瞻前顾后的作风不像自己。
在拥抱住薛笑的瞬间，他怀里的充实感和依恋感是真的，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一次？
当然，答案没有确定前，他不可能贸然做出一些举动。
但他大可以再大胆一点去试探。
……
此时此刻，人员全部就位，蒋全开始主持全局。
说完开场辞之后，他迅速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公布决赛轮导师和学员的组合了，我们从哪一位导师开始好呢？”
十二名气氛组十分配合，喊谁的都有。
蒋全收到角落里老高的提示，道：“行，我们也不多浪费时间了，就从站在最右边的官老师开始吧！”
“经过二十四小时的网络投票，官老师的通道中，票数最高的学员是——”
“窦鸣剑！”
“请窦鸣剑上来，站到官老师的身边！”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
这次投票，窦鸣剑在官若荧那边的票数一直遥遥领先。
在掌声之中，窦鸣剑腼腆地笑着，走向官若荧，两人拥抱了下。
“官老师，最后一轮比赛麻烦您了。”
“我们一起加油哦！”
蒋全轻咳一声，提醒道：“大家要注意一下，我现在报的并不是最终结果，只是每位导师的投票通道中得票数最高的学员。”
大家一愣。
“也就是说，后面很可能会出现窦鸣剑在另一位导师那边也是得票数最高，且票数比他在官老师这边还高的情况。那么窦鸣剑的合作导师就是另一位，而官老师这边的合作学员就要顺序往下挪……”
官若荧抱怨道：“你就不能把规则讲完再开始嘛，让人白高兴一场！”
底下的学员们哄笑，还有人在低声讨论。
“窦哥在另外哪位导师那边还票数很高啊？”
“好像是沈老师？”
“对哦，会不会最后两个小时超上去了？”
结果不得而知。
窦鸣剑自己也有些好奇起来。
底下，薛笑抿紧双唇，心脏跳得飞快。
蒋全继续往下宣布。
“丰纬导师的投票通道中，24小时票数最高的学员是——薛笑！”
薛笑愣住了。
其他学员们登时也愣住。
沈亭言微眯了下眼，苏诗锦皱了皱眉头。
丰纬的面容倒是很镇定，像是没什么意外。
有点冷场了。
直到金宵晨轻咳了一声，躲在后排鼓了下掌，大家才连忙跟着一起，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尴尬。
薛笑被请上前。
丰纬与他礼貌握了下手，薛笑便在他身旁站定。
这一刻，不少人心中都冒出了疑问。
怎么会是丰纬呢？
抢薛笑抢的最热火朝天的不是沈亭言和苏诗锦吗？
这两人都没把薛笑抢到手，反而是丰纬抢到了？
真是奇奇怪怪。
直到蒋全宣布到苏诗锦，又喊了一次薛笑的名字，大家才明白过来——
不是丰纬成功把人抢到了手，而是薛笑现在的粉丝太多了，他在好几个导师的投票通道那边都是票数遥遥领先的学员！
丰纬这么淡定，是他早就料到他留不住薛笑。
薛笑囧然换到了苏诗锦的身边，苏诗锦的表情立刻就舒服了起来。
蒋全道：“那么，丰导的合作学员就要往下顺延。”
“下一位是窦鸣剑，因为窦鸣剑在官老师那边的票数更高，所以我们要顺延到第三位学员——顾领！有请顾领上台！”
顾领在丰纬身旁站定。
到此为止，还未公布配对的学员和导师就只剩下程阳和沈亭言了。
不少人在努力回忆。
程阳在沈亭言那边的票数是多少来着？
……好像是垫底吧？
之前那整个投票过程中，程阳好像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在各个导师那边都是票数垫底的存在。
除非沈亭言通道的前三位都打不过另外几个导师，不然程阳根本不可能和沈亭言一组。
可沈亭言的人气注定了，他根本不可能打不过另外三个。
那么这样的话……
沈亭言的最终合作学员，势必是要从场上的另外三位导师手中抢了。
而被抢导师的合作学员得往下顺延，说不定还得影响另一位导师的配对……
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刺激啊！
蒋全也很上道，他故意慢吞吞地说：“那么，沈老师的配对学员会是谁呢？让我来看看。”
他装模作样看了下手中的提词卡。
底下有学员喊道：“是窦哥吧？！”
“是笑笑！”
“顾领顾领！”
蒋全笑了起来：“你们全都猜了个遍是吧？”
薛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苏诗锦勾搭上了他的肩膀，挑衅地看向身旁的沈亭言。
沈亭言凉凉瞥过来一眼。
两人火药味十足。
蒋全留足了悬念，才迟迟公布答案：“沈老师的通道中，得票数最高的学员是——”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薛笑听到蒋全大声道：
“——薛笑！”
这一瞬间，所有声音都褪去了。
薛笑只听到胸腔中，那高高悬起的心脏轻轻落地的声音。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
虽然他渴望能和不同的导师合作，能从不同的专业人士那里学得不同的知识和技能，可在这个赛场上，他希望他能和沈亭言携手走到最后。
如果他有机会角逐冠军，那么他希望陪伴他一起走上领奖台的人，是沈亭言。
薛笑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彻底镇定下来。
他听到苏诗锦叹了声，道：“也不是没猜到这个结果，算了，薛笑，我们赛后再合作吧。”
薛笑弯了弯眉眼，感激道：“好的，苏老师。”
在所有人揶揄的目光之中，他看向沈亭言。
沈亭言微勾着唇，懒散地单手插兜，等着他走过去。
薛笑走近了，男人便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边。
略微踉跄的一步。
在低下头的那一刹那，薛笑的笑意盈满了双眼。
而等到抬起头，他轻咳一声，小脸已经绷紧，非常严肃。
沈亭言轻笑道：“挺会装样。”
薛笑小声道：“……还录着呢。”
沈亭言：“不能在人前表现得太高兴，不然显得对其他导师不尊重，是吧？”
苏诗锦：“喂，我们还听着呢！”
全场大笑。
薛笑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沈亭言始终轻轻握着他的手腕。
在喧闹之中，他用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观众投票得出的结果。”
这一次，是全网观众将他们牵系在了一起。
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并肩站在这个赛场上，为对方拼尽全力。
沈亭言轻声问：“薛笑，想拿冠军吗？”
薛笑的眸色沉静下来：“想。”
沈亭言勾起唇：“我也想。”
“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蒋全说：“那么，苏老师的合作学员顺延至下一位——顾领！丰导的合作学员顺延至下一位——程阳！”
“决赛组合公布完毕，让我们恭喜四位学员！”
“接下来，你们需要在十天内完成一场十五至二十分钟的短剧拍摄，并在第十一天准时将成片交至节目组！”
“这十天，节目组不会对你们的拍摄进行任何干涉，只会派摄像师团队进行创作记录。”
“第十二天，也就是8月16日晚上七点，我们所有人将重聚在这里，进行颁奖盛典直播！”
“现在，就请四位导师将各自的学员带走吧！”
*
这整个营地终于要彻底散了。
常云和赵冬今天将搬去观天的艺人公寓，明天还得赶去观天总部一趟。
金宵晨后来签了另外一家经纪公司，今晚就得飞去另一个城市录一个通告。
江莲莲被经纪人接走，等会儿要和一位导演见面。
大家都奔赴向了不同的未来。
走之前，他们约好八月十六见面，到时候晚上的庆功宴不醉不归。
节目组给每个导师学员小组配了十几人的摄像团队。
沈亭言将薛笑拉上了自己的豪车，把人按在了副驾驶座。
跟拍摄像师和副导演小心翼翼钻进这豪车的后座，副导演探头问：“沈老师，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家。”
“啊？？”
薛笑刚扣好安全带，听到沈亭言的答案懵了下，睁圆眼睛，扭过头来。
沈亭言的老家好像是在……邻省吧！
从这里开过去，至少得半天时间！
沈亭言见他这幅吃惊的模样，不由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会直接把你拉去哪个荒郊野外就开始拍戏？”
“没那么急，剧本都还在编剧那里做最后的调整，”沈亭言懒洋洋道，“先去我家休息一个晚上再说，顺便见见我爸妈。我妈为了见你特地提早杀青回来了。”
薛笑：“！！！”
这、这么郑重的吗？！
副导演也：“！！！”
他们要去沈家！
有哪个综艺节目组曾拍摄过沈家！
又有谁曾见过沈亭言和他家里那两位娱乐圈元老级存在的父母在日常生活中相处的画面！
这简直是绝无仅有的综艺素材吧！
沈亭言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拍拍拍！
不拍不是人！
074
这一路开到了晚上七点。
车辆驶入别墅区，在这房价高到恐怖的地方弯来绕去。
小区的绿化漂亮极了，沿路的独栋别墅幽静雅致，有些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有些则十分闲趣地种着菜。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薛笑也越来越紧张。
他满脑子想着，沈亭言的爸妈，沈亭言的爸妈，沈亭言的爸妈……
紧张到身体都有点发僵。
沈亭言用余光注意着他，好笑地扬起唇，开口却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罗晓阳也住在这里，离我家就五百米。”
这一招很好使，薛笑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了，他震惊道：“唱歌的那个罗晓阳？”
那个新一代小天王？？
后座的副导和摄像师也连忙竖起耳朵。
“还能是哪个罗晓阳？”沈亭言懒洋洋打着方向盘，“这么惊讶？这里的安保很好，所以有很多明星在这儿买房，还有骆宁夫妇，不过他们平时不住在这里，只有寒暑假会偶尔带女儿过来。”
薛笑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沈亭言挑起眉梢：“很喜欢他们？”
薛笑诚实道：“我妈很喜欢他们，她最喜欢的就是他们夫妻俩一起演的那部电视剧。”
沈亭言：“哦，那你喜欢谁？”
薛笑懵了零点一秒。
沈亭言轻笑道：“哦，对了，你喜欢我。”
薛笑：“…………”
他红着脸，羞耻地瞪了这个男人一眼。
后座的副导和摄像：哟哟哟哟~
……
他们终于抵达了沈家。
这栋别墅的外观和小区里其他屋子没有什么区别，吸睛的是那院子，种满了各色的蔷薇，美地像是仙境。
沈亭言直接将车开进了车库，摄制组的人连忙下来，扛起机器，开始拍摄。
别墅的大门被打开，知名演员沈靖阳和杨柳一携手走了出来，热情地对他们打招呼。
沈靖阳年轻时非常俊美，是他们那个时代的奶油小生，如今人到中年，依旧英姿焕发，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理想型大叔”。
杨柳一则是出了名的美人，当年甫一出道就饰演经典古装武侠剧女二，明艳秀丽，眼含秋波，美到风头盖过了女一，后来便再也没有演过女主角之外的角色。
两人携手的画面实在养眼极了，更养眼的是当沈亭言带着薛笑一起加入进去时——
当年，沈亭言是在无数杨柳一和沈靖阳影迷的期待下出生的。
都说小孩刚生下来时丑得跟猴子似的，沈亭言却是一出生，就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这孩子未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祸水。
果然，随着成长，沈亭言逐渐长得比所有影迷想象中的还要挺拔，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英俊。
星二代少有能在事业上超越父母的，因此大多数影迷最初只把沈亭言当吉祥物看待，并没有真正想过这个小王子未来能成为什么了不起的演员。
甚至可以说，不要变成纨绔，给父母添麻烦就不错了。
却没想到，他九岁出演杨柳一的电影，演技精妙灵性，惊动全国。
二十岁正式出道，更是一路奔着超神级演员而去，年纪轻轻就斩获三金，还真的超越了父母。
沈亭言、沈靖阳、杨柳一……这是怎样一个超神的家庭啊。
副导通过镜头看着这三人，心情激动澎湃。
沈亭言成年后就很少和父母一起同框，现在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珍贵。
最神奇的是，薛笑被这三个人围在中间，竟一点都不违和……
薛笑的长相乍看起来普通、温润、无害，可副导他们认识他这么久了，早就发现这家伙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有明星相。
此刻和沈家三口站在一起，竟然一点都不逊色。
杨柳一和沈靖阳对待他更是温柔到跟对待亲生孩子似的……
就算说是镜头前作秀都有点过了，更何况以杨柳一和沈靖阳的咖位，这两人也完全没必要作秀……
那头，薛笑也有点受宠若惊。
这两位元老级大明星也太随和了，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杨柳一笑着悄悄对他说：“亭言之前来找我探班的时候就说，如果决赛能和你一组，他会直接把你带回家。我和靖阳也算是期待很久了，房间都早就准备好了，你别紧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啊。”
沈靖阳则道：“你的前四轮表演我都看过，演得很不错，尤其是《春园》那个剧目，李江也跟我夸过你。”
李江正是卢雨那个角色的原作演员。
薛笑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等这节目结束了你再来我们家住几天，到时候我把李江叫过来让你们见一面，他最近和陆洋导演在准备一部新戏，有个角色正愁找不到人。陆洋你知道吧？已经关注你微博了。”
薛笑连连点头。
陆洋也是个很厉害的大导，之前被陆洋关注微博时，薛笑吃惊极了。
沈靖阳边唠便抬起手臂，就快要勾搭上薛笑的肩膀时，一只手先一步夺走了他的位置。
他顿了顿，扭头朝薛笑另一边看去。
沈亭言揽着薛笑的肩膀，淡淡道：“别杵在门口了，进去里面。”
薛笑的耳朵瞬间变成绯色。
他一声都不敢吭，肩膀都不敢颤，害羞地点点头。
沈亭言就仗着怀里的人不好意思抬头，嫌弃地瞥了沈靖阳一眼。
沈靖阳收回手，朝自己老婆递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杨柳一忍笑，拍拍他的肩膀。
……
客厅很大，摆了两张大圆桌，上面布了一模一样的大餐，显然是直接从酒店叫来的，足够十几个人吃了。
副导本打算到点了就叫盒饭，没想到沈家招待这么周到，登时又激动又难为情，连连道谢。
“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住我们没法解决，毕竟这里房间不够，但吃饭我们总还是能管的，”杨柳一说着就招呼大家都坐下来，“来，先吃着吧，省得饭菜都凉了。”
这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最开始大家还有点拘谨，后来沈靖阳特地去另一桌敬了敬酒，气氛便瞬间活络起来。
等到沈靖阳在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下，薛笑纠结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敬一敬……
沈亭言直接给他空了的玻璃杯续雪碧：“喝雪碧，别管他。”
沈靖阳能不知道沈亭言在说谁么，瞪眼睛道：“我又没要让笑笑陪我喝酒，你急什么，他喝不了酒我记得，你当我金鱼脑啊。”
薛笑动作一顿。
……他酒量不好的事，沈亭言竟然和他爸妈提前说过了吗。
他捧着玻璃杯，喝着雪碧，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我怕你酒精上脑，”沈亭言不痛快道，“还有，你叫什么笑笑？”
沈靖阳立刻又笑了：“怎么，节目里笑笑的朋友不都这么叫他？我这么叫没关系吧，笑笑？”
薛笑连忙摇头：“当然没关系！”
沈靖阳得意：“你看。”
沈亭言：“……”
他的脸黑了下来。
薛笑有点疑惑，不明白沈亭言在不爽什么。
沈靖阳则无情地戳穿了自己儿子：“你别理他，他就是自己不好意思这么叫，还不准别人这么叫你。”
沈亭言：“…………”
他气笑道：“我谢谢你替我解释。”
沈靖阳淡定道：“父子俩，客气什么。”
沈亭言的脸就更黑了。
杨柳一笑着摇摇头，对薛笑无奈道：“亭言从小就跟他爸不对付，你习惯就好。”
她坐在薛笑另一边，说话轻声细语，给薛笑讲起了沈亭言年少时的事。
“他是个男孩子嘛，很小的时候就有人拿他跟他爸比。就算我们自家人小心注意，也总有其他人这么说。靖阳也有问题，他就喜欢逗亭言，逗着逗着，这小子性格就长成这样了。”
“平时看不太出来，但一涉及到一些微妙的点，他就会忍不住跟他爸较劲。”
“比如单单是听到有人说他爸演得比他好，他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因为他会觉得那些人没品味。但假如这时候有一个他很在意的人真情实感地夸他爸的电影，他就不得劲了，就想问问他爸的电影好在哪里，他的电影就不好了么？”
杨柳一忍笑道：“他小侄女当初也被他这么折磨过。”
薛笑突然就想起了第二轮比赛准备期的那一晚……
那一晚，沈亭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别扭的一面，执拗地问他，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爸。
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这样。
薛笑忍俊不禁。
他第一次知道，沈亭言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沈亭言听到杨柳一和薛笑说悄悄话，唇角绷成了一条线：“妈，我把人带回来第一天你就跟他说这些？”
杨柳一：“哦，那你这么久不回家，一回来就跟你爸不对付？”
沈亭言：“…………”
两面受敌不过如此。
薛笑抿唇笑着，戳戳沈亭言的手臂。
沈亭言不自在地低眸看他。
薛笑小声道：“很可爱啊，别生气了。”
沈亭言僵了僵。
可爱……
薛笑垂下眸，脸颊绯红道：“……至于小名，想叫就叫嘛，我周围的人确实都是这么叫我的。”
他不知道沈靖阳那句“他就是自己不好意思这么叫，还不准别人这么叫你”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但……
或许是沈亭言的态度给了他勇气。
他想稍微大胆一点地伸出手去。
沈亭言眸色难辨地看着他，没说话。
薛笑屏息凝神，手指悄悄蜷紧。
……然而沈亭言最终没叫。
饭后，薛笑蔫蔫地和杨柳一、沈靖阳说话。
节目组拍够了今天的素材，副导就带人撤退了，约好明天再上门。
明天他们会和编剧见面，当然，什么时候见面，沈亭言还没说，估计还得看编剧那边的安排。
杨柳一看了眼时间，说：“都九点了，亭言，你要不带笑笑上楼休息去吧，哪个房间你知道吧？”
“知道。”
这栋别墅总共三层。
杨柳一和沈靖阳睡在二楼，沈亭言的卧室和多余的客房则在三楼。
薛笑休息的房间被安排在了沈亭言的隔壁。
房间整洁，被子和床单是干净的灰绿色，薛笑带来的行李箱被沈亭言搁置在了墙边。
薛笑听到沈亭言在他身后似漫不经心地说：“要去我房间看看吗？”
薛笑心底一颤。
他转过身，点点头。
沈亭言的房间比客房稍微大一些，有一间配套浴室。
装修和色调是性冷淡的那一挂，以黑白灰为主。
而第一眼吸引到薛笑的，是窗边两排巨大的书架！
薛笑眼睛一亮，走过去仰起头看，发现他们俩的书单有不少重合——沈亭言和他一样，收藏的小说里头数量最多的是科幻、推理、惊悚这几类。
看到某一套系列书，薛笑问：“沈老师，这个作者的另外一套推理小说你看了没？那套写得比这个系列还要好，作者的剧情设计进步超级大！”
沈亭言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兜道：“看了。看到旁边那块空的地方没？那套小说本来就放在那个地方，只不过最近借给了我堂弟。”
薛笑回过身来，眨眨眼道：“就是那个做编剧的堂弟？”
“对，”沈亭言低头看他，“这次你的剧本也是他写的，明天我们要见的就是他。”
薛笑恍然大悟。
他又兴奋道：“其实之前你说要买我那本小说的版权的时候，我真的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沈亭言轻笑：“因为觉得自己的小说题材太小众了？”
薛笑点点头：“但我现在好像理解了……”
其实在慢慢领略到沈亭言的导演风格之后，他就有点理解了。
沈亭言喜欢极致的剧情拉扯，喜欢快节奏、悬念与反转。
他们喜欢的故事很相似。
沈亭言道：“在知道你就是那本小说的作者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喜欢那个故事的脑洞，对拥有那种脑洞的作者感到好奇。
而在他得知创造出那样一个故事的作者正是他喜欢的这只小灯泡时，沈亭言感受到了命中注定一般的奇妙滋味。
他们两个人的灵魂，太过契合。
薛笑听到他的话，露出一抹很甜蜜的笑容。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甜，笑完了便回过头，继续兴冲冲地阅览这高高的书架。
而沈亭言盯着薛笑的背影。
盯着盯着，他忽然开口，轻声道：“才九点半，现在去睡觉好像也太早了。”
薛笑头也不回道：“嗯，我也一般十一二点才会去睡。”
不过杨柳一刚才都这么说了，薛笑也不好意思再在一楼客厅里逗留。
“要去看电影吗，笑笑？”
薛笑一滞。
他身后的男人慢条斯理道：“我们家地下一楼是家庭式影厅。”
……薛笑缩回了触摸书架的手。
沈亭言注视着青年黑发底下露出来的那一点红通通的耳朵尖，轻声道：“看完一部电影再去睡觉，时间应该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沈老师第一次喊笑笑小名要留到气氛正好滴时候~
075
才短短半个小时过去，杨柳一和沈靖阳已经全都回卧室休息。
整栋别墅都是暗的。
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直直洒落在楼梯上，染亮银白的一角。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悄悄下来。
“看得清吗？”
“……唔。”
下一秒，手被牵住。
“轻一点，别让他们俩听到，”低沉的男声戏谑道，“不然那两个养生达人能念到这次拍摄结束。”
……薛笑抿唇轻笑。
他几乎忘了整栋别墅都有空调输送冷气，只觉得浑身微微燥热，尤其是被牵住的右手，手心沁出了汗。
直到沈亭言牵着他走到地下一楼的影厅，将灯打开，回过头来。
男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一秒，随即偏过头，勾唇。
薛笑：“……”
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已经又红透了……
家庭式影厅空间不小，荧幕几乎占据了前方一整面墙。
一张可以容纳四五人的真皮沙发被搁置在中央，沙发前摆着一张小茶几。
而他们身后的空地处则摆了一张台球桌。
沈亭言打开墙角的冰箱问：“想喝什么？”
薛笑走过去一瞧，说：“荔枝苏打水吧。”
沈亭言便将饮料拎出来，又从冰箱上头的消毒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从冰箱下层的冷冻层拿出冰块。
装备真齐全。
苏打水是罐装，沈亭言手指微勾，“喀”一下拉开拉环。
——薛笑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明明就是那么简单一个动作，甚至沈亭言仅仅是往他的杯子里加冰块，修长的手倾倒苏打水罐子，透明的气泡液体落入杯中，撞击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的双眼依旧离不开沈亭言，觉得这幅画面好看极了。
沈亭言没有回过头，只轻笑道：“别看我，先在你自己手机上看看，想看哪部电影。”
薛笑红着脸，拿出手机开始翻。
他有自己的最喜爱电影list，然而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沈亭言合集。
沈亭言扫到那list，挑眉笑道：“让我看我自己演的电影？”
……这好像是有点无聊哦。
薛笑想了想，征询意见：“那要不看叔叔的电影？”
他还有一个沈靖阳电影list！
沈亭言瞬间变成皮笑肉不笑.jpg
“还是看我的电影吧。”
*
沈亭言的电影，薛笑是真的每一部都喜欢。
真要让他选出一部最喜欢的来播放，他这选择困难症能纠结上一个小时。
可这会儿他多少有种“人生中第一次约会”的紧张感，不敢让沈亭言等那么长时间，于是迅速选定一部动作片，两人就开始看了。
手机连接上设备，画面出现在荧幕上。
灯被沈亭言关掉，影厅再次暗了下来。
很快，薛笑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微微轻陷。
他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心不在焉。
从刚才沈亭言喊他“笑笑”开始，他一直处于一种晕晕乎乎，做梦一般悬浮感里。
他能清楚听到沈亭言的每一个动作。
男人拿起玻璃杯时，布料摩擦的簌簌声。
液体晃动时，里头的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
还有沈亭言的呼吸。
他身上的气息。
沙发很大，可他们的肩膀就在咫尺之距。
薛笑担心自己的紧张太明显，沈亭言会笑话他坐姿严肃到像在上课。
可没有。
沈亭言就那样懒洋洋地坐着，松散的姿态让这不言不语的气氛变得没有那么尴尬。
很快，薛笑也缓缓放松下来。
这部电影是在东南亚国家拍的，里头的追击戏及打戏很多，沈亭言作为男二在八分零六秒出场。
出场时，这个男人往日里的冷白肤色变得偏向于小麦色，小臂结实，腰身紧实，肩膀宽阔，冷峻的眉眼里带着一股凶悍，就像是一头豹子，充满了野性。
十几分钟的地方，沈亭言将会被属下背刺，中上一刀。
那戏份还没到，薛笑就已经预见性地皱起眉头，抬起手，屈指咬起了指背。
等到沈亭言真被刺中了，薛笑猛地屏住呼吸，过了一两秒，才缓缓吐出……
身旁，沈亭言忽然出声，问：“你把情节都记住了？”
薛笑一怔，乖乖点头道：“这部电影我看了有六七遍了。”
沈亭言有些意外，好笑道：“看了六七遍还看？不能换一部？”
薛笑谨慎道：“……其他的可能看了十一二遍吧。”
沈亭言：“…………”
薛笑的耳朵又热了起来。
他缩在沙发上，飞快地小声说了句：“我就是喜欢你的电影嘛。”
沈亭言顿了顿，就又勾唇笑了。
就算薛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也知道沈亭言在懒洋洋地屈肘支着脑袋，看着他笑。
他看电影，而他在看他。
不要看了嘛……薛笑的脸烫得不行，只能拼命喝饮料。
很神奇。
明明是同一部电影，以前看和现在看，感觉竟如此不同。
以前，他从学校下班回家，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睡不着了便拿出手机来，播放电影。
亦或者是在南河影视城的出租房里，在那小小的堆满了书的房间中，为了安抚内心的浮躁，为了让自己平静，一遍一遍地观看。
那时候，多少有点孤独迷惘。
可此时此刻，他的未来那么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而他憧憬的人，就坐在他的身边——
手中的玻璃杯被夺了过去。
沈亭言替他加饮料。
“喝那么快，小心等会儿胀肚子。”
不客气的话语，声音却低而温柔。
薛笑觉得自己喝的根本不是荔枝气泡水，是酒吧。
所以才会这么沉醉。
……
一部电影，一百二十分钟，看完时已经十一点半。
沈亭言问他：“感觉画面和音效怎么样？”
薛笑赞叹道：“跟影院里的效果很接近了！不过外面是真听不见这里的声音吗？”
“当然，不然我爸妈就得下来了，”沈亭言似不经意提起，“我在京市买了栋别墅，那边用的设备比这一套还要好，下次带你去看看。”
薛笑一顿，小心脏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沈亭言低垂眼帘，看向他：“等你以后电影上映了，我们也可以在那里看。”
薛笑垂下眼。
眼梢染上了绯色，唇角微陷，他轻轻应道：“……嗯。”
*
这一晚，薛笑睡得很香甜。
他做了一个很甜蜜的梦，第二天醒来时甚至有些耻于回忆。
可是一看时间，他才发现……竟然已经近十一点！
闹钟响过了，他却根本没听见！
薛笑飞快换好衣服洗漱完，下楼时，一楼客厅里摄制组的人都已经抵达，乌泱泱十几个人同时抬头朝他看来，薛笑头皮一麻……
副导还乐呵道：“终于起床了。”
沈亭言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见薛笑顶着乱糟糟的一头黑发下来，忍俊不禁道：“今天不出工，急什么？”
薛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讪讪道：“对不起，我睡太晚了。”
他很少会睡过头，也不知道这一觉怎么就能睡那么长，有些懊恼。
沈亭言却不在意道：“时间紧了我会叫你起床，没叫你你睡着就是了。”
副导他们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心里咂摸道：宠是真宠，沈亭言对谁这么温柔过啊！
薛笑感受到摄制组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好意思接话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沈亭言身旁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与沈亭言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但眉眼轮廓要柔和许多，他见到薛笑时眼睛一亮，但一直礼貌地没出声。
直到这会儿，他才主动自我介绍道：“笑笑你好，我是沈聆，亭言哥的堂弟。”
薛笑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沈亭言那位做编剧的堂弟。
沈聆的发音语调有些怪。
他有些吞字，但因为说得很慢，所以薛笑听得很清楚。
随后，他就注意到沈聆的两只耳朵边都戴着助听器，微微一愣。
沈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我有听力障碍，就算戴着助听器，有时候可能也听不太清楚你们说的话，需要你们说得慢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薛笑连连摇头：“不会！”
沈亭言起身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沈家请的阿姨今天才现身，她做的早饭是汤面，鲜美的鸡汤打底，面条软而爽滑，青菜糯而微甜，荷包蛋还是糖心的！
薛笑哗啦啦一顿，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阿姨高兴极了。
之后，薛笑坐到了沈亭言身边。
录制也正式开始。
沈亭言对他说：“《千面之家》和《眩晕》两个故事的剧本也是沈聆写的，我去当导师，他比我还兴奋，短剧剧本写了十七八个。”
薛笑惊讶。
沈聆笑了，对他说：“大部分剧本都是灵感来了随手写下的，很粗糙，根本没法用。真正能用上的可能也就四五个吧。”
“说实话，如果决赛和亭言哥配对的不是你，我是打算只交出四个剧本让亭言哥选的。但现在既然你来了，那么有一份剧本——”
他拿出两份打印好的剧本，递给薛笑和沈亭言：“笑笑，这份剧本我是专门为你写的。”
薛笑受宠若惊。
剧本的封面是白底黑字，剧名为《凡音》。
或许是同为创作者的直觉，薛笑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瞬间，就想到了沈聆身上的助听器。
沈聆道：“也不能说是专门为你吧，应该说，这份剧本，我只希望由你来做主角。”
薛笑打开剧本。
他快速浏览了一下，心中了然。
这是一个听力障碍者的故事。
主角在小学时生了场大病，高烧数天后醒来，听力骤然减退。
父母不当回事，开玩笑说他脑子被烧坏了，耳朵都背了，可那其实是实实在在的感音性耳聋。
无法逆转，必须及时吃药保留住剩余的听力，有条件的家庭更是应该第一时间为孩子配戴助听器。
可惜，主角的父母并不是一对称职的父母。
贫穷并不是他们的问题，他们的问题在于，即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是真的听力出了问题，他们依旧不当回事，还跟邻里吐槽说“这孩子小小年纪耳朵这么背，老了不知道要怎么办”。
于是主角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艰难长大，在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朦胧的世界中努力学习，想要跟上同龄人的步伐。
他的听力一路严重衰退，直到大学，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男人。
在那个男人的陪伴下，他戴上了助听器。
他终于再一次清晰地听到了凡音——这个世界发出的声响喧嚣、浩大，令他沉醉、着迷。
……
沈聆说：“除了天生耳聋患者，这个社会上其实还有很多后天耳聋的病人，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意识到了，也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配助听器。”
“我和一些病人交流过，有些人过去觉得戴助听器会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觉得戴上助听器，自己就好像变成残疾人了一样。但实际上，不戴助听器，双耳残余的听力也会越来越差，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那就连戴助听器的意义也没了。”
薛笑严肃地听着。
“所以我一直想写一个故事，如果能让多一点的听力障碍者看到，能引起更多人对听力障碍的重视，那也好啊。”
“不过我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设定主角的性格，我不想把自己的性格套在主角身上，我的性格太温吞了。”
沈聆叹了口气，道：“我想要的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更积极的。他不尖利，但他有一股冲劲。他失去了感受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能力，但他依旧想要拼尽全力地拥抱这个世界。”
他看向薛笑：“然后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薛笑怔忪。
“笑笑，”沈聆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们一起把这个故事拍出来吧！”
薛笑沉下双眼。
他弯起唇，郑重道：“嗯！”
听完沈聆对这个故事的解说，薛笑再去看这份剧本，心里的感觉就奇妙多了。
沈聆说自己的外在性格“温吞”，但薛笑觉得，沈聆的内心其实也有锐利的一部分。
不然这个故事传达出来的情绪不会这么炙热滚烫。
主角谢嘉属于“脸皮很厚”的那一挂。
他会脸红，但他不会因为别人的取笑而自卑，怀疑自己。
他的目标也很坚定，不会因为父母的悲观和阻拦改变自己行进的道路。
沈亭言道：“是你的性格。”
薛笑有些不好意思。
沈聆把自己的助听器摘下来，给薛笑试戴了下。
沈聆的右耳是中度听力障碍，左耳则是重度。
薛笑作为一个听力正常的人，甫一戴上这两只助听器，只觉得涌向双耳的声响嘈杂尖锐。
他眉头微皱，听得很难受，可为了更好地感受听力障碍者的世界，他努力忍住，坚持听了一会儿。
很快，沈聆帮他把助听器摘了下来。
“你们正常听力的人戴我们这种听损很重的人佩戴的助听器会难受是正常的，感觉什么声音都被放大了，是吧？”
薛笑点点头，道：“还有很重的嗡鸣声。”
“但其实我们就算是戴上了这样的助听器，也不见得能把所有声音都听清楚。它对我们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没办法把我们的听力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沈聆还给他科普道：“另外，长期听不清楚会让我们对语言的辨识能力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