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明明才过完春节不久,学校刚刚开学,天都还没有热起来。
“不是,那不是第一次。”隔着一道大门,霍廷严低头沉声道:“不是舞蹈教室。”
他第一次见到白岁,其实是在莘城舞蹈学院最大的礼堂,也就是后来白岁毕业汇演的地方。
霍氏集团一直有热心慈善的传统,多数捐款都流入教育方向,在莘城舞蹈学院资助贫困生的助学金里占有很大比例,甚至包括了一栋全资捐建的教学楼,现在仍然在用。
所以学校每年都会举办大型的答谢会,一方面感谢社会各方对学校的捐赠,和对教育的关注,一方面也会展示学校的教育成果。
在这样的答谢会上,霍氏集团的代表自然都是绝对的主角。
因为闵修白的面子,之前霍廷严经常代表集团出席学校的感谢大会,在遇到白岁那天也一样。
当时闵修白已经出国了,他他原本打算只做个简单的例行讲话就直接离开,但在起身上台之前,在台下几百个莘舞的学生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白岁。
就是那一眼,说是惊鸿一瞥也不过分。
不过在上台之后,他就清楚地看到白岁的位置空了出来,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揣着秘书事先写好的演讲稿,大意就是些和学校间互相客套的恭维与感谢,很快结束了讲话便下台准备离开。
在走到学校礼堂的大门边时,他听到身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回头才知道刚刚白岁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自己的座位——
在闵修白离开后,白岁接替了他的位置,以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接在霍廷严之后上台演讲,代表莘城舞蹈学院的学生,感谢社会各方的赞助和关注。
当时霍廷严是站在门边,听完了白岁的演讲才离开的,但因为提前到后台准备登台,白岁完全错过了霍廷严的讲话,根本不知道那年他刚刚大一,家里还没有出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霍廷严就已经见过他了。
不过算算时间,答谢大会一般都在暑假之前,六月二十五号,的确刚刚好。
“我一开始设置这个密码的确是因为那张照片,但之后许多年一直都没有换掉,其实是因为——”
“什么许多年?”
白岁站在门边,突然打断了霍廷严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霍廷严似乎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我……”霍廷严很诚实地答道:“不知道。”
他的确只想起来这么多,但潜意识里他好像就是知道,这个密码他在之后的许多年都不会换——
也许,就是白岁那天说的九年。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诡异的直觉。
门里门外再次同时陷入一场沉默,白岁就站在门边,甚至能听到门外霍廷严急促的喘息声。
他现在所居住的高档公寓是两梯两户的设计,平时基本不会出现需要长时间等电梯的情况,不过刚才他上楼时就发现有一部电梯停运了,应该是趁着晚上人少的功夫,正在例行检修。
当时他也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电梯,因为还对福苑广场上突然出现的奇怪学长心有余悸,他当时也等得十分焦急,差点要直接走楼梯回家。
所以霍廷严……
难道是跑楼梯上来的?
可这里是二十七楼啊……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猜测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白岁直接否决,但想起刚才急促的敲门声,他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大门,与门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的霍廷严四目相对。
霍廷严的领带刚才在靶场时就已经被他自己扯松了,现在正歪歪地挂在颈边,向来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的黑色短发也有一缕被汗水浸透,凌乱地垂在额前,他胸前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衣更是被一口气跑上二十七楼的汗水打湿了大片,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结婚后霍廷严每天出门的衬衣都是白岁亲手熨烫的,他太知道霍总的要求了。
但是看着眼前陌生的霍廷严,他又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副狼狈的样子,像极了他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天,他在汽车后视镜中看见的自己。
“呵——”
白岁在心中冷笑一声,重新回过神来时,隐隐觉得二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合时宜的暧昧。
他垂了垂眸,看见自己身上的浴袍,这才想起来,他刚洗完澡出来,身上也就只穿了一件浴袍——
腰间的绑带松松地系着,交叠的领口也开得很低。
在走廊明亮的光线之前,白岁胸口细嫩的皮肤简直白得发光。
他连忙伸手一把攥紧自己的衣襟,霍廷严见状回过神来,也立刻礼貌地偏过头去。
在几分钟略显尴尬地沉默后,白岁轻轻叹了口气。
“霍廷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你觉得这些还重要吗?”
“如果你觉得重要——”霍廷严缓缓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白岁的眼睛,“那就是重要的。”
白岁默默摇头。
“可是我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他抬手重新关上了公寓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