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十五章
顾红枫是个非常非常成功的商人, 最擅长用温柔宽厚的态度,用利益甚至是姣好的皮囊作为利器,让许多人对她产生好感, 感激。
继而被她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的手段,推动着做出她想让对方做的事。
她生为女子, 很多时候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一样的父亲手下,她的存在就是原罪。
从小到大,她无论做什么,有怎样惊人的成绩,最终的功劳全部都是她哥哥的。
那个不肯给她半句夸赞的男人, 却肯为了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撒谎,张冠李戴。
小到学习成绩, 大到公司业绩。
就连兴趣班, 她哥哥上的是诸如自保和锻炼坚强性格的武术, 她却是用来提升气质和为未来联姻做准备的舞蹈。
她的父亲不指望她能有什么能力, 只希望她婀娜动人, 落落大方能够带得出去,将来商业联姻的时候, 作为一个能为家族换来最好利益的筹码。
她父亲的原话是:“学舞蹈身段软,男人才会喜欢。”
顾红枫本身对舞蹈并没有任何歧视,可是一旦你跳舞的目的变成取悦那个你甚至素未谋面的不知道哪一个男人,这件事本身就会变得非常恶心。
顾红枫是在长大了一些, 在经历一系列的斗争过后, 最后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学习一些用于攻击的本事。
她也是在这件事情当中学到了两个道理, 第一个是只有拥有了绝对的能力才能够拥有话语权,第二个就是无论你想要做什么, 在这件事情没有做成功之前,绝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顾红枫其实没想这么快就和越重山之间有什么情感的牵扯,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从情感的方向去攻略他。
她以为越重山重生了这么多世,又带着那些被攻略的记忆,对外来穿越者的戒心和杀意,应该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应该比身经百战的将军还要心冷如铁,感情这种懦弱的东西,就算是没有被进化掉,也应该被漫长的岁月消磨一空了。
因此顾红枫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示好,因为那只会适得其反。
她以为就算越重山有那么一丁点的动容,至少也要等到他们一起再多经历几次生死才能出现。
在顾红枫的设想之中,他们应该是合作关系。
她让越重山看到她的决心和能力,越重山这个对天道不肯低头的反派,自然会找她合作。
因此她在树洞里面,故意让越重山看到了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她就是为了变强,而不是为他做什么。
因为越重山是一个重生了二十次也不肯认命的人,其实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有些共识的。
比如——我命当由我自己掌控。
这种“宿命相同”的挣扎,比起所谓的情感会更容易撼动苦苦挣扎在命运之中的人。
越重山在最后的关头不会看着她死,而越是在天道滚滚天劫之下,才会越加激起他的叛逆之心。
天道要杀的人他偏偏要救,这才是顾红枫预设之中的必然。
然后等到她得救,顾红枫会和他挑明一切,寻求合作。
毕竟顾红枫也非常不服气,凭什么气运之子是殷烈那样的傻小子,凭什么除了气运之子和气运之女之外,这世上其他的人就要围着他们的人生而转动呢?
可顾红枫没想到的是,在她被那些壮汉拉扯出去“淫.辱”的时候,越重山竟然会追出来。
按理说那时候顾红枫已经对他“袒露”了真意,他应该会因为误会恼羞成怒,想要彻底摧毁她这个“没有为他而来”的外来者。
他也该冷眼看着一切惨剧发生,无动于衷地让她“得到惩罚”。
这样顾红枫在之后寻求合作的时候,他的心中也会因此产生一种类似“愧疚”的倾斜,那才是顾红枫想要的效果。
那样在以后合作的时候,越重山才会更加容易在两人有冲突的时候退步。
可是他竟然追出来了。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成了顾红枫预料之外的意外。
带着满脸的关切,用自认为冰冷温秀的模样,看到她的瞬间,上下扫视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的眼神,是那么迫切。
而在此之前,顾红枫甚至刻意不曾对他真的示好过。
顾红枫当时的震惊毫不作假,她以为灭世的大反派,会是什么灭绝人性的邪魔,对一切都抱着冰冷和玩味的审视。
可是顾红枫回想,第一次测试他的底线时,是在弟子院扒了他的衣服,他也只是恼怒,并未记恨。
后来顾红枫根据那些要抢夺疫魔的尸身,却惨死在山野的大宗弟子,猜测越重山扮猪吃虎。
他拥有把人化成血水的能力,这是系统没有透露过的。
后来的路上一直过于太平,就连殷烈都开始奇怪的时候,顾红枫才完全确定,越重山恐怕将前面那些世的力量全部都带回来了。
而怀有这样力量的一个人,在被压迫排斥,被欺骗了那么多世,还依旧能够安稳地跟随着一群他杀了好多次的师弟师妹和外来者在一起……是为什么呢?
顾红枫那个时候也以为越重山在玩,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在玩。
直到……那柄簪子从越重山的袖口掉落,被她询问后又慌张离去,天魔种立刻就认出了那是用魅魔的角磨制成的。
是戴在身上,在遭遇危险的时候祭出去,便能转移伤害的“法器”,也是唯一能轻而易举地伤害甚至杀死魅魔的利器。
顾红枫是在捡了簪子之后,才决定先“暴露真意”的,可是依旧没等来越重山的报复。
等到的是他急切的担忧。
顾红枫错愕之后,才意识到他的感情恐怕更好利用。
她迅速调整了策略,从利用他的叛逆,到利用他的感情更直接地达到目的。
如此旺盛的,被消磨了整整二十世,还会期待人性和美好的人,感情丰沛到让顾红枫也惊叹不已。
顾红枫抱着越重山,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最开始越重山是僵硬的,生涩的,浑身的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在紧绷着。
但是慢慢地,他放松了下来。
将下巴搁在顾红枫的头顶,轻微地挪动了两下,那是带着笨拙安抚意味的磨蹭。
顾红枫其实有一些失神,因为越重山让她想到——顾樟。
那个作为绊脚石,碍眼鬼,她一切悲剧的源头,与她一起长大的——她的孪生哥哥。
顾红枫不止一次想要杀了顾樟,甚至不止一次真的做过。
她将不会水的顾樟推进过泳池,故意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给他吃过他过敏的食物,看着他窒息痛苦地长出一身可怖的大包。
可是每一次,顾樟都不会告状。
他明明能舌灿莲花,却从来不肯说出顾红枫的恶行。
他还会假惺惺地说:“没事的,哥哥不怪你,等哥哥长大,哥哥护着你。”
谁要他护着呢?如果没有他,顾红枫至少不会做什么都是个透明人。
可是直到两个人磕磕绊绊地长大,顾红枫也没有真的杀死顾樟,因为他们心意相通,而顾红枫最开始还不会一心多用,顾樟能轻易地感知出她的攻击意图,就很难得手了。
即便她排斥,厌恶,乃至恨着顾樟。也不得不在他的阴影之下蛰伏隐忍。
到后来,她也很清楚在那个世上,恐怕除了那个花孔雀一样,越长大越烦人的孪生哥哥,没有人是真的在意她,爱她。
有一次顾红枫谋划了一场送一老一少上西天的意外车祸,结果被发现了,她的好父亲要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顾樟和那老头吵得格外凶的时候,顾红枫听到顾樟对着那个从不忤逆的父亲说:“我妹妹只是病了!病因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别让我也恨你!我会送她去看病的!不用你管!”
那老头差点被气中风,于是顾红枫又开始利用顾樟的这种爱,去和自己的父亲斗。
收效十分不错,只要再给她几年,她会蚕食掉顾家的一切,让那一老一少两个王八蛋,一起去街上敲盆要饭悔不当初!
有一次顾红枫差点就成功了,只要她嫁给那个老富豪,顾家当时的那个项目被抢,就会直接被拖垮。
可是后来被顾樟要死要活地搅黄了。
可惜啊。
顾红枫想到这里,环着越重山的手臂更紧一些。
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种利用越重山的策略,他要是没有带回前世的那些能耐,顾红枫恐怕未必会对一个被抢了天魔种的魔族多么亲近。
可他现在是这方小世界的战力巅峰,也就是说,现在的天道、她、还有越重山和殷烈等人,重新形成了她曾经所生活的家的那种森严的压迫等级。
看似不可违逆的大家长——天道。
大家长在意的天道之子,包括灭世二十次的反派都在她手中。
而她有的是时间登到至高处,直至超脱这个禁锢一切的世界。
顾红枫抬起头,万千思绪收拢成瞳仁那么大小的一个点,藏在幽深的最暗处。
她在越重山垂下的双眸之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
不魔,不妖,不像个人。
这样的异瞳怎么回归修真界?
身体之中充斥的两股力量确实让她觉得自己能够脚踏山河,颠覆人间,可是顾红枫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修真一道,灵气如水,经脉是缸。
灵气如江河般浩瀚奔流,随处可取,但是能取用多少,要看经脉多大多宽,“缸”有多深。
她不会像那些得到了力量就如同守着鸡蛋的老母鸡一样的修士,困囿于眼前的成功,她深谙流动才是最好的进阶途径。
就像是经商者,只有流动起来的钱,才会形成庞大的链条,变成越滚越大的雪球。
她有“缸”,何愁没有“水”?
她必须把魔气和灵气一起泄出,才能重归门派,继续寻找让缸变得更大更深的方式。
因此片刻后,顾红枫松开了越重山。
越重山脑子一片空白,他这一段时间难得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被胸膛和臂弯之间充斥的血肉之躯占据了所有的思维。
他能听到她的心跳呼吸,血液奔涌。
真好。
她差一点就死了,他应该再快些找到她的。
越重山甚至有些懊恼自己先前的犹疑,为什么没有在她跌落地底的第一时间,就散出魔气去追寻。
不过幸好。
他垂头望着顾红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些犯蠢。
顾红枫却看着越重山笑了下,笑得极美。
“怎么办,我不会术法,那就用不了这个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