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be文求生指南 三日成晶 6235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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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白榆抱住了谢玉弓, 浑身都跟着打了个抖。

分明是她穿着湿衣服又滚了一身泥,但是谢玉弓的身上竟然比她还要僵冷。

像一块石头,想来应当是在这树下, 在这漆黑的冷夜之中站了很久。

在等她的项上人头吗?

白榆心底森寒地断定。

跑回来找谢玉弓必然是九死一生,但是也比她跑到其他地方, 不知该藏在哪里的十死无生,要多一线生机。

白榆抱着谢玉弓的腰身片刻后松开手,又从他僵硬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肩膀上, 最后捧住了他的脸。

踮起脚尖, 胡乱地在上面落下了几个吻。

她总觉得谢玉弓面上的伤痕太可怕了,她自问没敢仔细看过。

但是今日见了太子, 近距离看过后, 太子确实是玉树芝兰, 犹似玉人复活, 可他的侧脸, 或者说某些角度的半张脸, 和谢玉弓戴上面具后露出的完好一面对比, 竟然是略显寡淡的。

白榆这才意识到,她不是没有仔细看过谢玉弓, 她竟记得非常清楚, 她甚至能根据太子的脸, 细数出谢玉弓比他弧度流畅精美和高挺的地方。

谢玉弓半张艳烈完好的模样,那双弯月般狭长流畅的眼睛,足以让容颜完好的太子失色。

白榆甚至在和太子对峙的时候, 都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想, 若是谢玉弓完好无缺, 与太子坐在一处, 旁人投过来的第一眼,绝对不会注意到太子。

白梅固然高洁出尘,但是红花烈日之下,谁人不被夺目。

而谢玉弓原本在她摸到自己肩头的时候,也抬起了手,准备钳制住她。

白榆听不到,感知不到,但他却能感觉到甚至是听到,他派出去的死士纷纷在院落附近落地的声音。

幽冥利刃在黑夜之中并不反光,但是那些斩杀了无数头颅的冷铁,出鞘之时的森寒足以令人汗毛倒竖。

而且谢玉弓也自小食鹰眼,夜视非常人可比。

他看到那些死士围拢在他们周围,呈现包围之势,一个个将刀弓横在胸前,但凡这个和主上紧紧贴在一起的女人,有半点要攻击的意思,这些隐匿在暗处的死士,便会一哄而上,如同群狼狩猎般,将这个戏耍了他们绕满全城的女子,撕成碎片。

但是他们躬身前倾,刀锋向前平推之时,等来了那个女子抬手,却见她捧住了主上的下颚,踮脚亲得主上动手的手势凝滞在半空。

夜色浓重,谢玉弓被捧住面颊,感受到了裹挟着混乱热流的柔软,贴在他唇边鼻梁,最后停在了他被毁去的面颊之上。

他像是被人一把扯出了神魂,变为了一个无法再自主行动的木偶,僵硬地站在那里,被她勾着后颈低下头来。

白榆亲了好几十下。

小鸡啄米一样,混乱的亲吻之中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地也带上了一些颤抖和哭腔。

隐匿在各处的死士们:……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上还是不该上。

为首的修罗用黑沉的刀刃,压住了冲动要蹿出去的小鬼,紧紧地盯着谢玉弓打了一半的手势。

直到这手势伴随着白榆的一声带着颤抖的:“小九儿……”缓缓落下。

他们才像是一群被从人间拉回地狱的恶鬼,悄无声息地又重新后退,隐匿回黑暗中。

“小九儿……你怎么在外面?”

白榆捧着他的脸,手慌乱地在他浑身上下摸索着,“有没有受伤?嗯?”

白榆摸的时候也趁机确认了,谢玉弓身上没有带着什么利器。

至少说明他没打算亲自动手。

“伺候的人都去哪里了?是不是我一归家,他们都在偷懒,没有好好照顾你?!”

“这群眼高手低的奴才!定是仗着你不能告状才偷懒,明日,明日我便将他们全都发卖了!”

白榆拉着谢玉弓的手腕,身体贴着他,哄劝道:“我们进屋好不好?你晚饭有没有吃,我……我一个人回来的,我待会给你找点点心吃。”

“小九儿?”

白榆拉着站在树下不动的谢玉弓,轻晃了一下他的身体说,“入夜外面凉,我带你回屋子吧。”

她方才声嘶力竭地喊他九郎,是真的撕心裂肺,毕竟关乎小命,现在嗓子有轻微嘶哑,这样放软了声音说话,像锯齿一样,吱嘎吱嘎地在人的神经上拉扯着。

她得赶紧把谢玉弓弄到屋子里,才能开始表演,不然一会儿那些死士找过来,要是看到她的一点影子,恐怕她话没说完,就人头落地了。

谢玉弓最终还是和白榆走了,因为白榆本能地在焦躁的时候会搓东西,谢玉弓的虎口被她搓得发热,他已经无法忍受。

而且这热度还有顺着手臂传遍全身的趋势。

他迈开了腿。

被白榆拉着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各处蛰伏的幽冥恶鬼们,在目送着谢玉弓进门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他们主上的手势。

暂且蛰伏等待。

而白榆将谢玉弓拉进屋子里后,将房门一关,并没有去点灯。

点了灯,他们之间的一些剑拔弩张和她眼中的戒备,包括谢玉弓眼中的杀意就全都藏不住了。

因此白榆关上门之后,又转过身,再度凑近了谢玉弓。

谢玉弓就站在门口,几乎是背靠着门口的,白榆一靠近,他本能后退一些,就靠在了门上。

白榆先是笑了一下,似乎还想装着平静一般,但是很快她就哭了起来。

哭到一半又笑起来,这一连串的声音,去给鬼片配音都不用后期。

而谢玉弓垂眸目视黑夜,亦能无碍见她悲痛欲绝的神色。

他面上无悲无喜,全无触动。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他上当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声情并茂,比登台的戏子还会煽动人心。

谢玉弓靠在门上,突然厌烦起来,连一句话都不想听了。

但是白榆却突然把一条手帕从怀中掏出来,送到了他面前,而后低泣的声音陡然拔高,如海水之中跃出的凶兽般,压着谢玉弓的耳膜能承受的极限,破着音低吼道:“太子上当了!”

“这是他的锦帕!”

“小九儿,我终于……我终于能将他狠狠拉下水!”

“你看啊,这是太子贴身之物,有了这个,万寿节之上,我便能让他声名尽毁!”

谢玉弓低头看了一眼,而后面色当真微微一动。

这确实是太子贴身之物不假,太子向来精致入骨,就连手帕和香包一类,都是专局制造,而且凡他所用之物,都会落上专属他的纹样。

这一条锦帕之上,便正是远山静水的纹样,取自太子的名玉山,和字清流,是取自《玉山》之中:“玉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

可仅仅只是一条锦帕,她又能如何,况且谢玉弓早知死士传回来的消息,她对太子恭敬谦卑,如狗般在他的身边爬行。

虽然太子也有死士在身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可她的形容举动,谢玉弓虽未亲眼所见,却也能根据死士描述,得知全貌。

因为她……之前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

想到这里,谢玉弓的眸光更冷,看着她泥泞流泪的面庞甚至在想,只要将她的头颅拧下来,她就再也不会撒谎。

再也不会用如同看着他一样的眼神,去看着什么别的人。

白榆却在这时候道:“我让人拿着我的玉佩,假意约见鸿雁大总管多日,为的便是吸引东宫的注意。”

“未曾想他今日当真上当,还敢与我私下见面……”

谢玉弓的眸中散发着森寒冷光,注视着白榆的神色堪称可怖。

她又在撒谎了。

他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谎言,来证明她的无辜。

白榆抹了一把脸,说:“我知道你可能听不懂,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想让你记得,若有一天你当真恢复了神志,至少……至少能记得我。”

谢玉弓险些嗤笑出声,因为类似的话,她从前也说过。

她那时诓骗工部尚书的嫡女白珏之时,便说:“只要能嫁给他,哪怕是一天,一夜,一刻也好。”

说得多么动人,多么痴情。

可是谢玉弓收到了修罗带回来的口供,那个曾与她有过婚约的嗜赌痨病鬼,本来想要借机和修罗要钱,让修罗给他看病。

直到被修罗挑了手脚筋后,他才爬着,涕泗横流地招供说了实情。

当年他和工部尚书庶女的婚约,本就是尚书府主母一力促成。

而他碍于表姑母的淫威,勉强答应,谁料那庶女比他先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当年正是三年一度的科考放榜,他得知和他定了亲的庶女到处托人托关系,勾搭中榜的举子。

妄想做官夫人。

还被其中一位骗了身子,但那位竟也是骗子,人并未中榜,放榜之后便即刻启程回乡,连留下的家中背景都是假的。

而工部尚书庶女珠胎暗结,有了身孕还妄想找他接盘!

那满地乱爬的痨病鬼,拖着血痕说:“呸!奶奶的贱人,我当时聘礼都下了,没打死她,没传扬得到处都是,算是给工部尚书白秋平,还有我那表姑母面子!”

所以当年,不存在什么身有婚约的女子,进宫一次对九皇子一见倾心,不惜耽搁了自身青春,也不肯另嫁他人。

她是因此才生生拖到了二十四岁,用手段抢夺了工部尚书嫡女的婚约,嫁给了他。

谢玉弓哪怕是想到这里,依旧会感觉到一脚踩空般的失重,荒谬在心底一直放肆蔓延。

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相信她说的一见钟情误良缘的鬼话?

可能是他没想到,她竟然敢撒这样欲盖弥彰的谎话。

不过如此。

她所谓的痴爱也不过如此。

他谢玉弓……也不过如此。

想到自己这些天来的动容和退让,他简直像是条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谢玉弓心底真的涌起了一座无法熄灭的,蕴压着熔岩烈焰的山。

烧得血红的是他这些天可笑的摇摆和接纳。

她……当真是好演技,好算计,他竟是未曾看出毫分的虚假。

如此能耐,只做九皇子妃,实在屈才。

钟情是虚假,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许是未能将自己杀死,才会出此下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