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冽的、刮人的疼。
沈在头一次面对她的时候,是这么冷的脸色。
他叫了她:“妈妈。”
宋声声听到这两个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什么都没有再问,也什么都没有再说。
沈在拿起手里的枪,保险杠打开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点清脆和悦耳。
起码沈在觉得很悦耳动听。
宋声声看见黑漆漆的枪口,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要、不要这样。”
她说话时气息有些微弱,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来周旋,她的呼吸喘得有些不正常:“放下。”
她苍白无力的手指,紧紧抓着他,试图一根根掰开他握枪的手。
却是徒劳。
他纹丝不动,黑漆漆的枪口依然冷冷对着他的哥哥。
宋声声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恐惧中还有一点怨恨,“你不是说你最听我的话了吗?!你也是骗我的吗?”
沈在看着她,眼神好像也很困惑。
过了会儿,他眼睛红红望着她说:“是您先骗了我。”
宋声声抹了抹眼泪,她无法解释,今天的行为。
偏偏用了到学校里来的借口出了门。
偏偏又是在今天毫不犹豫跟着傅落池走,这样看来,她确实是利用他的那个人。
沈在看着她,直白的告诉她:“妈妈,我要杀掉哥哥。”
早就应该杀掉的。
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
分明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何必要装作很友爱的样子。
他就应该蚕食了哥哥的份额。
他才应该是那个唯一。
宋声声简直要被这句话给逼疯了,不对,她也早就不是很正常,性格都有了缺陷。
没有一个正常人是像她这样的。
她用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往下压,试图把枪口对准的位置往别处挪一挪,免得枪支走火,真的伤到了人。
可是即便沈在今年不过十七八岁。
他们的力气依旧悬殊。
宋声声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手臂,她有点自暴自弃,说话声音还高了几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是我骗了司机和保镖,说要来学校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是我在利用你。和他没关系。”
“沈在,他、他是你哥哥。”
“你们是亲兄弟,不能、不能这样。”
沈在冷冷抿直了唇线,他说:“我不会责怪妈妈。”
“您骗我,利用我,我都会原谅您。”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原谅!”
宋声声想大声的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吐出来的字眼,声音微弱。
她和他无法沟通。
沈在垂下眼睫:“好的吧。”
他紧接着说:“您和我回去的话,我今天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声声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要回去。”
沈在依然说好的吧。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
下一秒钟。
宋声声听到了枪响,沈在真的开了枪。
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了傅落池的肩膀,这声巨响仿佛不断地在她耳边回荡。
宋声声愣了许久,直到手掌心慢慢触碰到鲜血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
粘稠的鲜血沾染了她的掌心,滚烫炙热,像是伤人的红色焰火。
宋声声的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
沈在可能是觉得打在肩头还不够解气,宋声声又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这一次对准是傅落池的脑门。
宋声声看见这一幕,已经快疯了。
绞痛的心脏几乎让她想昏死过去。
她脸上的眼泪像是一场雨,湿漉漉的落下来,静静在脸上流淌,哭得不声不响。
她死死抓住枪口,她的眼泪也不断的往下掉,一颗颗没完没了一样。
宋声声很没骨气的、迫切的改了口。
“我跟你回家!”
“我跟你回家,你不要再这样了!”
“我跟你回去!我再也不会离开、离开你和你父亲。”
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声音里带了点乞求,抓着他的手指也攥得比平常更用力。
宋声声看见鲜血浸透了傅落池肩膀上的布料,渐渐变得深红。
她说话也在颤抖,声线也不太稳,呜呜咽咽的:“求求你,快送他去医院。”
“流了这么多的血。”
“好多血。”
“会死人的。”
“救救他,救救他。”她哽咽着,崩溃的说:“也救救我、救救我啊。”
她又一次失败了。
她又一次服输,又一次认命。
她生下来的孩子,彻彻底底变成了捆绑在她身上的锁链。
她还看见沈在的唇瓣在动,张张合合,她看得清楚,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眼前的视线开始旋转,渐渐变得模糊。
她好想睡一觉,睡醒之后这个噩梦也就醒了。
宋声声的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场血腥的斗争终究是以一颗子弹付出了代价。
宋声声因此沉寂了很久,她也足足有一年没有再见到傅落池。
沈在依然每天都会来看她,哪怕是已经上了大学也不例外。
宋声声彻彻底底将他视为了空气,漠不关心的对待他,心情糟糕的时候还会口出恶言拿他出气。
看他沉默。
看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看他失落的神情。
看他难过委屈的样子。
她都不会再动容,而是冷冰冰的扭过脸,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处理。
或者是用更刺骨的语言,来告诉他惨烈的真相。
“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为什么不爱你吗?”
“为什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喜欢你。”
“因为我是被你父亲强迫的,才有的你。”
“我当然不会喜欢一个孽种啦。”
宋声声轻松的说完这些压抑在心底很久的话,如释重负般。
太好了。
总算说出口了。
她才不要心疼除了自已以外的任何人了呢。
宋声声说完得到了长久的沉默,还有一双诧异的、会流眼泪的眼睛。
她别过脸,无视了他的痛苦和眼泪。
宋声声没想到自已在对沈在口出恶言不久之后。
她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