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闻此一生 凝陇 7681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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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正月二十,《双珠》毫无预兆提前上映,引起极大轰动。

四月份,玉佩玲的《天堂花园》顺利杀青,五月初正式上映。

这是玉佩玲的转型之作,上映前几日,玉佩玲每晚都担心得睡不着,常常会深更半夜给闻亭丽和黄远山打骚扰电话,闻亭丽拍着胸脯对她保证一定不会差,玉佩玲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话说回来,玉佩玲有时候真像个孩子,喜欢热闹,爱听奉承话,常常要人陪伴。高兴的时候比谁都乐观,一遇到打击又极容易消沉。

闻亭丽担心她再这样整晚失眠下去,会得西方医学所说的「神经衰弱」之症,干脆拉着黄远山到玉佩玲家中陪住了几晚,玉佩玲不仅要她们陪着聊天,还要抓着她们的胳膊才肯闭上眼睛,这个法子倒是很灵,每次她都能很快入睡。

大家都集体松了口气,结果,该片一上映就广受好评。

有位资深影评人如此评价:“从前只当这位玉小姐是个讨喜的花瓶,最多演些轻浮虚荣的都市丽人,或是豪门少奶奶之流,一旦跳出既有的框架,便如木头美人一般全无灵气,然而在新片中,玉小姐嬉笑怒骂,每一面皆活灵活现,演技之真实,犹如你我身边一熟人耳……

“玉小姐有此飞跃式进步,想必与前一阵的解约风波有关。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在遭遇坎坷之后,往往对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思考。

另一方面,也少不了名导演黄远山的指点。可见演员和导演,是互不可缺、荣辱与共的。”

闻亭丽和黄远山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来,为帮助玉佩玲成功转型而感到高兴。

二来,也为秀峰连续三部片子都取得了上佳的成绩而自豪,秀峰自此转亏为盈不说,更彻底在上海电影市场站稳了脚跟。

五月底,高筱文写信来,说自己的傲霜公司已经正式营业,名下产品除了招牌产品「傲霜」粉膏之外,还推出了「绮年」口红和「迢迢」香水,由于用色新颖,颇合当地女子的喜好,试营业一个月,生意还算不错。

信中附上了高筱文的近照。

相片里,高筱文对着镜头咧嘴直笑,身上像往常一样穿着极夸张的服饰,帽子上的红色羽饰不知是不是鸵鸟的羽毛做的。

照片并非独照,高筱文身边还环绕着几位年轻朋友,大约是去了香港之后新认识的,她素来喜欢结交朋友,为人又讲义气,一下子交了这么多朋友,倒也不让人意外。

几人轮流传阅着高筱文的信件和照片,边看边笑,悬着数月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

再过一个礼拜,乔宝心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她写信告诉闻亭丽,自己已经顺利通过了院内和美利坚玛丽女子学院的联合选拔考试,过不多久就会去美利坚念书。

透过信纸,仿佛能看见宝心那文静可爱的笑容。

读完信,闻亭丽不禁怅然叹口气。

宝心也要走了,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努力。

她自己,也有新的打算。眼看秀峰走上了正轨,便回学校递交了复学申请书,可惜本学期的课程基本已经结束了,要等九月份开学之初再办理入学手续。

趁着这空档,闻亭丽给月照云打电话,商量着将她的新书买下来改编成电影,并力邀月照云来上海担任编剧。

月照云很爽快地答应了,但由于这部小说还有最后的一部分没写完,她打算继续闭门创作一段时间,等到彻底完工再来上海同她们汇合。

偏在这时候,北平的形势急转直下,闻亭丽和黄远山忧心忡忡,不断催促月照云动身。

这一天,月照云都买好票了,临上火车前却突然发起了高烧,几个当地朋友紧急将她送去协和,一查,居然患上了脑炎。

闻亭丽和黄远山急得团团转,但也知这时候病人不宜奔波,只能被动地等医院方面的消息。

经过一日一夜的抢救,月照云的病情稳定下来。但究竟什么时候能出院依旧说不好。

这天晚上,黄远山在闻家同闻亭丽一起等消息,闻亭丽一放下电话,就高兴地对黄远山说:“医生确认月姐可以坐火车了,我连夜去北平接她。”

“不行,最近公司事情太忙,你得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和李镇跑一趟,他在北平有不少熟人,有他沿路打招呼,万事都方便些。”

“不,你是大东家,你留下来主持大局才对。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我让陆世澄陪我一块去。”

这话不过是安慰黄远山,陆世澄的闸北药厂最近开始出货了,药品正成箱成箱送往抗战前线送,陆世澄每晚都在厂里亲自盯着,有时候一待就是一通宵。

她不想在这当口让他因为自己朋友的事分神,正如他也从不会干扰她的工作一样。

因此,她决定独自去北平接人。

黄远山却死也不同意:“如今你一出门,别人一眼就认出你是谁。等你到了火车站,怕是走得走不动,我和李镇去比你们去方便多了。”

闻亭丽亦步亦趋送黄远山到门口,客厅里电话又响了,周嫂坐在沙发上打毛衣,顺手就接电话。

闻亭丽立在大门口同黄远山又说了几句,迟迟没听到周嫂叫自己,纳闷地跟黄远山对了个眼,转身回屋问:“周嫂,是谁打来的?”

周嫂呆呆地举着听筒,脸色白得吓人。

闻亭丽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月姐那边情况不好?!”

“不、不是——”周嫂骇然张了张嘴,“邝先生刚才打来电话说,日本人突然开始攻打北平,叫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

四周的空气瞬间冻住了,在闻亭丽和黄远山震骇的目光里,周嫂呆呆地站起身,膝盖上的毛线团一下子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得老远。

……

消息传出,举国震怒,全国各地都爆发了针对日军侵略行为的抗争活动。

文艺界不遑多让,连夜号召上海业内同仁一起筹办抗日救亡宣传活动闻亭丽和黄远山顾不上料理公司的事务,每晚都跑到电影协会和话剧协会帮忙。

三天后的傍晚,闻亭丽得到一个消息。顿时喜上心头,驱车赶到康定路金司徒庙附近一幢灰扑扑的老楼前。

马上有人过来开门,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闻亭丽同对方点点头,随他进了屋,一径穿过天井上到三楼,到了卧室门前,门打开,就看见月照云靠坐在床上喝水,床边负责照料她的正是刘护士长。

闻亭丽鼻根直一酸,这一病,月照云几乎瘦脱了相,她都快认不出了。

月照云朝她伸出双臂,劫后余生,两个人情绪说不出的激动。

“我以为这回要困在北平出不来了。”

月照云一开腔,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万万没想到……亭丽,谢谢你。”

她的眼中,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泪壳,用感激的目光望向刘护士长:“我知道您是亭丽的朋友,我并不敢冒昧打听您的名字,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谢谢你们。”

刘护士长把闻亭丽拉到门外,未等她开口,闻亭丽用力搂住了她的肩膀。

刘护士长眼中隐现泪花,却含笑道:“你一贯比别人坚强,人都救出来了,还哭什么,你也晓得,我不大懂得安慰人的。”

“不,不用您安慰,我自己哭一哭就好了,刘姐,这趟多亏您。”

“当初你一次次冒着风险帮我们的时候,又何尝多说过什么?”

刘护士长叹气,“国难当头,同胞们本就该互帮互助。正要问你,这五千大洋是你送来的吧?你别装糊涂,当日只有你晓得那个联络地址。”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要还给闻亭丽。

闻亭丽不肯收:“报纸上面说日本人的暗杀行动越来越猖獗,我想,你们的处境一定十分艰难,我也不敢擅自同你们联系,只能用这种方式支持你们了。不,求您一定收下,这是我以厉姐亲妹妹的名义捐助的——”

一听到「厉姐」二字,刘护士长迅速别过脸去。

静了几秒,她回过头来对闻亭丽说:“我得先请示组织的意见,再告诉你能不能收。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连夜转移,你也赶快带月女士离开此地。”

黄远山得到消息,在闻家大门口焦急踱步,一看到闻亭丽的车开过来,便急奔过去扶月照云下车。

她跟月照云不仅是多年好友,更是彼此的知己,国破家亡,千里逃难,此番重逢,免不了痛哭一场。

经过商量,月照云先在闻亭丽家中安置一晚,次日再转到黄远山家中去休养,黄家没有小孩子,环境相对更安静。

燕珍珍一直将月照云视作自己的偶像,听说她被接出来了,夤夜赶到闻家探望。

月照云在床上说:“我那本新小说……不拍也罢,这些日子,我的胸膛里时时刻刻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虽是一介文人,也想为我的国家出一分力,路上我重新构思了一个爱国题材剧本,题目就叫《抗争》,明早就开始动笔。不,你们别劝我,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几人相顾默然,唯有点头。

自这天起,闻亭丽和黄远山白天继续参加上海爱国剧作协会的排练,晚上则紧锣密鼓筹备新片。

可惜月照云身体还很虚弱,常常写几页就要停一停,这日中午,闻亭丽看月照云脸色不好,苦劝她休息,月照云却不肯歇笔。

写到傍晚时分,床上「沙沙沙」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回头望去,就看见月照云不声不响栽倒在床上。

几人忧心如焚,忙打电话请路易斯大夫,经过一番救治,月照云悠然醒转,路易斯神情严峻对其他人说:“她必须马上停止手头的工作,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月照云在枕上摇头,闻亭丽凑到她面前,就听她气若游丝地说:“我不能停下来,大家都在等我的剧本,只差十幕戏就能完成了。”

闻亭丽泪如雨下:“可是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你再耗费心力了。”

“没有什么不允许的……我……”月照云又一次陷入昏迷。

秀峰的人闻讯赶来探望,顾杰担忧地说:“这种情况下,绝不能让月小姐再动笔了,但公司的损失又该如何弥补?几位主演的服装刚刚做好,布景和道具也花去了不少预算,相关演员的档期也都提前空出来了,这时候剧本突然夭折,前期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

黄远山断然说:“不会让这部戏中途夭折的,大不了后面几幕戏我来写。”

“不行。”

谭贵望一个跳出来反对,“师父你整天东奔西跑,每天睡不到三四个钟头,再熬夜写剧本,身体非垮掉不可,何不交给柯庆来做,他是编剧部的经理,由他来续写再妥当不过。”

“柯庆?他虽然才华横溢,但个性也颇桀骜,剧本到他手上,他一准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前文全部推翻重写,那还是月姐的本子吗?”

这一想,几乎找不到合适的编剧人选。一方面,此人必须思想上跟月照云高度一致,最起码能够摸准她的创作意图。另一方面,还要足够尊重月照云,不会乱改她的前文。

最重要的是,这人要有一定的写作功底保证不会狗尾续貂。

众人一筹莫展,闻亭丽忽说:“我想到一个人。”

燕珍珍飞快赶到黄家,听完闻亭丽的要求,不禁呆住:“我?我来帮月姐续写《抗争》?你别开玩笑,我怎么行?”

“你行!”

闻亭丽毅然说,“除了你,没人可以。从务实女子中学与你做同桌开始,我几乎看过你的所有小说手稿,你的写作水平我最清楚不过了。

再说,你一直将月姐视作自己的偶像,她的文风和写作特点,你无比熟悉;她要表达的观点,你发自内心地尊重。由你来续写,不必担心故事走向出现偏差。”

燕珍珍的头依旧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那可是月照云的故事,凭我的能力肯定续不好,再说月姐也不会同意别人替她续写的。”

“别人来写,她未必同意,你就不一样了,她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后辈,还曾经亲自帮你修改小说。好,我也不勉强你,我和黄姐马上去找柯庆。”

“柯庆?那个狷狂书生?”

燕珍珍一把抢过闻亭丽手里的文稿,“不可以!不能把月姐的心血交给他!”

对上闻亭丽笑眯眯的眼睛,燕珍珍自知入套,无奈点头:“好吧,我姑且试一试。”

可燕珍珍不仅仅只是「试一试」,她这人,外表散漫不羁,可一旦应承了某件事,比谁都较真,在闻亭丽的鼓舞下,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写了五天,困了就随便打个盹,饿了就胡乱嚼一口面包,写到最后,头大如斗,双腿软得像面条。但两眼炯炯有神,天不亮就兴冲冲来找闻亭丽和黄远山。

恰逢月照云身体好转,三人轮流传阅燕珍珍新写的稿子,越读越惊喜。看到最后,月照云已是流泪满面。

燕珍珍吓傻了:“是不是对我的续写部分很失望?”

“不,这完完全全是我想写的故事,辛苦你了珍珍。”

燕珍珍还在发懵,闻亭丽却已是喜极而泣,推她一把:“听见没,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把珍珍的名字……写在我的前面。”

月照云叮咛,“我不是在说客套话,提携后辈是一方面,难得的是她完全没有曲折我的本意,后文很多情节比我设想中写得还要好,没有她,这个故事可能就没下文了。所以她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要编剧,请你们一定按照我的意思办。”

一番波折,《抗争》终于开了机,全体人员对这部戏投入了最大的热情,几乎是拼尽全力在赶拍。

闻亭丽几乎是最忙的那个,平时她每天好歹能跟陆世澄在一起吃顿饭,这次却连续一个礼拜没见到陆世澄的面。

这天中午陆世澄打来电话,她又没能接着,心里不免十分牵挂。

傍晚,她的戏就全部拍完了,眼看暂时没有别的事要忙,便要去药厂找陆世澄,忽听小田在楼上喊道:“闻老板,有电话找你。”

电话里那人的声音却相当陌生:“闻小姐,我们那日在刘护士长家里见过的,我姓苗,是刘向之的下级。”

当日那个开门的少年?

闻亭丽没作声。

“前些日子,刘老师带人去北平营救一位伙伴,按照行程,最迟昨天早上就能返回,可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我……我担心出了事。”

少年的声音还有点稚嫩,说话时,一直在发抖。

“请您原谅我的冒昧,平时我只跟刘老师单线联系,现在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得出刘老师很信任您。

所以、所以打给电话公司查了贵公司的电话,我也明白自己违背了纪律,但再拖下去,就怕错过营救时机。”

闻亭丽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会是陷阱吗?

她确曾在刘护士长家里见过此人,若非是信得过的手下,当日刘护士长绝对不会让他在场。

但她还是觉得整件事有点蹊跷。踟蹰间,想起厉成英的死,心上像被人割了一刀,痛得厉害。

少年说得对,万一错过救人的最佳时机,她会抱憾终身的。

她想到一个人,嘴里只笑道:“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挂断电话,她就火速给刘亚乔打过去。打从一开始,刘亚乔就就很清楚自己跟邓院长的关系,别人的立场或许有可疑,刘亚乔的立场绝对值得信任。

刘亚乔在律师事务所加班,听到是闻亭丽打来的,只当她是为女工慈善基金会的事找自己:“我有急事要忙,过两天再去找你。”

闻亭丽沉声说:“亚乔姐,我有个熟人突然不见了,姓刘,你认识她吗?”

空气短暂地凝固一秒。

“晚上八点,在我家碰面。”

刘亚乔果断挂了电话。

这一来,闻亭丽愈发确信刘护士长是真的出了事,背上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厉姐遇害的画面在眼前一帧帧画过。

即便是大热天也让人觉得浑身发冷。晚上赶到刘亚乔家,发现她的脸色并不比自己好看多少。

“傍晚那通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亭丽便将来龙去脉说了,刘亚乔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是,向之姐的确是出事了,与她同车的,还有三位地下爱国组织的成员,上一通电话还告诉我已经顺利把人救出来了,当晚就失去了音讯,奇怪逮捕名单上面并没有新增人员,可见他们并没有被逮捕。”

她担忧地深吸一口气:“我猜,他们很可能还卡在戒严区附近。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出城,再这样藏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日方发现。

最棘手的是,刘向之是我的上级,我既不清楚其他成员的联络方式,也无法越级向上求助,只能被动地在原地等消息。”

闻亭丽急得团团转,忽道:“我听说国际红十字会的车目前还可以出入北平。假如找到红十字会的成员帮忙,是不是有办法通过他们进城找人?”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路易斯大夫。

“可是这当口,谁又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

刘亚乔蓦地卡住了,“等等,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陆世澄。”

闻亭丽怔了一怔,刘亚乔解释说:“陆世澄那间药厂有单独的运货路线。而且陆家名下的惠群医院有几位大夫是国际红十字会组织的成员,我这里有一份详细名单,就不知……陆世澄不肯趟这滩浑水?毕竟我们组织此前从未跟他打过交道。”

“不,他一定肯帮忙的。”

闻亭丽面含微笑,语气十分笃定。

……

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到大生药厂,陆世澄却不在办公室里办公,而是在后头的车间跟生产经理一起点货。

天气热,只见他敞着衬衣领口,两边的袖子也高高卷起。

即便这样,额头上也满是汗珠,眼见经理领着闻亭丽进来,他有点惊讶,把她带到较凉快的风口处:“怎么这时候来了?吃饭了吗?”

闻亭丽悄声说:“我有急事找你。那是亚乔姐,你见过的。”

陆世澄这才注意到闻亭丽身后的刘亚乔。

刘亚乔忙冲他点头,陆世澄礼貌颔首。

随即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闻亭丽,闻亭丽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抬抬眼看向左右:“好,去我办公室说。”

三人一上楼,刘亚乔便将大致情况对陆世澄说了。陆世澄没接茬,俨然在思考。

刘亚乔面沉如水,一颗心却秤砣似的往下沉,她既没有说清楚刘向之等人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交代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当口去北平。

合作讲究坦诚,在一方处处有所保留的情况下,另一方是很难答应帮忙的。何况,这不是什么小忙,而是大忙。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陆世澄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不觉间,她的眉头担忧地拧成一团。

不料陆世澄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好,今晚我就带人去北平,不过在那之前,你得给我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立场的口头暗号,否则我怕他们不信任我。另外,请将他们的失踪的可能范围、各自的相貌和年纪尽可能描述清楚。”

刘亚乔喜出望外。

但最让她意外的是陆世澄和闻亭丽之间的默契。

她这边刚同陆世澄交代完相关细节,闻亭丽便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陆世澄面前,两个人低声说起话来。

刘亚乔赶忙避到一边,但还是不小心听见了几句。

“我当然要跟你一块去。我会易容,会扮老太太,会骗人,有我在边上,事情会顺利许多……”

陆世澄一听到「骗人」这个字,就在那儿笑起来:“你也知道自己会骗人……你那部戏那样重要,怎么放得下?大不了我找一个真老太太跟着我。”

闻亭丽被这话逗得直笑,边笑边轻声说着什么,两人交谈起来是那样放松、融洽,引得刘亚乔情不自禁再次回头看去。

恰巧看见陆世澄伸手帮闻亭丽撩动落在肩上的头发。

奔走这一路,闻亭丽的头发有点散开了。

陆世澄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一会儿落在她的头发上,一会儿落在她的脸上,掩不住的喜爱,那样专注,仿佛像除了闻亭丽一个人之外,他的眼睛里根本装不下别的事物。

这温柔的一幕,让刘亚乔紧绷的心弦也获得了片刻的放松,她笑着摇摇头,走得更远一些,以便他们两个说些体己话。

陆世澄当夜就出发去了北平。

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消息。

闻亭丽忙于拍《抗争》,忙于参加各类抗日活动。但内心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是再担心,她也没有失去理智,这件事情上,陆世澄自有他的办法,正如当初她营救月照云时有自己的一套那样,他既不能多问,也插不上手。

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等。

可是她没办法克服内心的忧惧,几乎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潜意识里也竖着一只耳朵,生怕漏接陆世澄打来的电话。

这天,她一忙完便像往常那样守在电话机旁边,两手捧着脑袋,手指插在头发缝里。

她已经想好了,今晚要是再没消息。无论如何也要采取新的行动,突然,电话响了。

是刘亚乔打来的,一向沉稳的亚乔姐,嗓音里居然带着哽意:“他们都回来了……你放心,都好。”

闻亭丽在沙发上一蹦三尺高:“他呢?”

刘亚乔显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我们也在找陆先生,他帮了我们这样大的忙,真不知道怎样感激他才好。但听那位路易斯大夫说,陆先生好像一回来就直接回陆公馆了。

闻亭丽拿起手包就向外跑,等她开车赶到陆公馆,陆世澄却不在,刚好邝志林也来了陆公馆,看见闻亭丽,惊讶地说:“陆小先生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你了,你们没碰面吗?”

闻亭丽掉头往家赶,岂料一回家,又对上周嫂愕然的目光:“陆先生看见你不在家,又开车去找你了。”

闻亭丽再次跳回车上,周嫂哭笑不得:“你们两个怕不是糊涂了,你现在只管进屋等着,陆先生早晚会找过来的。”

闻亭丽却说:“我准备去药厂,待会陆先生再来电话,您就说我在药厂等他。”

在陆世澄的办公室里等了约莫半个多钟头,就听见有人上楼来了,那人很急,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