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东疑惑地看看苗芳,见苗芳好像真的被吓坏,他点点头,向着苗芳家走去。
苗芳家和之前一样,到处都是一股子过期药物的味道,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股奇怪的味道之外还多出一股腥臭味。
果东熟门熟路的向着卧室而去,进到屋内,看见在床上浑身是血一双眼瞪大的那男人,果东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苗芳,“他肯定已经死了。”
苗芳嘴唇动了下,“是吗……你再看看。”
果东又看了看那男人,男人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胸口的位置一片血淋淋。
“肯定已经死了。”果东确定。
果东回头看向苗芳,看见苗芳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带血的刀,果东疑惑,“你拿着刀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苗芳崩溃,她眼眶中又有泪水溢出,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慌乱,她声音都变形都嘶哑,“为什么?!”
果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不是我杀的。”
“你这个凶手,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苗芳咆哮,她开始跺脚,一下又一下,她就像个被逼近绝境的疯子,“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果东看看苗芳又看看床上的尸体,他不想背锅,“不是我杀的。”
几乎是果东话音落下的瞬间,苗芳就拿着刀扑了上来。
果东身上的毛瞬间炸起,他时刻严记着修人皮超贵而他超穷这件事,他以前所未有的灵活身姿躲过苗芳的刀,然后迅速朝着门外跑去。
苗芳一击不成,转身就向着果东追来,“你别跑,我要杀了你,你这杀人凶手!”
听见苗芳这话,果东二话不说立刻跑得更快。
开玩笑,一刀可就是六位数的维修费!
一口气冲到三楼,暂时甩开苗芳,果东转动脑袋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脑袋转动,果东很快就有了目标,他向着302室冲去。
他手里拿着钥匙,一口气冲到门口快速开门进去然后关上,躲好,他松了口气。
“你……”本该空荡的屋内突兀的传来一道女声。
因为被追杀心脏砰砰直跳个不停的果东听见动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看清屋内黑暗当中的朱玛,果东不由愣了下。
“你怎么在这?”李卓风他们到处找朱玛,结果朱玛却在他们房间。
果东看向屋里,他们并未带太多东西进来,除了水就只有一些简单的应急食物,但即使如此,果东还是一眼就看出整个房间都被朱玛翻过。
“你们……”朱玛神色变化,大概是没看见其他人,觉得果东一个人没什么攻击力,她往前走了两步,“你们之前说见到了我儿子,是真的吗?”
听着朱玛这问话,果东一下就明白朱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房间。
朱玛并不信他们说的话,却又因为这公寓中的变化而动摇,所以才来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真的。”果东道,他话音才落,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苗芳。
“果东?你出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苗芳一改之前的充满杀意,声音变得正常,就仿佛平时那个健谈而八卦的她。
听见苗芳的声音,朱玛愣了下。
果连忙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果东……”苗芳找不着人,甚至都无法确定果东到底在几楼,这让她有些慌乱,语气也逐渐变得不安。
“你出来吧,不要躲了好不好?”
“我没拿刀,真的,我就把刀放在这……你出来吧……”
“果东……”
“刀?”朱玛压低声音询问,她看着果东的眼中都是惊讶。
果东学着她压低声音,“她把她儿子杀了。”
朱玛脸上皆是错愕。
短暂的错愕之后,朱玛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你是说她房间里那个瘫痪的男人?”
果东看去,朱玛似乎什么都知道,刘章云的事,陈讼的事,甚至苗芳的事。
“那不是她儿子,那是她男人……”朱玛神情越发复杂。
果东惊讶。
门外,苗芳叫了半天无人答应,她越发暴躁,她又开始跺脚。
那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听见那声音,显然什么都知道的朱玛神情越发复杂,她多少信了果东的话,“她年轻的时候出了车祸,她轻伤,她儿子当场死亡,她老公全身瘫痪。那之后她脑子时不时就不正常,已经好多年……”
果东看去。
这副本中的阴气已经浓郁到令人呼吸都不畅,而阴气本身就能影响人的心智情绪。
“怎么会变成这样?”朱玛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这整个公寓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然后好像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想着这些,朱玛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旋即是想到什么的惊讶,紧接着则是慌乱。
“这不可能……”朱玛退后一步。
如果要说整个公寓都变了,那这几天里最先变化的,就是她儿子的死。
“他真的回来了。”果东看着朱玛。
“羽榕……”朱玛面色越发惨白,“可他为什么……”
果东微微歪着头,“害得你儿子摔成植物人的人不是刘章云,而是苗芳?”
正因为自己儿子变鬼和苗芳的事,而逐渐陷入慌乱中的朱玛愣了下,她错愕地抬头看着果东,“你怎么……”
“你并不恨刘章云。”果东陈述。
就算朱玛一颗心肠再好,她也不可能对害得自己儿子摔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毫不责怪,还对那罪魁祸首的女儿照顾有加,这一切甚至还是建立在对方完全不接受她的好的情况下。
除非刘章云不是那个罪魁祸首,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
朱玛照顾刘庆晴,是因为她知道刘章云并不是罪魁祸首却背了锅,刘章云母女俩本就过得艰难的日子因为她而过得更难,所以心怀愧疚。
朱玛深呼吸一口气,她双手捂脸地蹲了下去,她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崩溃。
“到底怎么回事?”果东询问,说话间,他看了眼一旁角落中的那个小鬼。
朱玛并未注意到他的出现,整个人都崩溃地蹲在地上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多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她眼眶通红,眼中都是悔恨的泪水。
“害得我儿子摔成植物人的,不是苗芳……”
果东怔了下,“你不必自责。”
“不是,真的不是苗芳,而是我……”朱玛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哭音,她跌坐在地上,微有些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我儿子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把他带来公寓,我上班,他就在公寓里玩……”
“苗芳脑子一直有点问题,家里又还有个要吊瓶要照顾的男人,我看不下去,所以经常上楼帮她做点事。”
“那天我上楼帮她搞完卫生后,就顺带帮她把垃圾提下来扔,我走到一楼才发现她家房卡还在我兜里,所以我就把垃圾袋放在一楼刘章云家门口的拐角,又上楼去。”
“我再下去的时候……”
003.
果东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眼中都是惊讶。
朱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只脸上不停有泪水淌出,“我看见他躺在地上的时候直接吓懵了,还是其他人看见喊我,我才反应过来要送他去医院。”
朱玛哽咽一声,好片刻后她才又接着说道:“医生说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后,我整个人更加的懵,公寓里的人跟我说垃圾是刘章云家的时,我就像疯子似的找她家理论……”
“我在她家门口又哭又闹,我其实就想让我儿子醒过来。”
“后来公寓上面的人出面调解,让她家赔我家五千块钱,可五千块钱能有什么用?我儿子就只值五千块?我当然不干,所以就一直逮着她家闹。”
“刘章云没钱,她一个女人带着女儿生活,女儿要读书,她每个月还要省钱攒房租,更加搬不起家……”
“但她可怜我儿子就不可怜,我就不可怜吗?因为我儿子摔成这样,我和我老公离了婚,我自己的家也没了。”
“……我想起来垃圾是我自己放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之后。有天我去扔垃圾,看着手里的垃圾袋,我突然一下就想了起来。”
说到这,朱玛直接趴在地上痛哭。
这些事情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喘不过气来。
看着痛哭流涕的朱玛,果东和自己怀中的兔子对视一眼,又看向朱玛身后墙角站着的那小孩。
那双猩红的眼一如之前的平静,他似乎早就已经知道。
果东再次讶然。
果东一直以为那小孩之所以化作厉鬼,是因为自己受尽折磨,却看着朱玛原谅仇人,所以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
果东张嘴就想要询问,那一直静静注视着朱玛的小孩却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果东到了嘴边的话咽回。
果东抱着兔子走到一旁沙发前坐下,静静陪着朱玛痛哭。
似乎要把这些年的痛苦和自责全部宣泄出来,朱玛哭得像个小孩,鼻涕眼泪一脸,毫无形象。
陈然听见哭声直接穿墙上楼来时,已经是朱玛嚎啕大哭好片刻后。
两人视线对上,面对这诡异的一幕,陈然眼神疑惑,果东拍拍身边的沙发。
陈然看了一眼朱玛,又看了眼在墙角的那小鬼后,来到果东身边坐下。
朱玛哭了许久,久到果东都坐累都换了两个姿势后,她才哭累才停下。
抬起头来,看见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陈然,朱玛有瞬间的惊讶,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更失态,她很快收回视线。
“圆珠笔在哪?”陈然询问。
听见“圆珠笔”三个字,朱玛和她身后墙角的那小鬼都抬起头来看向陈然。
朱玛脸上都是惊讶和复杂,那小鬼脸上则是愤怒,他知道那圆珠笔代表着什么。
“你们要圆珠笔做什么?”朱玛问,因为哭得太久,她声音都沙哑。
陈然张嘴就想再问,他并不准备解释太多,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解释。
陈然嘴唇才张开,果东的声音就抢先在屋内传开,“那是你儿子的附灵物,他附身在了那支笔上,如果毁掉那支笔,所有一切就都会结束。”
陈然讶然,不明白果东为什么要说出来,朱玛知道了肯定不会再配合,那毕竟是她儿子……
陈然看向在朱玛身后墙角的那小鬼。
那小鬼也很惊讶,他正看着果东,他那双猩红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愤怒和恶意之外的情绪。
“结束……”朱玛脸色频频变化。
朱玛陷入沉默,沉默之下则是复杂、纠结和犹豫。
果东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等待。
果东不动,陈然心中虽然疑惑也戒备,但还是配合的等待。
让陈然惊讶的是,朱玛背后的那小鬼也并无动作,竟也在等待。
那种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朱玛再一次开口时,她哭到沙哑的声音已经恢复几分,“你们……要杀了他?”
“嗯。”果东点头。
朱玛嘴唇颤动了下。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这里是那支圆珠笔里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真实的世界里,他把这个公寓里许多人都拖进了墙壁,让他们闷死在了墙壁之中,直到这公寓被拆除,他们的尸体才被发现。”
听着果东的话,朱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他已经变成鬼,他会一直不停地重复这个过程,不停的拉人进入这只笔,然后重复之前地杀人的过程。”
“我们就是被他拉进来的人。”
果东静静看着朱玛,也看着朱玛身后的那小孩。
那小孩并未攻击,只是静静地听着。
陈然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动,这怪异的状况让他不能理解。
“不可能,他不会杀人,他不是那种人……”朱玛本能的就想要反驳,话说到一半却有停下,她想起刘章云的失踪。
“刘章云就在她家墙壁里。”果东证实朱玛的猜测。
“不……”朱玛还想要反驳。
“警察应该已经把公寓周围的监控都查过了,应该找不到刘章云离开的监控。”果东笃定。
朱玛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很警觉,很敏锐,刘章云的失踪她不可能不怀疑。
朱玛确实有所怀疑,所以果东的话让她脸上的坚持很快破功。
“把圆珠笔给我。”果东伸出手。
陈然戒备地看着朱玛身后的那小鬼,但那小鬼依旧站在那一动不动,一点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
朱玛本能地拽紧自己的衣兜,那支圆珠笔不是她的,是六天之前接到医院的通知,她去医院医生让她签字时给她的笔。
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就把那支笔拽手里带回了公寓。
也正是因为发现果东他们一直要找圆珠笔,那支笔还就是她从医院带回来那支笔,再加上公寓中的异象,果东又说见过她儿子的鬼魂,她才不得不相信果东的话。
知道圆珠笔在哪,陈然并未去抢,他看向果东。
果东也并未去抢,坐在沙发上的他静静等待着。
“他真的……”朱玛不敢置信。
“嗯。”
“……那我能见见他吗?”
果东抬眸看了眼朱玛身后。
朱玛敏锐地立刻回头看去,但很快她又茫然地回头,她什么都没看见。
“他可能不想见你。”果东道。
原本还茫然的朱玛瞬间明白过来,她眼眶中又有泪水溢出,“他……就在……”
“嗯。”果东点头。
朱玛眼泪一下就下来。
她本以为她刚刚就已经哭干眼泪,但这一刻她眼泪却大滴大滴地滑落。
她试图回头去看,但又不敢。她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朱玛抹去脸上的眼泪,嘴巴才张开,眼泪就又下来,她只得在抬手去抹眼泪。
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依旧没能说出话来后,朱玛不再尝试说话,她掏出兜里的圆珠笔看着它无声流泪。
直到再次把眼泪都哭干,朱玛这才缓缓抬手,把笔递给果东。
随着她的动作,陈然戒备地看向朱玛背后那小鬼,但直到果东结果那支笔,那小鬼也依旧没有动作。
拿过笔,果东低头看了看,他没有立刻递给陈然让他破坏,而是用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口吻继续道:“他给这个公寓的人定下了规则,规则就是挂在管理室的那些,夜里不许出门,不许吵闹,不许乱扔垃圾,他杀掉的人,全部都是不遵守规则的。”
“刘章云也是,她半夜出门,违反了规矩。”
果东低头转笔,“他不是因为自己变成植物人,不是因为你原谅了刘章云觉得怨恨,所以才变成厉鬼,他是想帮你,帮你管理公寓,教训那些不听话和你作对的人,才做这些。”
蓝色的塑料外壳,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款式,那支圆珠笔普通得不行。
一如朱玛,长相普通微胖,性格说不上好,扔进人群立刻就会消失不见。
大概是死后看见公寓那些人对朱玛的态度,见所有人都觉得朱玛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八婆,所以他才生气,所以才做这些。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妈妈不普通。
所以哪怕看着朱玛把笔交给别人,他也不生气。
这是一份工作,而朱玛做好了自己的工作,但那些人却总和朱玛作对甚至咒骂她。
听着果东的话,朱玛眼泪再次决堤而出,“以前……他经常帮我扔垃圾。我把走廊扫干净,把垃圾装起来后,他就会提着袋子下去……那天,我把垃圾袋放下的时候,他就在大厅……”
果东看向朱玛背后,原本站在角落的那小孩已经过来,站到了朱玛背后。
那天他摔倒,到底是因为他想替朱玛去扔垃圾,还是真的因为没注意到而被挂到脚,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虚空摸摸朱玛的脑袋,这些已经不重要。
再抬头时,那双猩红的眼中只在看见果东时才有的贪婪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果东虽然是鬼,却有身体,能长大,而这些他永远不会有。
朱玛的哭声中,果东把手中的笔递给陈然。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拿到那支笔,陈然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是人时,他可以坚持,因为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活着。但现在,他却不知道破坏掉这附灵物是否真的就是正确的。
兴许让他们母子永远留在这副本中,才是最好的结局。
陈然拿着笔,正犹豫,果东就侧身倒了过来。
陈然看去,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果东额头下高挺的鼻梁以及粉色的唇。
看见果东,陈然原本摇摆不定的心也随之平静。
他也突然就明白红影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跟着果东,活鬼、小山神、巫宿云,果东对他们做的并不仅仅是把他们从副本中带了出去那么简单。
对他来说,果东也不仅仅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而是比喜欢更深更重要的存在。
“你再不快点,李卓风他们就要被苗芳干翻团灭了。”在陈然怀中蹭蹭,果东轻声提醒。
闻言,陈然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