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回到了荥阳,告诉荥阳人自己真的谋反了。
荥阳上下一点意外都没有。
李由很无奈。
怎么就没人信他真的是大秦忠臣呢?李由心里憋闷。
憋闷归憋闷,或许是刘盈在荥阳城门上演的那出戏引发了荥阳人的悲怜,他们对李由谋反都没有恶感,十分同情。
有不想谋反的人也只是自己离开,没有劝说李由。
他们还安慰李由:“李郡守,不是你对不起大秦,是大秦对不起你。你无错!”
李由的妻子是大秦宗室,也站在丈夫这一边:“胡亥杀遍兄弟姊妹,又灭我夫家三族。我就算想站在他那边,他肯吗?”
李由和妻子执手恸哭。
荥阳归顺,韩信急急将军队扩充到万人,就要带着这大半是新来兵卒的军队迎击章邯。
章邯本来正在围攻魏国,魏王都快自焚了。
秦二世得知李由谋反,引兵西进,急急命令章邯回程,攻打李由。
章邯无奈,便留下一支偏军继续攻打魏王咎,自己领军前往荥阳。
韩信这一手是“围城打援”,但城是自己的;是类似“围魏救赵”的围荥阳救魏国,但其实不是很在意魏国,也没有真的带着荥阳的兵去攻打咸阳。
兵法是兵法,前例是前例,韩信只是韩信。
刘邦硬碰硬撞上章邯的先行车骑部队,将章邯的车骑部队击溃。
“我本来只想取了荥阳城内的粮仓就走,但义父来了,有人能阻章邯一瞬,我就能夺得更大的战果。不过我还是小看了义父,以后可以更大胆些。”
彭越听到韩信的反省,冷汗直冒。
他本来是给刘邦当副将,却被韩信留了下来,说另有安排。
刘邦便带着一众小将走了,半点不担心安危。
但沛公是你的义父,还是你的主公啊!什么叫小看?什么又叫更大胆些?你还要把沛公安排到更险的位置吗!
沛公的儿子们,究竟是怎样的不孝子?彭越从内心深处生出了同情之心。
“义父能阻挡章邯,彭将军可不能逊色了。”韩信命令道,“你带五千人救援魏王咎,尽可能杀掉围城的兵卒,不留俘虏,震慑秦军。”
彭越抱拳:“遵命!”
韩信又吩咐:“刘肥。”
刘肥垂头丧气:“阿兄,我不想离开盈儿。”
韩信翻了个白眼:“但你被盈儿赶出来了。别废话。”
刘肥垂泪:“阿兄请吩咐。”
韩信道:“你带兵朝着咸阳去。随意佯攻一个大一点的城池,逼秦国再次
给章邯下令,改变攻打目标。”
刘肥瘪嘴领命。
韩信将其他人都安排妥当后,对李由道:“你去帮义父,若章邯到来,就佯装被击败,与义父一同撤离,不要回荥阳。”
李由皱眉:“我若在荥阳城,章邯不一定能攻进来。”
韩信摇头:“我们就算现在守住荥阳城,将来也护不住。把新募的兵卒和荥阳的粮食带走,并尽可能地挫败章邯战无不胜的威风,才是目标。章邯若现在不败,恐怕很长时间都难得一败了。”
李由虽然不服,但韩信才是主帅,他便听令了。
李由离开时想,所有人都安排了,韩信做什么,去哪边战场?难道是留在荥阳城?
韩信在李由离开荥阳时,自己也带兵离开。
荥阳城里只有吕娥姁和刘盈。
吕娥姁紧张道:“我、我真的能行吗?”
刘盈拍着胸脯:“我肯定能行!阿母就不一定了!阿母可以乖乖待在家,放心让我来!”
吕娥姁一点都不放心,硬着头皮执行韩信的计划。
她要尽可能地劝说更多的荥阳人前往沛丰。
先有徭役,又有乱世,中原地广人稀,沛丰人口也很少,能容纳下荥阳人投靠。
萧何现在愁眉不展,天天点着沛丰不多的人口叹气。
没有人就没有粮,也没有兵。人口啊人口,能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吕娥姁劝了一圈后没圈动,再次打起了退堂鼓。
“哎呀,阿母你就没有煽动人的天赋,早让你交给我了。”刘盈嘲笑母亲,“你乖乖在我煽动荥阳人后,负责把人和粮食运回沛丰就成。我动嘴,你动手,我们母子合力,天下无敌!”
吕娥姁仍旧不放心刘盈,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刘盈试试。
刘盈一来就给吕娥姁搞了个大的。
他先让自己的兵卒运走尽可能多的粮食。
荥阳粮仓很大,章邯来时,还在荥阳存了一批军粮作为后盾。
李由还没有闭门守城太久,黔首仍旧在种地,所以没有吃太多粮仓的粮食。
刘邦、韩信留下的人口有限,连粮仓三成的粮食都没运走。
吕娥姁本来打算让兵卒在城里征集更多的车辆,然后来回搬个几次,把粮仓都搬光。
刘盈却摇头。
“现在是乱世,谁都盯着粮食。我们若太贪心,运太多粮食离开,兵卒护不住粮食,反而把命送掉。来回搬运也不现实,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刘盈道,“该舍即舍,这些粮食还有更好的用处。”
刘盈先让兵卒押送一部分粮食离开,然后在粮仓前搭了个高台,要开仓放粮。
“别抢!都有份!”
吕娥姁带人维持秩序。
她看向站在高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用铁打造的叫做“喇叭”的奇怪物品的儿子。
现在处处缺粮,吕娥姁实在不舍得把荥阳的粮食送人。
但她相信儿子。
“别怕,我不会骗你们!”
刘盈站在大台子上,对围观黔首侃侃而谈。
荥阳黔首本藏在家里,不敢出门,更不可能听反贼的话去当反贼。
但刘盈说要开仓放粮,他们即使仍旧惧怕刘盈身边的兵卒,也离开家门,来到了刘盈的台子下。
“我和你们一样,原本都是黔首。只是我们沛丰人更惨,遇到了一个畜生县令。你们有李由保护,才不至于十室九空
。”
刘盈从大秦繁重的徭役说起,
痛斥沛县令为了完成刑徒目标,如何鸡蛋里面挑骨头,把无辜的黔首送往咸阳。
沛丰十地九荒,粮食烂在地里,人却饿死在家中。
“我阿父不是什么落草的贼寇,他原本是沛县仓吏!”
刘盈说起他阿父被逼反的过程,并稍稍美化了一番。
刘邦因所押送刑徒没出家门就逃了大半被逼反,变成了刘邦不忍心乡亲父老去骊山送死,主动释放刑徒,杀县令谋反。
“连李丞相都被夷三族,一直护着你们的李郡守也马上要逃亡,秦国已经没有好官了。现在秦国没人种地,却要平叛,要供秦二世享乐,要修更多的宫殿。你们不可能活得下去。”
刘盈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但仍旧洪亮。
“我们要离开了,你们把粮食分了,藏在家里也好,逃入山中也好,投靠亲戚也好,去寻一条活路吧。如果实在是寻不到活路,就来沛丰,寻我阿父沛公刘邦。李郡守也在那里。”
刘盈用朴素的语言演讲结束。
他在讲述沛丰黔首遇到的悲惨事迹时,守护他的兵卒在抹眼泪,吕娥姁在低声咒骂,荥阳的黔首的哭声也此起彼伏。
就算李由不算坏官吏,但就大秦这律令,再好的官又能好到哪去?
该去百越的还是要去百越,该去修长城的还是要修长城,该被活埋在骊山陵墓里的还是被活埋了。
荥阳没有十室九空,城里壮丁只是没了三五成而已。
而已。
这三五成的人对大秦而言,不过是报上去的徭役数字。但在荥阳,他们是荥阳黔首的父母儿女、兄弟姊妹、街坊邻居。
以前荥阳人不敢想。刘盈戳破了这件事。
以前荥阳人不敢反。刘盈把粮食放在这里,取不取?取了你也是谋反。即使你不跟随我离去,你也不敢再留在荥阳城。
可又有谁会说刘盈在算计他们?
刘盈让兵卒开仓放粮,没有约束哄抢的黔首,冷漠地带兵离开。
他身后有踩踏,有推搡,甚至出现了暴力血腥。他都没有回头。
在台上的刘盈悲天悯人。
下了舞台,刘盈冷漠得像没有感情似的。
吕娥姁问道:“这样就够了?”
刘盈点头:“阿母,我们押送最后一批粮食回沛丰吧。不用管他们。”
吕娥姁不舍地回头看了粮仓一眼,命令兵卒离开。
原本她打算留些兵卒护送想要跟随他们的黔首。刘盈说不用,他们便多押送了一成粮食。
回沛丰时,吕娥姁负责押送粮草,刘盈在驴车里睡大觉。
他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只负责哔哔,干活是阿母的事。
睡觉前,他还叮嘱阿母,绝对不可以偷懒。
吕娥姁狠狠刮了刘盈的鼻子,让他滚去睡觉。
吕娥姁先担忧自己做不好押送粮草的工作,上手过后,发现不过如此。
离开了半日,后方的兵卒来报,有许多拖家带口的黔首偷偷跟着他们。
“我们是驱离他们,还是保护他们?”兵卒问道。
吕娥姁神色复杂,看向刘盈睡觉的马车。
她摇了摇头:“就当没看见,继续前行。”
吕娥姁下令,无论后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被贼寇劫掠,他们也不回头。
想要跟随他们的荥阳黔首就自带干粮,自负安危跟随,他们不驱赶,也不帮忙。
路上有黔首抱怨。他们以为吕娥姁想要劝他们去沛丰,现在他们去沛丰,吕娥姁就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些逃难的黔首中不乏富商和士人。
吕娥姁一概不见。
跟在他们身后的黔首渐渐减少,但又不知道从哪来的新的黔首,补充进这支黔首的队伍。
增增减减,待萧何迎到吕娥姁和刘盈时,他们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一粒粮食,带回来足足五万余黔首。
刘盈打哈欠:“入户分田的事就交给萧伯父了。看在我送了萧伯父这么大份礼的份上,不可再生我气了。”
萧何无奈:“谁敢生你这个小祖宗的气?”
他看向神色骄傲的吕娥姁,又看向那些眼中蕴含希冀的黔首。
真了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欠账-1。目前欠账还剩一章。
碎碎念:
呃,我解释一下,这次腹水不是因为甲癌后遗症,甲癌术后恢复很好,是其他小手术的后遗症,大家不用担心我要嘎了(大笑)。
腹水很轻微,只是挂蛋白水,一星期就好了。现在已经被赶回家,只是手上有留置针,打字比较慢。
最近不算熬夜,因为挂水结束比较晚,所以早上多睡了一会儿,作息稍稍推迟了一下。过几天就正常了(因为老妈来了)。
码字不累,是我生病期间唯一的爱好,放松的途径(只要不看差评,怂),所以尽量不请假。
没了码字,家里医院两点一线,人生太无趣了_(:з」∠)_。
我捉个虫就睡=3=,大家也早点睡,晚安。再次谢谢大家担心,我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比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