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眼皮重重一跳。
楚召淮哪怕忧心他身体不适,却也只是心善顾念着那点情分,没有半分想和他再续前缘的打算。
姬恂“嗯”了声,强忍住酸涩的心口,将手收回。
“多谢神医。”
楚召淮闷着头将药枕收拾好,背起小药篓:“马上天黑,我该回去了。”
明明两人做过夫妻,更有过肌肤之亲,如今却说句话都得再三斟酌客客气气,形同陌路。
姬恂握紧手,拼命压抑自己,不能太着急。
不要将他吓跑。
慢慢来,慢慢来。
楚召淮吐出一口气,瘦弱身体背着比他腰还宽些的小背篓,乖乖地往外走。
只是刚走两步,他直接忘了腕上还戴着那枚玉佩,两手微垂着随着行走的动作动了两下,安安静静躺在袖中的玉佩直接往下一滑。
楚召淮手腕细,玉佩带着绳子朝下坠。
他懵了懵,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下意识弯下腰去接。
千钧一发之际,楚召淮修长小指堪堪勾住线袢,没让玉掉下去,暖阳般精致的玉佩坠在一抹夕阳中晃来晃去。
姬恂一愣。
楚召淮接过后,定睛一瞧,脸腾地红了。
他手忙脚乱将玉佩塞回去,看也不看姬恂的表情撒腿就要跑。
当年分离时,姬恂给他玉佩让他当念想,楚召淮拒绝了,可如今却将那“念想”随身携带。
姬恂肯定得意死了,一开口八成就是嘲讽他,语调和词儿他都想好了。
“嗯?这不是我的‘念想’吗,神医说着不要,竟然随身带着?啧啧啧,想来这肯定是恨我恨极了,每天对着玉佩说坏话吧?”
楚召淮只要一想姬恂的语调,从脸到脖子几乎红得滴血。
恨不得死了。
楚召淮刚一脚迈出门槛,就听身后传来姬恂的声音。
“召淮,等等……”
楚召淮不想等,兔子似的冲出去。
刚出县衙门口,就见早已离开的商陆却在阴凉处等着,瞧见他出来,抬手随意招了下,示意我在这儿。
楚召淮一愣,伸手拍了拍脸,将脸上未退下的燥热强行按下去,故作镇定地走上前。
“商陆哥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商陆道,看他脸上未散的红晕,微微蹙眉,“那陆大人单独同你说了什么吗?”
楚召淮摇头:“先回去吧,今晚我做饭。”
商陆:“……”
楚召淮不愿去想姬恂,回去的路上没让脑子停,歪着头一直在和商陆嘚啵嘚啵。
“大水已发了半个月,百姓回家三四日,若是再等两日草药运来,我担忧会为时已晚,商陆哥医馆里是不是还有些陈年艾叶,如果数量足够,今晚先去每家每户烧一烧吧。”
商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医术能让楚召淮迅速冷静下来,他又在脑子里翻出之前在璟王府的古书上瞧见过的方子,蹙眉自言自语在那背。
商陆忽然问他:“那位陆大人……”
楚召淮好好一个药方差点背岔劈了,没等商陆说完就瞪着眼睛脱口而出:“为什么突然提他,我俩清清白白,可没有关系嗷!”
商陆:“……”
“不是。”商陆朝后面一指,“陆大人也一直在后面跟着。”
楚召淮一愣,愕然回头。
姬恂果然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也不说话,就纯跟。
楚召淮:“……”
瞧见被发现了,姬恂全无偷偷跟踪旁人的尴尬,甚至眉梢轻挑,快步溜达过来,俊美的脸上带着笑:“白神医。”
楚召淮瞪他。
不就是留个玉佩当念想吗,至于追上来嘲讽他吗?
我就留了又如何?!
楚召淮垂下眼不看他,闷声道:“什么事?”
姬恂笑容僵了僵,低着眸看他,欲言又止好一会,终于轻声道:“我饿了。”
楚召淮:“……”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楚召淮蹙眉,“让周患给你弄点冷的酸的……”
难道还能因为个水土不服就饿死不成?
姬恂道:“周患忙着去其他地方筹集草药和粮去了。”
楚召淮话音戛然而止。
好一会,他才有气无力地揉了揉眉心,转身就走。
姬恂明白楚召淮这个反应,是默认的意思,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小半个时辰后,楚召淮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里,陛下高大身躯憋屈地坐在小凳子上,一只腿踩在另一凳上。
如此破落的小院也不妨碍他岔着腿大马金刀坐在那,上位者的强势威严扑面而来。
商陆坐在对面,颇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陆大人为何这般对他有敌意?
从进门到现在,眼神一直凉飕飕的。
怪渗人的。
更令商陆费解的是,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为何相处互动甚至眼神交汇时,氛围都奇怪得很。
偏偏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像是两个陌生人。
很快,楚召淮将做好的米饭端上来。
这回陛下过来蹭饭,白神医想方设法找隔壁借来小半块咸菜,切吧切吧拌饭吃。
商陆瞧见那色香味一应没有的米饭,唇角微微抽动。
楚召淮坐下来,先给商陆盛了一碗,才给姬恂盛饭。
在楚召淮过来时,姬恂就将浑身戾气收敛得一干二净,只是在瞥见楚召淮先给商陆盛饭时僵了僵,但很快就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