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倩影从中跃出，拦在武则天的身前，刀刃刺穿了她的胸口，贯穿了单薄的身躯，晶莹的血液仿佛眼泪般低落，染红了长孙忘情的手，也浸染了她眼中一片通红的狰狞杀意。

“婉儿……婉儿！不！”武则天呆滞的看着向后倾倒的倩影，她满心痛苦，快要无法呼吸，发出声嘶力竭的痛苦呼喊声，眼泪决堤而出：“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上官婉儿的心脏被贯穿，却没有想象之中的痛苦，全身逐渐冰凉，弥留之际，她抬起手拭去武则天的眼泪，挤出一个惨淡却欣然的笑容：“婉儿说过了，为天后而生，为天后而……死……”她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手掌无力的滑落下去，宫裙之下，犹如盛开了彼岸花般凄美萧楚。

“啊，啊啊啊啊啊！”

武则天痛苦的哭泣着，放声哭喊，那个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她已经死了！

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之人，至此她已是孤独一人。

长孙忘情没想杀了上官婉儿，是她主动替死，这怨不了谁，只是因果业报，仇恨连锁，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毫无复仇的快感，明明她亲手夺走了武则天所珍视之人的性命，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释然，甚至厌恶自己，痛恨错杀他人的自己……这样，就好了吗？

“报应啊！报应啊！”武则天紧拥着上官婉儿的尸体发声哭喊：“上天啊，你要惩罚我就来吧，为何要将无辜的婉儿也牵连在内，她何罪之有啊！”

长孙忘情失魂落魄的向后倒退，她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想要逃离，直至撞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转过头，她张了张口，眼中的慌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可以依靠般，眼泪流下：“师傅，我杀人了，我杀错人了吗？这还算是复仇吗？我不明白……我一点也不开心。”

“你的确复仇了，你夺走了武则天最为重要之人的生命，让她痛苦，让她挣扎。”无名抚摸着她的脑袋，悲哀多过叹息：“但，同时你也承担了这一条无辜生命的责任，因为她并不该死，你承担不住这份罪孽，所以痛苦不堪……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只是因果报应，善恶颠倒……”

“唉……”一声怅然，几许悲哀，袁天罡出现在大殿门前：“报应啊。”

“你还没走，果然，眼前这一幕也出乎了你的意料之外么？”无名意有所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贫道无能，救不了一条无辜生命，也斩断不了仇恨的连锁。”

“老师！求求你，您神通广大，救一救婉儿，不论是什么我都可以付出！哪怕是这条命也在所不惜！老师，我恳求你！”武则天见到袁天罡，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恳求着：“她不该死，该死的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事，行的恶！婉儿她应该活下去，她才十六岁啊！”

袁天罡行至武则天身前，恨铁不成钢，欣慰且心痛道：“痴儿！你若是早些发觉到自己的真心实意，又如何会酿成如此恶果，现在回头，已是迟了，这女娃自愿替你而死，生机断绝，贫道无能为力，救不了！”

“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吗？”武则天痛苦不已：“我宁可不要什么天下，只要婉儿好好的活下去！什么千古霸业，什么千秋万载！”她以泪洗面，可不论如何哀嚎痛哭，也不能让怀中少女重获新生。

这世界如此残酷，因果业报，善恶颠倒，往往最终的结局，是所有人都不愿看见的。

恶成不了纯粹的恶，而善也不再是绝对的善。

一句报应，道尽了因果，说尽了沧桑。

无名保持着旁观，他本该是这一场戏的主角，却不料如今却成了陪衬，这公道不用他来讨还，老天已经将所有剧本都写好，长孙忘情大仇得报，武则天失去至亲，一路走来，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皑皑白雪也掩盖不住这座洛阳城繁华之下的悲哀，这一夜的故事，成不了永恒，但却痛入骨髓。

他缓步上前，低头注视着哭的犹如孩童的武则天：“你还想做皇帝么？”

她抬起眼睛，与无名静谧的目光相视，呆滞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想登基称帝，之前的你没有这个资格，只是被欲望操控的人偶，而如今的你有这份资格，因为你明白了什么才叫做失去，一旦你称帝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得不到更多，而渐渐的会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所得，反而逐渐在失去，而她就是你失去的第一个人。”

“这就是代价？”武则天眼泪逐渐干涸。

“是啊。”无名淡淡道：“你还想做皇帝么？”

“我……”她轻轻抚摸着上官婉儿睡去的容颜，眼中充斥着眷恋和不舍：“如果我愿意，她可以回来吗？如果我不愿意，她能够活过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