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王八年八月六日,缇卫七所驻地,苏晋安和陈重绕着院子转圈,一边看缇卫们练武,一边说话。这院子里种着几十株枫树,此时叶子红了一半,另一半是灿灿的金黄色,拼在一起绚丽得让人恍惚。
“我真是蛮喜欢这里,尤其是枫树半黄半红的时候,看起来像是晋北的杂色锦。”苏晋安淡淡地说。
“你倒轻松,”陈重苦笑,“叶赫辉被杀,直接惊动了陛下,据说教中高层人物也震怒了,责备我们无能。”
“相比天罗给我们设的圈套,我们这次的伎俩太拙劣,确实无能。”
陈重犹豫了一下:“是‘藤鞋’泄露了消息幺?缇卫所的人之外,只有他知道当晚的布置。”
“应该不是,他差点就被羽林天军幕府的参谋们杀死。”苏晋安说,“我想天罗雇他,其实已经想到他会被误会为白发鬼,这就给白发鬼以逃走的机会。他不过是个替死鬼。但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天罗为什幺雇他,很多人都可以当替死鬼,用不着雇一个古蝮手的传人。”
“总之消息是泄露了,必然有人泄露。”
“奸细应该就在我们身边。”苏晋安眯起眼睛,看着那些练武的缇卫们,他们整齐地唿喝、挥刀,赤裸上身,汗如雨下。
“你觉得卫所里有内奸?”陈重压低了声音。
“不是怀疑,是一定有。只是,我从未把‘藤鞋’的事告诉其他人,包括塬子澈,他们没有泄密的机会。”
“为什幺晋安你从不怀疑我?”陈重忽然问。
“子仪兄你是忽然觉得我其实是个不信任任何人的人,是幺?”苏晋安笑笑。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会细密一些,眼里的孤独也会深刻一些。
“你不是幺?”
“我是,但是我从不怀疑子仪兄,”苏晋安看了陈重一眼,“因为我的朋友并不多。”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漫步而行,干枯的落子在他们脚下破碎,如同行走在一场枫叶色的大雪中。
“‘藤鞋’这枚棋子是失效了,至少暂时,”陈重打破沉默,“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下面如何找到白发鬼?”
“我还不知道,秋天了,寒意越来越重……我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苏晋安说。
“是你派天女葵去接应易小冉的?”
苏晋安摇头:“不,我没有安排,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会被那些参谋误会。现在想起来,这或许是天罗计划的一部分,那样白发鬼才能趁乱逃走……即使我预先知道,我也不会派阿葵去接应他……”他犹豫了片刻,“阿葵去又有什幺用呢?你们都不知道,她表面上刻薄,其实不过是个敏感又好哭的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