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失声道:「今夜!」
独孤倩然笑意盈盈,温柔地道:「鹰爷似忘记故事尚未说完呵!」龙鹰心忖他和眼前美女的缘份,该是命里注定,无从逃避。
再来一个「昨夜」,他是第一个失控的。
美人儿要听故事,尽可选在白天,或在城内某处密会,然约会的地点不但在夜阑人静之时,且在她深闺之内,献身之意无庸置疑,昭然若揭。
不懂的就是大蠢蛋。
登上马车,符太赫然在车内。
反是干舜没登车,目送马车在独孤大宅的其中一道后门外骏离。
甫坐下,接着符太递过来的卷册,低头一看,上书《西京下篇》,喜出望外道:「幸好昨夜没去寻卷,否则白走一趟,还疑神疑鬼,怕你给老田宰掉。」目下田上渊是西京内有限几个力能杀死符太的人。
符太哂道:「老子岂是那么易杀?」见龙鹰用手指指前方驾车的御者,道:「是小方,乃追随高小子多年的心腹太监,绝对可以信任。」又凑过来道:「你这小子色性不改,这么多地方不拣,偏拣高门大美人的香闺。」龙鹰知他骂得有道理,昨夜当他想到独孤倩然这个「好去处」,着了魔的不再想其他可能性,一头栽进去。
想是这么想,口上却不可以让,苦笑道:「我不想到兴庆宫去吗?游到一半遇上巡逻船,河道浅窄,避无可避,只好掉头走。他奶奶的,这卷东西你何时写好的?」符太骂道:「你奶奶的!竟敢怪我迟出货,不知字字血汗,花了老子多少个不眠的晚上!刚回来时没写的心情,想动笔西京又闹成一片,我和老朔成为磨心,接着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批蠢人给送上西天。」龙鹰问道:「临淄王生活写意吗?」符太若无其事的道:「不晓得!」龙鹰失声道:「不晓得?」
符太朝他瞧来,「奸笑」道:「不晓得就是不晓得,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奶奶的!这么晚才到西京来,你滚到哪里去?」龙鹰道:「我滚了到南诏去,幸好滚个正着,化解了另一可令我们计划落空的大危机。先不说这方面,在临淄王身上发生了甚么事?」符太道:「勿大惊小怪,目下情况,已是最恶劣情况下最理想的发展。他亦是老子在西京除小敏儿和老朔有限几个人外,唯一关心的人,其他人死光了,老子不洒半滴眼泪。」龙鹰不耐烦的道:「直接点!」符太道:「他给逐离西京。」龙鹰失声道:「甚么?」
符太道:「情况之复杂,你想破脑袋仍想不到,见过皇上后,到金花落小敏儿为你打扫好的房间,竖高枕头细读老子的心血杰作,自然清楚明白。你奶奶的,又要写,又须费唇舌,你岂非占尽便宜?」龙鹰难以置信的道:「现在竟不是到兴庆宫去?」符太道:「到兴庆宫干啥!首要之务,是令你可大摇大摆上街。不但要见李显,还要见那毒婆娘。老朔还会为你准备个洗尘宴,让你和西京的各方友好,巩固友情。哈!我的娘!」龙鹰头皮发着麻,道:「我以何等身份入宫见皇上?」符太轻松的道:「当然是朔方之战的大功臣,若非你肯扮『龙鹰』,怎可能骇得默啜屁滚尿流的滚返塞外?」龙鹰愕然道:「扮龙鹰!」
符太开怀笑道:「这一招够妙吧!全凭老子的脑袋想出来。」又凑到他耳边,传音道:「现时老子、老朔、高小子、上官婉儿、宇文破蛇鼠一窝,与李显小儿结为一党,你是最新吸纳的党员。这样说仍不明白,回南诏耕田好了。」龙鹰说不出话来。
马车骏入皇城的朱雀大门,畅通无阻。
符太道:「还有甚么想问的?」龙鹰道:「老朔何时回来的?」千问万问,不知该从何问起,又怕给符小子一句「读录」,塞着所有言路。符太道:「他在叛乱后回来,晚了老子个多月。」又问道:「大混蛋化解了甚么大危机?」龙鹰道:「你不想知我也要告诉你,因与你有关。」符太兴致盎然,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丑模样」,问道:「究竟是甚么娘的一回事?」龙鹰约束声音道:「无瑕到南诏找我。」符太微一错愕,接而动容道:「好险!」龙鹰趁机传音骂道:「所以不要以为写几个字,就是血汗,老子那种情况叫马不停蹄,奔波劳碌,一动脚奔他娘的千里、万里,这边赶回南诏做『龙鹰』,那边到成都做『范轻舟』,好在总坛等无瑕来验证身份,压根儿是非人生活。」符太哂道:「你自己的命生坏了,你奶奶的事,现在却逼老子陪你,你动脚时老子动笔,都是那么命苦。」两人互瞪一眼,忽然忍不住地同时放声大笑,充盈「劫后余生」的欢愉。
符太忍着笑道:「你给美人儿两边串门,与老子有何关系?」龙鹰压低声音道:「无瑕找你算账。」符太一呆道:「要找,就来西京找,老子欠她甚么?」龙鹰若无其事的道:「你没欠甚么,欠她的是另一个的你。他奶奶的!所以说,我们难兄难弟,注定辛苦命,谁都怨不了谁。」符太沉吟不解,喃喃道:「另一个我从来与她河水不犯井水,欠她甚么?」此时一队人马在天街迎头驰来,十多人,人人趾高气扬,所穿羽林军服整洁光鲜,一看知是新衣。
符太在他耳边介绍道:「这是西京新冒起的韦家军,老子每次见到,都想来个先斩后奏,狠揍一顿。」龙鹰沉声道:「谁坐上李多祚的位子?」符太狠狠道:「如无意外,该是你的大仇家韦捷。不过,皇上至今未肯点头。」龙鹰叹一口气,现时的西京乌烟瘴气,较武三思掌权时,更为不堪。
问道:「武延秀?」
符太道:「他保住了命,因刚好在公主府。现时武氏子弟,得他一个出来见人。」龙鹰心忖武氏子弟终于完蛋。一鸡死,一鸡鸣,代之而起的是韦氏子弟,比之武氏,尤为不如。
符太的声音传入耳鼓内,震荡着,冷然道:「谁都不值得你去可怜他们,勿要有妇人之仁。老宗最厉害处,是他要造就谁立大功,谁便可以从叛乱里得益,完全投韦婆娘之所好,令她再不计较奸夫被杀之事,惊魂甫定后,全心全意配合老宗。」又嘲讽道:「不论韦婆娘又或韦氏子弟,个个对军事一无所知,坐上兵部尚书、大统领之位又如何,还不是靠下面的人去办事?这人是宗楚客的人便成。现今除有限的职位外,兵权可说尽入宗楚客之手,西京处于其控制之下。如非有老子在,情况更不堪设想。」龙鹰忍不住问道:「宗楚客升了甚么娘的官?」符太嗤之以鼻的答道:「当然是代替死鬼武三思,成为群官之首。」又大发牢骚道:「我操他们的十八代祖宗,韦温从礼部尚书的虚位,摇身一变而为掌天下兵权的兵部尚书,其他甚么娘的韦胥、韦捷、韦灌、韦璇、韦锜、韦播、高嵩等韦族废人,全体『水鬼升城隍』,进占西京各大军职,老宗说他们反贼有功,不知谁见到他们动过刀枪?还有,你的手下败将夜来深,代替了陆大哥的位置。」龙鹰顺口问道:「皇上对武奸鬼的遇害又如何?」符太道:「悲伤至三天吃不下东西。」龙鹰心忖李显与武三思的关系确属异数,他们是最不可能的主从,但竟然深交至此,外人怕永远没法明白。
武三思的离奇出事,是否敲响了李显对自身安危的警号?
龙鹰问道:「收到有关田上渊的风声吗?」符太恨得牙痒痒地道:「大帅对老田勾结外敌的指控,被政变的事一冲,必然是不了了之的结果。幸好由于表面上老田并不在京,老宗脸皮如何厚,仍不敢分功劳给他。唉!他奶奶的,昨天韦婆娘和老宗连手向皇上施压,甚么以大局为重,大变后须静以养民的堂堂借口,逼皇上了结老宗勾结外敌的项目调查,胡乱将罪名推到老田下面的人去,又是『树大有枯枝』那一套。就是这个样子,很快田上渊又可大摇大摆的出来风光。」接着道:「勿问哩!肯答你,皆因这些事尚未记录下来。快说无瑕找另一个我算甚么帐?」马车进入宫城的承天门。
只看符太的马车,畅行无阻,知他的「丑神医」仍然非常风光,炙手可热,没人敢惹他。
龙鹰淡淡道:「无瑕和你没私人恩怨,她是代姊妹柔夫人出头,来向你讨公道。」符太失声道:「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