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你再等两年看看,说不定他饭量大到能把你吃了。”
楚酒酒:“……”
被楚酒酒这么一打岔,楚绍看着自己剩下的小半碗面条,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丧失了胃口,干脆他站起来,找服务员要了一张牛皮纸,把没吃上的菜打包,至于那些白花花的面条,就还是留在这吧。
最近他都不想再看见面条了。
……
临走时,楚酒酒跟服务员又买了一个大烤饼,烤饼硬邦邦的,上面还涂了油,中间撒了一堆芝麻,听后面的师傅说,这是新疆人民经常吃的东西,叫烤馕。
当地似乎有和新疆互通交流的政策,不管供销社,还是国营饭店,总是会出现一些新疆的新鲜玩意儿,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不要票的,就是价格贵一点。
能吃到新鲜东西,还能支援边疆建设,楚酒酒感觉这钱花的特别值,希望新疆的同志多多努力,争取尽快把他们的烤羊肉串也送过来,到时候,她一定第一个前去捧场。
……
让师傅把烤馕切成两半,一半是楚酒酒他们今晚的晚饭,另一半则要送给司机大叔,谢谢他送他们来镇上,带着这些打包的吃的,楚酒酒和楚绍快步走出供销社,在他们身后,某个服务员唉声叹气。
革委会主任上任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来过他们饭店,她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这俩孩子再次上门,可惜,她不止没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还把革委会主任的女儿给吓着了,要命,她不会回去跟主任告状吧?
想到这,这个服务员又叹了口气。
她就想认识一下新主任,怎么就这么难。
——
坐上拖拉机,一路抖抖抖的回了村,司机大叔把他们放在公社门口,然后继续开着拖拉机,往公社粮仓前进。楚酒酒还是第一回 到公社来,站在外面,她看了看里面,发现这里都是统一的小白楼,建设的还挺好,每面墙上都有红色标语,让人看着就感觉精神一振。
以及屁股一紧。
……有种在这说话必须要小心的感觉。
公社离青竹村不远,村口到公社门口,直线距离也就是十几分钟,徒步回到青竹村,雨彻底不下了,天空上还多了一道不怎么明显的彩虹。坐在家里,楚绍拿出信纸,准备这就给楚立强写信,在身上掏出那根新得到的钢笔,刚要用,他想起来,订报只送钢笔,不送墨水。
没办法,他只好把钢笔放下,重新找了一根铅笔出来。
楚绍在家写信,楚酒酒又跑出去了,她带着打包的红烧排骨去找韩生义,想跟他说收到回信的好消息,到了牛棚,韩奶奶和韩爷爷都在家,韩生义却不在,不过也没关系,跟韩奶奶和韩爷爷说是一样的。
盘腿坐在韩家的床上,楚酒酒自来熟的仿佛这是自己家。
她从邮递员开始说,一直说到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也多亏了她肺活量大,不然平常人说这么多,早就累死了。
“……冯科长人特别好,她让我们以后再去打电话,就去她那里打,楚绍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打电话要花这么多钱,现在好啦,以后不用钱了,省下的钱,可以干好多事呢。”
韩爷爷面带微笑的听她说,一点都不觉得烦,他问:“酒酒,听到爸爸的声音,开不开心呐?”
从邮局出来,楚绍就告诉楚酒酒,以后他们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事情在好转,他爸爸也回到部队了,往后他们会经常收信寄信,总是语焉不详,反而招人怀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了。只是也别逢人就说,像大队长、韩爷爷韩奶奶这种跟家里关系好的,可以说,其他八卦的村民,他们不问,就别提起来。
听到韩爷爷的问题,楚酒酒眨了眨眼,她没有编一个回答出来,而是实话实说道:“开心,但是还有点害怕。”
韩爷爷哈哈笑起来,“你爸爸在部队,肯定比一般人要凶一点,看楚绍就知道了,他就是随你爸爸更多。”
楚酒酒抿着唇,只乐不说话。
她给韩家带了一份排骨,虽然说了这是半价买的,才七毛五一盘,都没要票,但韩奶奶还是执意要给她钱,谁知道,楚酒酒比韩奶奶都犟,她就是不收,到最后,她梗着脖子、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风范,仿佛韩奶奶是要给她送去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沉默片刻,韩奶奶放弃了。
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有这扯皮的工夫,她干点什么不好。
……
心累的挥了挥手,韩奶奶让楚酒酒把晒好的灵芝和银耳都拿走,香菇她只给了楚酒酒三分之一,因为楚酒酒非常不喜欢香菇的味道,就算拿回去,也只有楚绍会吃,这些足够他们吃半年了,再给多的话,恐怕就要放在柜子里发霉了。
临走前,韩奶奶不禁叮嘱楚酒酒:“灵芝和银耳,如果你们不卖,那找时间就吃了吧,不然隔段时间就得拿出来再晒一回,咱们这水汽太大,不适合放这种东西,你心里记着点,别浪费了。”
楚酒酒看了看缩水一半的灵芝,她笑道:“放心吧,我马上就把它们用了。”
韩奶奶:“……”
倒也不必这么快。
说到底这也是楚酒酒的东西,韩奶奶沉默一会儿,最后还是闭了嘴,楚酒酒带着这些东西回家,到家就开始找能装的容器。
楚绍写信到一半,出来问她:“你找什么呢?”
“找罐子,爷爷,咱家有没有玻璃罐?铁罐也行,韩奶奶把灵芝和银耳都晒好了,我想给太爷爷寄过去,你听到他在电话里咳嗽了吗?我听着还挺严重的呢,跟一般人的咳嗽都不一样。”
楚绍诧异:“你连这个都听得出来?”
楚酒酒直起腰,她也诧异,“很明显啊,普通人咳嗽是咳咳咳,太爷爷咳嗽是咳咳呵咳,我们家小区公园里,有个老爷爷咳嗽就是这样的,他说他是有一年冬泳,在湖里迷路了,游了半天都找不到岸,在水里冻了太长时间,伤到肺,上来以后就总是咳嗽了。”
楚绍:“你的社交面还真广,连老爷爷你都说得上话。”
楚酒酒:“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他在小区里锻炼,但是迷路找不到家了,所以来问问我,回家的路要怎么走。”
楚绍:“……”
这么近的路都能找不到,这位老爷爷以后还是别出门比较好。
“家里没有罐子,你要是想寄这些东西,用牛皮纸包一下就行了。”楚绍提议。
楚酒酒却摇了摇头:“不行,我要熬好了再寄过去,牛皮纸装,那还不全洒了。”
楚绍:“你还真不嫌麻烦,而且你确定熬好以后再寄不会发霉?”
楚酒酒转过身,对楚绍呲牙一笑,“不确定,试试呗。”
楚绍:“……”
败家子。
想是这么想,但楚酒酒很坚持,楚绍就只能答应她,到时候给她找个不会漏的罐子来。回到屋里,继续写信,写了没两行,楚绍又出来了,同时还递给楚酒酒一张信纸。
“你也写。”
楚酒酒愣住,“我也写?”
楚绍点头,“嗯,以后咱们都一起写。”
楚酒酒有些无措,“可……我写什么呀。”
楚绍:“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你也不用紧张,他是你的长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多写一点,写上几年,等那时候,再让他看见你,他就是想不接受你,都说不出口了。”
楚绍说的胸有成竹,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楚酒酒:“……”
听着有点耳熟,怎么这么像之前她对付楚绍的办法。
楚酒酒接过信纸,有些怀疑的问:“你觉得太爷爷很有可能不会接受我吗?”
楚绍:“他能接受你,但他肯定不能接受你的来历。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开明?”
楚酒酒:“……”
这话她没法接。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楚酒酒握起小拳头,“好吧!我从现在开始要努力了,努力跟太爷爷拉近关系,让他早点把我认回家里,我这就去写信!”
“爷爷,你也别闲着了,快去给我找罐子!”
楚绍:“……”
楚酒酒说风就是雨,刚决定好一件事,就要把这件事给办了,楚绍却不会真的跟她一起疯,他写完自己的信,然后就默默拎着背篓出去捡柴了,而楚酒酒伏案狂写一通以后,心头的热血也慢慢冷却了下来。
楚绍写信很精简,只说重要的事,然后适当的关心一下楚立强,这就完了。而楚酒酒,她写信事无巨细,过去发生了什么,村里人怎么样,她和楚绍被某些人欺负,她又是怎么大展拳脚,狠狠的欺负回去,她写的洋洋洒洒,最后写到自己手指都觉得疼了,她才放下笔。
楚绍捡柴回来,发现她写完了,便拿起一张读了一下。
还没看内容,只看她写的字,他就笑了一声。
楚酒酒听到他的笑声里有嘲笑的成分,不禁跳起来,把信纸抢了回来,她警惕的看着楚绍,大有他敢说自己写字不好看,就当场跟他绝交的意思。
“你笑什么?”
楚绍唔了一声:“你写的字……”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抬起眼,发现楚酒酒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楚绍:“……”
“风格很独特。”
嘴里的话绕了一个弯,楚绍镇定的回答,他觉得自己回答的挺好,应该不会点炸楚酒酒这颗小炮弹,谁知道,她还是选择了自爆。
楚酒酒:“你说我写的难看,我再也不理你了!”
楚绍:“???”
他哪说了,不要肆意曲解他的话好不好!
然而没用,楚酒酒生气了,气到连晚上的饭都不愿意跟楚绍一起吃,她抢走了那半张烤馕,带着去韩家吃晚饭,只给楚绍留下中午吃剩的排骨和豆腐,还有几个凉了的窝头。
韩家三口听说了来龙去脉以后,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韩奶奶让韩生义去把楚绍叫过来,楚绍把那些剩菜也带了过来,他进门的时候,楚酒酒正坐在新马扎上,而她对面,韩爷爷拿着一根木枝,正在地上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
“竖,横折钩,诶,钩——钩的时候要提起来。”
韩家没有纸笔,但韩爷爷明显是个书法大家,哪怕用木枝,都能把字写得铁画银钩,楚酒酒觉得楚绍的字已经很棒了,没想到韩爷爷更厉害,双手托着下巴,楚酒酒看韩爷爷写完的字,不禁发出“哇~”的惊叹。
韩爷爷得意的看着她,“怎么样,好看吧。”
“多练几年,酒酒的字也能这么好看。”
楚酒酒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吗?我画画写字都不行,我是不是没有天赋呀。”
韩爷爷想了想,笑起来:“谁知道呢,也许酒酒你是真的没天赋,可是练字这种事,跟天赋没有关系。书法是咱们的国粹,就像武术、京剧,不论天赋如何,作为中国人,你总要了解一点,会上一两段,哪怕花拳绣腿,能摆个样子也是好的,你说是吧?”
感觉韩爷爷说的有点道理,楚酒酒不禁直起腰,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韩爷爷,你能教我吗?我觉得韩爷爷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像某个人,花拳绣腿,还嘲笑我写的不好看。”
楚绍:“……”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被奉承了,韩爷爷高兴的一口答应下来,顺便,他还抬起头,看向韩生义:“生义也练练吧,还有楚绍,干脆你们三个一起来学,我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手字还能教给你们了。”
说到这,他压低一点声音,不赞成的对楚绍说:“以后别再嘲笑你妹妹,她还小呢,你打击她,她当真了,以后都没自信了。”
闻言,楚绍转过一点视线,看向正幼稚的向他做鬼脸的楚酒酒。
没自信,楚酒酒?
韩爷爷,你是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