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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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可以感觉到顾时璋对自己的珍惜。

她上辈子天天和男人打交道, 尽管以她大将军高高在上的位置,是没有人胆敢在她面前犯浑的,但是军营中混久了, 谁还不能听几句男人私底下的话呢。

男人都是很渴望这种事的, 他们和女人不同, 他们没法忍。

外出行军打仗,憋久了,路上看到头母猪都觉得赛貂蝉。

她觉得顾时璋也是男人,也应该是这样,况且他分明已经有感觉了。

但他竟然非要隐忍着。

他低头吻着自己, 一下一下的,缱绻克制。

她可以分明地感受到他吻着自己时那种珍惜, 仿佛多用几分力气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因为细细品味过他这微妙而克制的情绪, 她便越发觉得美好。

他牵着自己的手,那修长有力的手温暖而干燥,这让她确实会有种冲动,希望和这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 走到天荒地老。

许以婚姻,许以生生世世。

这些细腻而陌生的情绪冲刷着她的心, 以至于回到叶家时,她踏进这寂静的叶园,都觉这夜晚的风景平添了几分唯美。

走进自家小楼前,正厅的落地窗帘都已经落下,但是从边角处隐隐可以感觉到, 里面亮着灯。

她踏进那正厅, 便看到了叶立轩。

他拿了一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叶天卉自然明白, 这不是叶立轩的风格,他可从来没有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的习惯。

他就是在等着自己。

叶天卉只当做没看到,径自上楼。

在她走到楼梯处时,沙发上的叶立轩自报纸中撩起眼来:“这么晚才回来?”

叶天卉淡淡地道:“不行吗?”

叶立轩神情严肃:“一直和男朋友在一起?”

叶天卉回转过身,视线漫不经心地望着叶立轩:“有问题吗?”

叶立轩看着女儿略带了几分挑衅的目光,他拧眉:“我希望以后你能早点回家,也希望以后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让家里人或者司机去接你。毕竟——”

他放下报纸,淡淡地道:“你是叶家的小姐,香江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太平。”

叶天卉听此话,笑了,她探究地看着叶立轩,眉眼间带了几分嘲讽:

“爹地,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竟然有人跟在我身后呢,想跟踪我?如果这样的话,看来以后我出门确实得小心了。”

叶立轩:“哦?跟踪你?”

叶天卉看着叶立轩那没什么波澜的眼睛,便确认自己猜对了。

竟然跟踪自己。

叶天卉倒是没多少恼,就是觉得好笑,太好笑了。

他要干嘛,想知道自己男朋友什么样子?

她也懒得和他揪扯什么,便道;“是,也不知道什么人,跟踪我?被我拆穿,那跟踪的麻溜跑了。”

叶立轩:“也行,那你以后出去,还是多上心,如果需要,带两个保镖吧。”

叶天卉:“用不着。”

她不太上心地道:“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叶立轩:“有件事想和你谈。”

叶天卉:“请说。”

叶立轩看着女儿明显排斥的样子,微抿唇,神情便有些复杂。

不过他看着她,到底是道:“你回来后,诸事繁忙,加上种种争端——”

他有些苦涩地道:“我一时也没机会和你提起,不过心里到底是想着,你也应该过去你母亲的墓前祭拜,也算是告慰她在天之灵。”

叶天卉听此话,也是意外。

当年那位生母生下她后便难产而死,在内地火化后,叶家在香江通过香江临时政府向内地提出申请,于是内地保留了生母的骨灰,之后叶家派了人来,接走了生母的骨灰以及偷梁换柱的叶文茵。

那生母的骨灰被接到香江后,自然葬入香江叶家的祖坟了。

她其实对那位生母并没什么感情,毕竟不曾见过,不曾养过,她又有着上辈子的血亲。

不过此时此世,到底是因为这位生母才得了性命,且这位生母也因为生她而去世。

她也想去尽这未曾尽过的孝道。

她当下也就颔首:“去扫墓这是应该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看看你的时间吧,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叶立轩:“我是明天的机票,我要去一趟美国,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等我回来吧,到时候稍微做做准备,我就陪你一起过去,为你母亲扫墓。”

叶天卉:“好。”

不过说完这个后,父女二人却是再话可说,场面便多少有些尴尬。

叶天卉便淡声道:“我先上楼了。”

叶立轩也就道:“好,早点休息吧。”

叶天卉便不再理会叶立轩,径自回到自己房间,她先洗过,换上睡衣。

和叶立轩这么一聊,倒是把她在顾时璋那里的心思打散了许多,她难免想了许多。

比如这死在大陆的生母,比如自己这辈子的生命,以及从此后自己要做的事情。

重活一世,终究不能虚度,她还是想做出一番事来。

是以如今自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得尽快琢磨琢磨那孟逸年。

对付孟逸年,叶家是没那实力的,自己也没那实力,只能出奇制胜赌一把了。

她回想着孟逸年赛马中的种种,他其实和顾时璋很像,做事从容不迫,有一种富贵闲淡公子特有的松弛感。

这样出生的公子哥却有着惊人的天分,这是最难对付的,他几乎没什么弱点。

顾时璋倒是和他熟……

叶天卉想着,顾时璋如果真能拿到孟逸年在英国马场的骑手和马匹详细信息,那对她来说,自然是大有助益。

正想着间,电话却响起来了。

叶天卉便接起来,她下意识以为是顾时璋的,谁知道并不是,反而是杨助理的。

她离开公司时给杨助理留了自己的电话,方便紧急情况沟通。

杨助理汇报道:“叶小姐,真是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不过有个情况必须和你说下。”

叶天卉:“嗯,你说。”

杨助理:“你吩咐了后,我就马上和马场交涉,试图联系上地狱王者的主人,不过根据我们目前沟通的情况,那匹马已经被卖出去了。”

叶天卉:“卖出去?卖到哪里?”

杨助理:“这就不知了,听说是这匹马实在是野性难驯,又惹是生非,马主要卖掉,但是一直没人愿意接手,现在这匹马低价处理了。”

听到“低价处理”这四个字,叶天卉的心微沉了下。

要知道速度赛的这些马,黄金赛期也就那么几年,几年过后,养育这些马匹的成本会让大部分马主放弃,那些战绩赫赫的名马自然待遇好,也许会被当吉祥物供起来,部分成绩不错的赛马会成为成为繁育马进行配种繁殖。

而大部分马匹都是默默不闻被低价处理。

这种低价处理,好的情况是卖到马术学校或者训练机构,还能发挥一些残余价值,或者卖到马戏团也是好的。

但是不好的情况就是卖给屠宰场,被宰杀。

美国超市里卖给宠物狗吃的狗饼大多是马肉做的,那就是许多竞赛马的下场。

这地狱王者还年轻,又有着优良的血脉基因,极大可能是送给兽医成为繁育马,不过它生性难驯,而一匹母马的配种都是要交钱的,未必有人愿意有人用这种公马给自己的母马配种。

如果这样的话,那它最可能的下场就是被屠宰,成为宠物狗的食物。

叶天卉吩咐道:“你现在马上连夜联系马场,务必找到地狱王者的下落,不惜代价一定要买回来。”

杨助理:“好,我明白了。”

一时又道:“另外叶小姐你要的人,除了林见泉,我都已经和胡经理谈好了,价钱都谈拢了,明天你可以过去见见。只有林见泉,胡经理好像有些犹豫。”

叶天卉听着自然满意,他做事还算能干,当下道:“林见泉,明天我们一起过去马场,我再和胡经理谈。另外杨助理,你能这时候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很感激,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电话那头,杨助理显然也有些意外。

之后他忙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姐的吩咐我都记下了,会尽快去做。”

挂上电话后,叶天卉想着这件事,就在刚刚,她脑中也曾想过是不是有人刻意为难她,给她下绊子,但细想又不可能。

地狱王者在香江赛马界大部分人眼中是没什么价值的,就叶文慵的角度,他怕是巴不得自己把精心重心放到这样一匹马上,这样才能很好地打压自己,看着自己白费精力。

至于这杨助理,目前看来他是拿钱办事的,他未必对自己多忠心,但至少还不敢坏自己的事,自己吩咐的他确实用心办了。

这么分析一圈后,看来这件事并没别的阴谋诡计,那位马主只是单纯不想要这匹马了。

她略沉吟了下,马上给奔腾马场Jessie所在的马厩摇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她听到Jessie的声音:“喂,你好,这里是奔腾马场。”

叶天卉:“Jessie,是我,叶天卉。”

Jessie一听,惊喜:“是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打算让我帮你吗,太好了,我很愿意!”

这次叶天卉想要一些人手,直接从奔腾马场挖了Jessie,显然Jessie已经知道签下他的是自己了。

叶天卉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请你帮忙。”

Jessie:“你说,什么事?”

叶天卉便讲起自己想买下地狱王者:“现在我的助理已经去寻找地狱王者的下落,你这里有什么消息吗?还有那位训马师老周,是不是可以通过他打听打听?”

Jessie听着,却是凝重起来:“这件事我知道,地狱王者被卖了,昨天谈好的,今天上午拉走了。”

昨天谈好?

自己是今天公布想买地狱王者,看来确实是晚了一步,而不是刻意有人阻扰了。

Jessie:“地狱王者被带走,老周也辞职了,他又跟着地狱王者走了,不过——”

他叹了声,道:“谁知道呢,估计这次地狱王者没什么好下场,老周肯定要伤心了。其实地狱王者的身价已经很低了,老周还想找人借钱买下,可是大家都不太愿意借,朋友也都劝他。”

叶天卉听着,自然明白。

地狱王者的棘手已经不是它的身价,而是它的养育成本,这匹马固然有些潜力,但养育过程需要格外精心,还需要高明的训马师耐心地对这匹马进行训练,挖掘出它的潜能,这才是最昂贵的。

老周作为一个寻常训马师,如果没攒下什么钱财,就算借钱买下地狱王者,也根本找不到地狱王者的安身之地,如今香江已经没有驯马场能接收这匹马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彻底拿到叶家马务管理的那笔资金前,叶天卉也不敢提前订下地狱王者。

她想了想,道:“那麻烦你也帮我留意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老周。”

Jessie:“好,我知道,我现在就找老孙,他和老周熟。”

叶天卉:“老孙?你是说林见泉的那位训马师?”

Jessie:“对对对。”

叶天卉:“好,那就请你多费心了,另外明天我正好要过去马场一趟,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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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杨助理马上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找到马主,马主将那匹马卖给了培训学校,不过看起来那培训学校试过后觉得不合适,于是又一次转卖了,因为他们一次性处理了不少匹马,具体情况还需要确认,他如今已经找人追查了,如果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他。

叶天卉颔首,先让杨助理陪着自己去一趟奔腾马场。

这次她从胡经理手中要了四个人,分别是秃头训师孙家京,马场管理员Jessie,骑师陈综万和林见泉。

这四个人都和马场签订了不同的合同,所以以不同的合同形式由奔腾马场转包给了叶氏马务公司,唯独林见泉,叶天卉要他的卖身契合约。

对此,胡经理也是没想到。

林见泉从进入马场的那一刻起,就签下了三十年卖身契,因为对于他这种十几年小孩子来说,马场要投入很大的成本去培养,去训练,去栽培。

马场一般会筛选并签约一批虫仔,这批虫仔其实大部分都会被淘汰,而被淘汰的虫仔就成为马场的沉没成本,等于白白浪费了人力物力和财力。

极少数的虫仔会成功,会赢取奖金,会创造利润,这将成为马场押下的宝。

因为成功概率并不高,所以马场必须竭尽所能地从那成功虫仔的身上榨取他最大的价值。

一纸合同三十年,正好可以充分利用这个虫仔最巅峰的岁月,等到三十年后,这虫仔四十多,多年严苛非人的训练,虫仔的身体机能都会迅速衰老下降,那他也就失去了价值。

虫仔的合同会被转卖,转卖的价格视虫仔的潜力和年限而定,端看买卖者对虫仔潜力的判断。

林见泉,那是这一批虫仔中的佼佼者。

尽管他才入行没多久,但已经表现出惊人的潜力,况且他还小,他有将近三十年的黄金赛马生涯,这样的虫仔,自然价值非凡。

雄鹰尚且展翅,但也可以预见未来击长空之势。

对此,叶天卉并没犹豫,她强硬地要求拿到林见泉的三十年合同,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不惜代价。

杨助理见此,也没法,只好找来叶氏马务公司的法务人员,开始和奔腾马场谈判,在好一番深谈后,终于以高昂的价格拿到了林见泉的合同。

胡经理也是心情不错,毕竟林见泉将来自然价值高,但那都是虚无缥缈的,是存在风险的,现在能拿到一大笔现金,也算是回报丰富。

叶天卉问杨助理:“他知道是我们买下的吗?”

杨助理摇头:“他现在还在进行封闭训练,对此一无所知。”

叶天卉颔首:“那就让他好好训练,不要打扰他,先把孙家京和Jessie叫来吧,我要和他们分别谈谈。”

杨助理以令去办,叶天卉先和陈综万谈了谈,陈综万已经有两年的骑马生涯,有大赛的经验,也取得一些成绩,这次来到叶天卉麾下,对他来说自然也是很好的机会,显然他也很积极,眼睛亮亮的,表示会尽力而为。

之后叶天卉便和孙家京谈,孙家京是当初挑选了林见泉的那个秃头训马师,无论他性情如何,他在专业能力方面显然是无可挑剔的。

叶天卉以前没有和孙家京同处一室过,现在两个人深谈,距离很近,她才发现孙家京身上有一股浓重的味道,男人的汗味和马粪干草味道的混合,并不太好闻。

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他们这种男人长期在马厩里和马匹打交道,不勤于洗澡,这种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两个人一番深谈,显然叶天卉重金聘他,孙家京自己也是很愿意。

叶天卉问起地狱王者以及训马师老周的情况,孙家京便有些叹息:“老周啊,我和他熟,认识多少年了。”

叶天卉看着孙家京,她知道这个孙家京是个有眼力的,但又是一个刻薄严厉的。

当时林见泉惊马坠落,也有其它虫仔受伤,但孙家京赶到后,第一句话是对林见泉的训诫,这些训马师都是拼着性命熬出来的,他们手底下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虫仔,又不知道看着多少虫仔或者坠亡或者飞升。

这样的人,他们那颗正常属于人类的柔软的心早已被磨成了石头。

只是现在,她看到孙家京提起老周时,眼睛里竟然惆怅的情绪。

她颔首:“能和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孙家京叹了声,道:“老周以前其实是一个军人,退伍的,他以前在军队是养马的,后来到了香江,他也没别的本事,在码头当苦力挣钱却不小心伤了腿,成了一个瘸子。后来也是侥幸,被人家知道他养过马,就过去马厩里干活,他最开始在马厩里干最脏最累的活,不过他会调理马,慢慢地马房也发现他有些本事,他开始训马,他很擅长调理马。”

孙家京语气顿了顿,道:“地狱王者是他接生的小马,这匹小马驹不服管教,我们一直说应该给这小马驹来点狠的,要让它学会马鞍的存在,要让它适应马腹的束缚,不过可惜,他对这匹马太有感情了,他太顺着这匹马,我觉得他把这匹马当成他的孩子。”

叶天卉:“他有什么亲人吗?”

孙家京:“我听说他结过婚,有个孩子,不过好像早早没了,得病死的,他和他老婆离婚了。”

提到这里,他蹙眉:“其实我也是亲眼看着地狱王者出生的,三年多了,我也想试着驯服它,但是不行,对地狱王者,我没办法,老周也没办法,但凡有什么办法,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