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比秧宝大两岁, 今年21,大二,放假回家没有看到妈妈和小弟, 过来, 没想到进门就听五叔在说妈妈。
“妈, 不是说一家照顾我奶一个月吗?上月就是你在照顾, 这月怎么又轮到你了?”
老二家有钱, 出医药费,剩下的老大、老五、老六, 三家轮换着来。
这月该老五家照顾了。
韩文芳躲懒,前天便找借口跑回娘家了。老五,他不带着儿子回来当大爷,等着人做饭吃就不错了。
娜娜话落, 见没人说话,劈手夺过戚彩手里的盆, 往沐大成怀里一塞:“五叔拿稳了,我妈已经帮奶擦洗过身子,换好衣服,剩下的清洗, 你不会也让我妈来吧?往日,奶奶可是最疼你, 别临到老了, 想让你伺候几天,你都不愿往前偎。”
沐大成嫌弃地往后躲了躲, 皱眉斥道:“大嫂, 你也不管管,你听听娜娜说的那些话, 咋,上了几天大学搁家里耍威风,教训起长辈来了!”
戚彩这人,你说她可以,教训她跟沐大同生的儿子也行,就是不能欺负她带来的闺女,“我没觉得她哪句话说错,这月确实轮到你们俩口子照顾爸妈了,你们一个个躲懒不来,我伺候着,端个盆子走到你跟前,你还嫌弃上了,看把你能的。爸,我走了,按当初说好的,这月就交给老五了,有什么要求,你跟他提。”
说罢,拉上娜娜,叫上儿子,走了。
老五急得跳脚:“爸,你还不把我大嫂叫住!我白天上班,下班带聪聪,哪有时间给妈收拾。”
沐冬儿趁机躲进小卧室,不掺和。
有时忙起来,妈这里,她还要大嫂帮忙照顾几日呢,哪敢偏帮五哥得罪大嫂。
沐满仓亦对老五的叫嚷,充耳不闻,这一生,他和老伴养育了三子三女,论孝顺,也就老大老二能看。
老二离得远,给钱。
老大两口子伺候他和老伴,这么多年认劳认怨,把人惹急了撂挑子,靠老五老六,他和老伴怕是连饭都不一定能按顿吃。
沐大成叫嚷了几句,得不到回应,把盆往门外一搁,进屋往沐满仓面前一坐:“爸,秧宝给了二哥一张卡……”
沐满仓浑浊的双眼立马朝他看了过来,“多少?”
“十万。”沐大成揉了下鼻子,继续道,“说是给冉冉的补偿,二哥二嫂的医药费养营费什么的,后续再给。”
这个世界的发展,九二年,已赶超秧宝前世的2000年。买房的话,沪市市区3500元/平方米,郊区两千一平。十万,能在市区买套28平方米的小公寓。
说实话,这个补偿不低了。
“冉冉伤的很重吗?”沐满仓这才想到,还没问二儿子一家的情况呢。
“右小腿骨折。秧宝给她请的陆泽医生,他医术精湛,这点伤在人家手里就是一个小手术,休养两三个月就好了。我二哥脑震荡,二嫂掉了两颗门牙,小伤,赔付不大。”
“你二哥没跟秧宝说你妈的情况?”
“说了吧,我没问。”
沐满仓不满地看向老五,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问一声呢:“你有秧宝的电话吗?”
“我咋会有她的电话。要不……”沐大成怂恿道,“你往她家打打看,以前的号码应该没换。”
沐满仓有点不敢,当年老伴出院后需要钱做针灸,他又不是没打过,颜东铮叔公接的,训他跟训孙子似的,那话说的不带一个脏字,他听了却恨不得地下裂开三指缝,钻进去。关键是当年家里没装电话,他是在小卖铺打的,老头子中气十足,吼起来,整个小卖铺都听着了,他活到这岁数,从没像那天丢人过,再加上小四的事在街上传得沸沸扬扬,他有小半年没敢出门。
“你打。”沐满仓怂得一批。
老五也不敢,握着手机,心里上先怯了,“万一,我、我三姐接了,我说什么啊?”
“说你妈快死了,想见她最后一面,让她赶紧抽空回来一趟。”
“哦哦。”老五应着,迟迟却不敢拨号,随之把手机往父亲手里一塞,“还是你来吧,我打她不一定理我,你是长辈,好说话。”
“叫你打,你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人推来让去,反叫出来喝水的聪聪看不下去了,接过手机,问道:“电话号码多少?”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报了串数字。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有人问找谁?
“沐卉沐卉,”老五急得在旁叫道,“跟他说找沐卉。”
沐满仓紧张地攥着手中的拐杖,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聪聪受二人的影响,结巴道:“沐、沐卉,我、我找沐卉,我三姑。”
“打错了。”对面啪一声挂了。
三人面面相觑。
聪聪把电话还给老五:“换号码了吧?”
“也许……”沐大成喃了句,颇是失落地一遍遍看着手机上的号码。
“会不会拨错号了?”沐满仓小声道。
沐大成把手机翻转给他看。
沐满仓看着号码念了一遍,“没错啊,就是这个号。”
与此同时,颜东铮和沐卉步下飞机,掏出手机给闺女打去:“喂,秧宝,在哪呢?”
秧宝刚从茶馆出来,挥手跟王又夏等人告别,闻言看了下路牌:“在丰庆路,正要坐车回家。”
“沐大林一家的事处理好了?”
秧宝把伤情和处理结果说了遍,末了又道:“他说,外、外婆病重,想要妈妈的电话。”
颜东铮看眼妻子,笑道:“我和你妈过来了,接下来的事,我和你妈处理,你安心准备节目。”
秧宝一愣:“你们来了?”
“嗯。刚下飞机。”
“我去机场接你们,你们等我一下……”
“不用,”颜东铮打断她道,“你小哥开车过来了。”
“哦,那我……”
“你忙你的吧,我们去一趟医院。”
秧宝迟疑了下:“好。”
挂了电话,颜东铮看着大步走来的竟革,伸手抱住,拍了拍后背,笑着打趣道:“伙食不错啊,比着上回见面,壮实了。”
竟革无语了片刻,推开他,转身抱住沐卉,头往她肩头一窝,闷声道:“妈,我想你了。”
沐卉压下心头陡升的一抹酸涩,笑着揉了把儿子的寸头:“那也没见你常回家看看我和你爸。”
竟革笑笑,松开手,哀叹道:“是我不想回吗,是我没假!要不,你帮我给老邢打个电话,让他给我放几天假?”
竟革口中的老邢,叫邢纲,亦是颜东铮和沐卉的老熟人,他们刚穿过来那会儿,跟地方公安张志用、方宜年、邢纲合力抓捕过人/贩子 du枭绕鹰和瘦猴。
多年过去,老邢一步步高升,早已是边疆市公安局局长,竟革的领导。
沐卉白了他一眼,“我没给你请?过年那会儿,半月假,你用一天了吗?”
竟革摸摸鼻子,笑道:“那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了吗。”
沐卉不想理他,接过丈夫提来的行李,往儿子手里一塞,“走了,送我们去医院。”
没一会儿,三人出了机场大厅,到了外面。
韩永新看着走来的三人,忙下车,迎了上去,“颜叔,沐姨。”
颜东铮打量眼,笑道:“永新高了,壮了。你爸妈还好吗?”
“我爸还是那样,每天忙活着农场的事,身子不好。我妈的意思,年纪差不多也快到了,提前退休得了,他不愿意,离不开,割舍不下。”
想起在上坎坝农场生活的那段日子,颜东铮笑道:“要我,也离不开,割舍不下。”
那个年代,理想高于一切,当兵是国家需要,转业开垦农场亦是国家需要,一腔热情顷洒,从无到有,流了多少汗,付出了多少心血。七十年代末,知青回城,农场失去的不但是人力,还有技术。
很多国营农场因无力为继,解散,人去屋空,大片农田荒芜,橡胶树无人收割,野草爬上公路、屋顶。
韩连长坚持着,将一切看在眼里,带领一批老职工留了下来。改革开放,允许私人买卖,他们贷款购买机器,高薪聘请林业局退休人员,及刚毕业的大学生,更是年年举行“归家行”,邀请返城的知青回农场团聚,亦让一部分在城里混不下去的知青重返农场安顿了下来。
82年、84年,秧宝带着《泱泱大国,巍巍华夏》的幕后成员,分别在上坎坝农场做过两期节目,讲农场的精神、建设的初衷、经历的种种困难,甘蔗制糖的过程,夏季的菌子,边疆的汽锅鸡,花米饭,稻花鱼等。
为此引发了,知青回乡探亲热,云省旅游热,并带动了云省的美食和农副产品的销量。
仅仅几年,就帮全国还在经营的国营农场由经济倒欠,迎来了经济正增长。新增的物流公司、快递行业、超市、餐饮、旅游,更是解决了几百万人的就业,同时也带动了铁路交通、航空和水上交通的发展。
沐卉:“你爸身体怎么了?”
韩永新帮竟革把行李一件件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请颜东铮和沐卉坐进去,“老毛病,膝关节肿大,一到阴雨天,疼得厉害。脊椎早年不是受过伤吗,以前年轻不觉得如何,现在年纪大了,有时候弯得时间长点,疼得直不起腰。”
颜东铮和妻子上车,关上车门,看向驾驶位上正在系安全带的韩永新:“没让陆老给看看,扎几针?”
“看了,陆爷爷让他工作暂停半年,好好留在沪市把病治除根,他不听,过来扎了两回针,拿上药,匆匆又回去了。”韩永新启动车子,问道,“颜叔,咱们是回思南路,还是直接去医院?”
“去医院。”
路上,竟革把谢嘉谊的资料递给颜东铮:“你和妈看看,这小子今天下午在商场遇到秧宝,挺主动的。”
韩永新笑道:“人家可是奔着你妹夫的位置去的,能不主动吗!”
沐卉一听来了兴趣:“长得帅不帅?”
竟革微微蹙了蹙眉:“妈,你能不能别那么肤浅?”
沐卉轻笑:“那就是帅了。”
她凑近了看,颜东铮抽出文件,几张照顾跟着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