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别被那男人骗了。”迷雾之中,一个悦耳的女声带着怒气响起,身上带着的玉佩随着她的来回走动而叮当作响。
妹妹?男人?
叶浅浅知道自己应该又输在做梦,他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却发觉对方一直背对着她,盘得漂亮华丽的发簪上,插着一只雕琢精美的凤凰白玉簪。
很眼熟的凤凰白玉簪。
刺耳的闹钟铃声响起,叶浅浅疲惫地睁开双眼、迷糊了半晌,才不得不认清楚自己要爬起来上学的残酷事实。
她刚刚梦到了什么?妹妹?她在孤儿院是年纪最大的,向来都是别人管她叫姐姐。那支凤凰白玉簪是不是之前梦境里面出现过的啊?好夸张啊,不愧是梦境。
不过,昨天发生的事情,比梦境更离谱。
没有人能解释到底为什么大家都在茶室昏睡,这大概会成为明德大学七大未解之谜之一什么的吧。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古怪,叶浅浅毫无头绪,甚至连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跟冯广天说,肯定会被骂是傻瓜;跟孟宇衡说,对方多半会跟她解释各种科学原理来证明这一切不可能;跟张槐序……叶浅浅打了个寒战,对方会用符篆、阵法,明显就是除妖用的,那阵法居然灼伤了她的手掌,而冯广天却没事。而且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照这么说,她难道真的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什么精怪?
拥有这样的怀疑,她又怎么敢去找张槐序询问呢?自投罗网吗?
不过……这难道就是,当年她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原因吗?
叶浅浅这样一想,就忍不住黯然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下,她并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打算拍两下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在掌心还没拍到脸的时候,就整个人怔住了。
昨晚自己偷偷上过药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痊愈,只留下一层淡黄色的碘酒痕迹,完全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止一次了,掌心当时的灼痛,她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呆呆地怔神了片刻,叶浅浅低头苦笑了一声。
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适合现在去纠结。叶浅浅强迫自己迅速地穿衣洗漱,随手就把纸巾团成团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也不管有每天扔进去就扭回了头。
听着身后“咚”的一声响,叶浅浅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实际上她并没有看到,刚刚那纸团在空中忽然改变了方向,直直地朝垃圾桶坠去。
叶浅浅拿着书包走出宿舍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纪菲。后者朝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漂亮的面容如花般绽放,让叶浅浅也不由自主地回以一个笑容。
奇怪,昨天她们不是不欢而散的吗?现在却根本没有昨天生过气的迹象。叶浅浅正胡乱猜测的时候,纪菲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和她一起出门的样子。
“浅浅,听说昨晚是你和冯广天找到了在茶室昏睡的我们哦!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纪菲一脸真诚,到没有说半句假话。若是让她和一帮子人睡一个晚上,可真是糟糕透顶了。想想都让她难以接受。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校方那边有什么解释了吗?”叶浅浅闻言倒是想起来询问一声,因为昨晚一下子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倒是没留意事态最后的发展。
“校方给出的解释,是陈年茶饼之中含有古怪的发酵酶,大家喝过之后都睡着了,虽然有人提出异议,却也没有更靠谱的解释了,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纪菲皱着秀眉道,“因为很奇怪啊,我明明记得自己走出了茶室,可是之后的记忆就完全没有了,连昨天中午吃的什么都没有印象。所以……也许只是茶饼有问题这个原因了吧。”
“啊?中午以后的记忆都没有了?”叶浅浅倒是吃了一惊。
“是啊,所以今天上午校方还要给大家检查一下身体,浅浅你没收到iPad上的通知吗?早饭不能吃,要去抽血。”纪菲一脸的不情愿,但身体更重要。校方也是慎重起见,毕竟在这所大学念书的大部分学生都非富即贵,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不管是谁,校方都承担不起。
“啊?抽血?”叶浅浅摩挲了一下手掌心,虽然从小到大的体检都没有什么问题,但她也是最近才频出状况的,万一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她连平常的生活都会没有了。所以叶浅浅尽量装出无事的样子,笑了笑道,“我觉得应该还好,就不去挨那一针了,虽然不是很痛,但抽血的感觉真是……”
纪菲立刻感同身受地皱了皱俏脸,两人说说笑笑,一直走到食堂门口才分开。
叶浅浅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对方果然是个好姑娘,昨天那个猫妖既然能够假扮她,当然也能假扮纪菲,甚至假扮孟宇衡……叶浅浅想起昨天一直出现的人手上都戴着素圈金戒,顿时就悟了。她赶紧掏出手机想给孟宇衡打电话,但想了想,还是发条慰问短信吧,对方现在万一要是在抽血,恐怕不方便接电话。
几乎所有人都去体检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还在短期的休学旅行,叶浅浅去吃早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诺大的食堂里,只坐着张槐序一人。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军装,英俊飒爽,叶浅浅费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不要把视线黏在对方身上不收回来。
昨晚偷听到的话语,立刻在脑海中重播了一遍。
“你竟然连自己喜欢的女生都能下狠手!”
应该不是她想到的那个意思吧,叶浅浅咬了咬唇,从认识张槐序的第一天开始,鬼屋突然亲近,再到茶道室的不明亲吻,种种迹象,实在是不能怪她多想。
两人隔着好几张餐桌,默默地吃完早餐,然后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着看书。正常上课之后,他们的教室就和普通的高中教室没什么区别,毕竟谁也受不了每天都跪坐上课。
叶浅浅坐立不安,很难得有两人独处的时间,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种问题,由女孩子问出口真的可以吗?
正心烦意乱时,冯广天吊儿郎当地踏进教室,一边走还一边揉着眼睛。没办法,对于喜欢熬夜的人来说,早起上学简直就是折磨。他也知道了昨天事情的结果,所以对空荡荡的教室没感到任何意外,直接走到叶浅浅身边,一屁股就坐在了本来应该是孟宇衡的位置上。
“臭老头,上午明明没课,还要赶我起来上课。”冯广天趴在书桌上,各种犯懒。
叶浅浅听到他虽然在抱怨,可是那其中浓浓的父子亲情,却让她无比羡慕。她总想旁敲侧击那些关于冯啸威的事情,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看到冯广天手上多出来的一枚翠绿色的翡翠扳指,不禁问道:“咦?这是扳指吗?”
冯广天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体翘起大拇指,用各种炫耀的口气说道:“这确实是扳指,不过扳指在古代名“韋世木(这个字打不出来QAQ反正就是左边是韋右边是葉去掉草字头,以下用X代替)”,射决也,在商代便已经出现,是射手用来扣住弓弦射杀猎物的工具。今天这不是有射箭课嘛,所以我就带出来用一下。嘿嘿,这是清朝的古董知道不?据说很有来历,还是名人戴过的呢!”
“啊?今天下午是射箭课?”叶浅浅调出课表看了一下,果然是,“难道射箭课需要自带扳指吗?没有怎么办?”
“没有也一样可以射箭,X不过是辅助工具,又不是没有弓或者箭。再说,在清朝的时候,扳指已经沦为了玩物,只有那些纨绔子弟的王爷贝勒们才喜欢戴。尤其,是喜欢蓄男宠的。”孟宇衡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刚刚检查完身体,回来就看到冯广天,孟宇衡不爽地推了推眼镜道,“这是我的位置。”
“好好,让给你。”冯广天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站起身,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他站起来的时候不知道绊到了哪里,竟然就那样往后栽了下去。
叶浅浅惊了一下,因为冯广天若是这样摔倒的话,正好后脑就会磕到椅背上,简直危险至极。可是事情发展得太快,叶浅浅连伸手去扶的机会都没有。
画面在她眼里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她的视野闪烁了一下,等她再回过神时,发现冯广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而那把比较危险的椅子根本就不在原来的位置,竟是往后凭空挪了半米的距离。就这不起眼的半米,让冯广天免于脑部受创。
可是,刚刚椅子明明在这里的……
叶浅浅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一直低头看书的张槐序却抬起了头,看着那把椅子眯了眯眼睛。
冯广天今天感觉自己特别倒霉。
一大早起来喝豆浆的时候就差点被豆浆呛死,咳嗽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出门的时候差点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在教室里又摔了一跤,辛亏没几个人看到,不算太丢脸。
这些事放在平时,偶尔发生一两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才起床不到两个小时,就这么惊险,科学吗?
冯广天握着叶浅浅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灰尘一边思考,是不是那句话没说好,得罪了天上上神佛。
“没摔着吧?”
叶浅浅眼中的担忧让冯广天的心情好转了不少,他在原地蹦哒了两下,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没睡醒而已。”
“小心点,百分之十四点五的人是死于自己的愚蠢。”孟宇衡只是习惯性的毒舌,没有发现冯广天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语僵硬了一下。
陆续又有同学体检完回来了,但几乎所有人都到教室里来了,讨论着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茶饼里有问题是肯定的,可是有些人明明记得自己下课走出茶室了,不可能昏迷还特意回到茶室吧?而且学校的监控录像昨天也出现了问题,许多画面都是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
在一片讨论声中和iPad刷屏中,只有四个人是置身事外的。叶浅浅心不在焉地拿着iPad看电视剧,孟宇衡专注地演算着试题,张槐序认真地看着书,冯广天玩着手机发呆。
一上午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下午在上射箭课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从昨天的事情里缓过劲,再加上下午的太阳光火辣辣地在头顶晒着,一整班的人都没什么精神。
射箭课是在学校的靶场上,这个靶场很大,一边竖着二十个靶子,一边放着二十张各种型号的弓,特别有气势。
冯广天随意地拿起一张弓端详了一下,吹了个口哨:“居然是MONSTER SAFARI,马修斯的怪兽远征!天啊,太高大上了!”
“嗯,马修斯家产的复合弓还是不错的,最喜欢他家的刺客系列,不过停产之后代替刺客的碳骑士就不怎么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冯广天一回头,立刻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是哪个动物园放出来的大猩猩?
这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还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他留着络腮胡子,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废魅力。他身上只穿了背心和短裤,结实的肌肉块都看得清清楚楚,引来一旁同学们一阵赞叹。
“哈哈,大家好,我叫徐耀辉,来教大家射箭哈!”徐耀辉爽朗一笑,立刻就让笼罩在大家头上密布的阴云全部散开。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气场。
“哎呀,我想起来了,徐耀辉,他不就是之前世界锦标赛的冠军吗?”因为是室外课,也就没人带iPad出来,改成了交头接耳。
“是啊!好帅!当年我就很喜欢他了!射箭时微眯着双目,那种带着杀气的眼神!啊啊啊!”立刻就有女生花痴起来。其实严格来说,徐耀辉并不算长相出众,但像他这样的阳光肌肉男,现在也是很少见了。
“首先,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弓箭哈。文言文什么的我也记不住,据说最早黄帝战蚩尤于涿鹿,纯用弓矢以制胜,此为有弓矢之最早者。至于后羿射日什么的就更不用说啦!”徐耀辉开始唠叨了几句,下面就有人忍不住了。
“许老师,历史什么的就不用给我们普及了,还是早点让我们练练吧。”
“好,好,哈哈,那我就不费力气回忆什么弓的历史了,大家直接开始吧!”徐耀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挥了挥手。
叶浅浅倒是觉得在他刚刚提到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胸口炙热了一下,但在她摸过去的时候,只能感觉到暗月吊坠的热度稍微过了,其他没有什么异状。
应该是午后的太阳太晒了吧。叶浅浅也没当一回事。
君子六艺包括礼、乐、射、书、数,其中的射就是射箭。但现代社会,也没必要学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这些古代射技,只是单纯的射箭技术,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向往了。
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张弓,叶浅浅站在弓架前犹豫了一下,孟宇衡便在旁边建议道:“挑选反曲弓吧,就是简单点的这种。反曲弓弓片较长,弓片相对变形很小,拉力变化比较规律,拉力是均匀变化的,而复合弓的拉力则因滑轮的作用变化很剧烈,一般没受过训练的不好掌控。而且反曲弓的磅数较低,发射比较柔和,适合女生使用。”
“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懂行啊!”徐耀辉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出声赞叹。不得不承认明德大学之内果然卧虎藏龙。冯广天那种懂不过就是认识牌子而已,这个戴眼镜的男生懂的却是机械原理,简直不可小觑。
“切,四眼啊,估计也就是理论知识强悍些吧,让他动手肯定各种完蛋。”冯广天一点也不客气地吐槽道,用鄙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书呆子孟宇衡消瘦的身材。
而这时,已经有女生欢呼了起来,几人转头一看,发现张槐序已经拿起一张最古老的紫衫木长弓,姿态标准地拉弓准备射箭了。
他站在射线上,双脚开立,左肩对目标靶位,左手持弓,右手拿箭。整个人光站在那里,就有股冲天而起的气势,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勒个去,冰山这回要玩脱啊。这紫衫木长弓,若是没有经过训练,跟本拉不开啊!”冯广天幸灾乐祸地闷笑着,甚至还掏出手机时刻拍下对方吃瘪的状况。
“嗯?会拉不开吗?”叶浅浅怔然,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俊美无匹的张槐序此刻正侧脸朝箭靶看去,那如鹰隼般的眼神,配上他优美的面部线条,和那身白色军装和黑色军靴,简直帅到惊天动地。
“看这些复合弓和反曲弓,虽然型号都有些不同,但都是由弓片组成的,复合弓甚至还有滑轮和副弦,都是为了分摊拉开弓弦的力道。那柄最古老的紫衫木长弓,弓背是由一整块木材所制,可见有多坚韧。古代的长弓都按照弓弦的磅数分几石,看小说里经常也会写拉不开弓,那都不是杜撰的,是真的拉不开。”孟宇衡推了推眼镜,对于张槐序的选择也有些不解。
“那张长弓是放在那里做演示用的,这小子还真敢选啊。”徐耀辉忍不住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就为了能看得再仔细一些,“诺,他居然用的是蒙古式射法。”
“蒙古式射法?”叶浅浅继续充当不耻下问的小能手,只不过明显这回冯广天也不明白了,于是她直接问自家竹马。
果然,孟宇衡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快就回答道:“现代射箭一般都用地中海的射法,这种射法的剪头是搭在持弓手的外侧,而蒙古式射法的剪头却搭在持弓手的内侧。而且地中海射法是用三指拉弦,而蒙古式射法主要是靠大拇指的第一个关节。所以说,只有蒙古式射法才最需要扳指,地中海射法一般不需要。当然,只射一两箭的话,是不需要扳指保护的。”
“最主要的是,什么射法适合什么弓,现代弓都有加箭台,碳素箭杆有弦卡,传统长弓传统箭则没有这么多附加,所以射法也必须用传统蒙古式射法。”徐耀辉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笑得意味深长,“这位小哥看起来明显练过啊。”
张槐序在众人的解说声中,姿态优雅地预拉,双臂用力,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拉开弓,把一张紫衫木长弓拉成了满月状。
“卧槽!”冯广天手机差点都要掉了,其实射不射中他都没有考虑,他满心以为张槐序连弓都拉不开呢!谁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随意地就开弓了。
“嗡!”脱弦的箭并不是平直地射出去,而是在空中呈现了一个优美犀利的抛物线,随后狠狠地钉在了箭靶正中的黄色内环上!
十环!
“卧槽……”这一声是徐耀辉说的,他朝着箭靶看去,见那箭头都快入木三分了。这很正常,长弓很难拉开,但只要是拉开了,相应的箭射出来的力道也极其惊人。若是换在古代的战场上,这一箭妥妥地可以射穿敌人的盔甲。
围观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沉寂了半晌,显然没料到张槐序一箭就能射中靶心。
张槐序动了动右手的拇指,有点不太适应的样子。徐耀辉回过神,知道对方肯定是手指没有做保护而感到有些酸麻了,连忙从旁边的器材箱子里拿出射箭手套递了过去,顺便询问对方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射箭队。
而这时才有人惊呼出声,尖叫声和鼓掌声简直要把靶场淹没了。女生们个个头晕目眩,男生们则都不服气地挑好了弓箭,站在靶位上开始拉弓射箭。也不管姿势正不正确,一时间靶场乱箭齐飞,别说十环了,都没几支能真正射中箭靶的。
唯一像点样子的,也就是孟宇衡了。他一次射不准,便停下来用心算距离、风向、力度、射箭角度,等他第二次放箭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七环了,随后每射出一箭,都会更靠近靶心一点,简直是进步神速。
冯广天则不急着射箭,他拿着手中的那把马修斯怪兽远征的复合弓,先是很专业地检查弓片、弓缆、弓弦和弓把,看是否完好无损,随后确定这是一把没有人使用过的新弓,便满意地开始用工具从工具箱里找到开弓器精调这把弓。绑窥孔、调拉力、搭箭点……一个人在靶场边忙得不亦乐乎。
徐耀辉从张槐序身边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就看到冯广天忙得热火朝天,不由得凑过去笑道:“冯少爷,你应该知道这弓是已经调好的了吧?”就算一开始徐耀辉不知道冯广天的身份,现在也知道了。看样子这把怪兽远征的复合弓,本就是冯校长假公济私给自家儿子配备的。
冯广天轻哼一声,撇嘴道:“那是你按照你的习惯调的,本少爷用,自然要按照本少爷的习惯。”
徐耀辉顿时觉得难伺候,这少爷八成是对这组装弓箭要比射箭更起劲。他还是离远点吧,便识相地去指导其他学生的射箭姿势了。
他们站的起射点是按照国际比赛要求,离靶心有七十米的距离。而箭靶就那么一点点大,若是能射到才真是真不容易呢,所以只要是一上手试箭的,就明白了张槐序一箭射中了十环是多么不可思议,更别提他拿的还是最难拉开的紫衫木长弓。而且他接着又射了四五箭,次次都射中靶心,简直不是人。
叶浅浅就站在张槐序身边的靶位,她拿着反曲弓,尝试着射了几箭,连靶子的边都没有擦到,都飞到靶场后面的墙上去了,甚至有一箭直接插到了张槐序的箭靶上,成了他箭靶上唯一一支低于十环的箭。
这一箭也成功引来了张槐序的一眼,叶浅浅发誓她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来至少五种以上的嘲笑短句。
好在他们两人用的箭尾翎羽的颜色不一样,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倒不会给男神抹黑。
虽然其他人的水平也都和她差不多半斤八两,但叶浅浅就是觉得无比丢脸。在搭箭开弓瞄准了许久后,想起一些漫画里的台词,用心瞄准什么的,最终忍不住闭上眼睛开了弦。
箭矢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却忽然改变了方向,直直地射中了靶心。
“耶!”叶浅浅睁开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靶子,确认了好一阵,才高兴地跳了起来。
目睹了一切的张槐序却慢慢收回了拉满的弓弦,目光复杂地看向正在跟孟宇衡炫耀的叶浅浅。
冯广天泄气地蹲在那里,在他面前的是弓弦断掉的怪兽远征复活弓。
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按照所有的规范动作来调整弓弦的,怎么可能绷紧的弓弦会突然断掉?还好他反应比较灵敏,避开了骤然弹出来的弓弦,否则他右眼现在肯定已经瞎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看黄历,肯定是写着诸事不宜。
就在冯广天懊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张槐序正向他走来。一开始冯广天以为对方是来弓架这里换弓的,毕竟那张紫衫木长弓以普通人的臂力拉几次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便识趣地让开位置。但张槐序却并没有过去,而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看了看他手中断了弦的怪兽远征复合弓。
虽然张槐序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特别奇怪。冯广天自己会脑补,以为对方在嘲笑他,立刻就炸毛了:“看什么看?没见过弓弦自己断的吗?”
张槐序实际上看的却是对方手中的扳指。
普通人也许没感觉到,但张槐序在上午冯广天一出现时,就察觉到了依附在这扳指上面淡淡的怨气,只是初时这怨气并不明显,张槐序也就没有当回事。因为但凡古董,年代越久远的,就越容易聚集灵气或者怨气,以玉器为首。张槐序年幼学会这项辨认眼力后,还曾经去古玩街逛过两个月,一边锻炼自己的眼力,一边顺手捡漏发点小财。
有灵气的饰品会给佩戴的人带来好运并滋养身体,有灵气的摆设若是在家中放对了方位,也会助涨运势,而怨气就是相反的作用。
张槐序初时也不以为意,有怨气的古董很多,但一般都只是让佩戴者有些霉运罢了,伤不到根本。可这一天下来,扳指的怨气越聚越多,冯广天所遇到的意外也越来越夸张,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伤及生命。
不,说不定已经开始危机生命了。
尽管各种看不惯冯广天,张槐序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再者,降妖除魔也是天师的工作。
“能把你手中的扳指借我一下吗?”张槐序知道若是说实话,对方肯定会嗤之以鼻,还不如直接借走后,自己再消除扳指的怨气来的快。
换了其他人,肯定也就借了,但可惜,对方是冯广天。
冯广天看了看张槐序手中的紫衫木长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断了弦的复合弓,冷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我的弓弦断了,就再也不需要扳指了吗?我难道就不能再换一张弓吗?”说罢便要走向不远处的弓架,那里还留着几张备用的弓。
张槐序没料到对方会拒绝,下意识地跟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随后却警兆忽现,立刻转过了身。
一支箭带着犀利的尖啸声,正破空朝他们的方向射来。
这扳指的怨气,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张槐序本想着用符篆改变那支箭矢的运动轨迹,却在发现了叶浅浅正朝着他们看来的时候,瞬间改变了想法,抬起手又重新放下了。
正好让他看看,这姓叶的女生,到底有什么能力。
冯广天正气愤地想要去换弓箭,却觉得背后被人狠狠一撞,差点就把他给撞到在地,气得他想要跳脚骂人。可他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全身立刻就僵硬起来。
张槐序正挡在他身后,而胸口却直直地插着一支利箭,鲜血立刻染红了那身白色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