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石龙这人生性稳重,向来在意规矩分明,既然帝姬发号施令,那就要以大局为重。
像图沧浪、雷无相这种无法无天的做事方法,他本就不喜。
再加上章献忠乃大西军营的千夫长,岂能叫天南大营的两个杂碎随手处置。
“石龙!大西军中的十强武者!”
纪渊眉锋扬起,并未表现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的桀骜不驯。
他向后一挥手,将乌魔龙血马的缰绳丢给亲兵,大步跟上石龙。
真名录入七杀碑后,那股宏大纶音震荡斗界,硬生生轰开虚空。
皲裂纹路肆意蔓延,缓缓地扩张成为数座十丈来高的巨大门户。
以供四大营的千夫长,及其率领的亲兵、披甲奴通过。
“不愧是道器!可以穿梭寰宇,纵横诸界!
当年玄天升龙道主想学霸王,不愿渡江而走,欲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那时的白重器,就与千年前的大炎高祖一样,天运加身,命数尊贵,并非人力可以阻挡!”
披戴九蛟魔首铠的图沧浪一马当前,走在天南大营的首位。
其人宛若出世的大妖魔,气焰狂烈无比。
方圆数十步内,竟然都没有谁敢靠近过去。
“自古传言,神通才能逆天而行!
归根究底,还是玄天升龙道主不够无敌,未能突破六重天!
这才死在把持社稷神器的白重器的手里!”
雷无相嘿然一笑,仰头望向那座镇压十方的七杀天碑,不无敬畏道:
“帝姬大人将这尊道器炼化完全,以此破界,踏入玄洲,集结大兵压往辽东关外……咱们的好日子恐怕就在后头!”
图沧浪转过身躯,颔首赞同道:
“你讲得没错,雷老弟!
斗界终究只是玄洲一域之残缺碎片,天生道则不全。
哪有玄洲位居寰宇正统,受大道垂青,得天独厚来得舒畅!”
雷无相深有同感,突破四重天开辟气海后,就要攫取道则圆满内景。
正因为斗界残缺不全,这一步往往会走得极为艰难。
因此走火入魔,受雷火击打而死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有帝姬大人的七杀碑镇压一地,抵抗天劫,你我这一次,说不定能够再进一步,触摸到五境那层门槛。”
图沧浪深吸一口气,宽厚大手五指攥紧,俨然是野心勃勃。
忽地,那身漆黑铠甲上的九条蛟首猛然扬起。
数竖瞳爆出猩红精芒,齐齐盯向旁边一侧!
“石龙,你是铁了心要护着这小子?”
图沧浪扭头一看,目光正好扫过大西军营那边。
见到石龙与章献忠一前一后,似有几分关系,他眼中顿时凶光大炽。
“图老九,章献忠的真名已经录到七杀碑上。
他如今是讨伐辽东的大军之一,你还要坚持动手,莫非是想违逆帝姬?”
石龙双手负后,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提醒道。
“少拿帝姬来压图某人!
辽东贺兰关就是一座修罗杀场,刀枪不长眼,谁知道他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帝姬岂会在意小小蝼蚁的死活!”
图沧浪昂首挺胸,踏步之间,那袭九条魔蛟缠绕躯体的漆黑铠甲铮铮作响。
他居高临下,极为轻蔑的扬手指点道:
“小子,阵斩图阙好大威风!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踩着某家的血亲往上爬!
别以为当上千夫长就可高枕无忧!
你得罪图某人,已经是取死有道!”
图沧浪充满杀意的话音落下,好似冰刀刮擦血肉筋骨,带起无尽的寒意。
一时之间,七杀碑前,气氛剑拔弩张。
天南大营与大西军营,各个千夫长都不约而同围拢过来。
有的是作壁上观,有的是同仇敌忾。
瞬间就有数十道各异目光,射向披戴元辰白骨铠的章献忠,看他究竟作何回答。
“你儿子人在黄泉路上,某家迟早再把你送下去,跟他团聚!”
越过中流砥柱也似的石龙,迎上图沧浪择人而噬的凶恶目光。
纪渊平声静气,淡淡说道:
“对了,记得烧纸告诉图阙一声,让他奈何桥上慢些走,免得你追不上!”
石龙眼皮一跳,心想这小子果真如外面传言那样,是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杀胚!
图沧浪披戴王品铠甲,实力陡增十倍不止,还有十强武道之山海拳的顶尖传承。
真个捉对厮杀,自己都未必能稳赢。
章献忠竟敢当面大放厥词,简直是把“找死”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好好好!大西军的千夫长,真是一个比一个狂!
章献忠,记住你现在桀骜不驯的样子,希望等到辽东关外,你还能如此!”
图沧浪怒极反笑,眼中寒意更甚,却并未当场动手,转身踏入七杀碑下的巨大门户。
“一个两个都来送死!合该添上一笔善功阴德!”
纪渊亦是心头漠然,随着石龙一并踏入那道虚空门户。
他头一回横跨两界,感受大为不同,只觉得周身寒彻,血肉筋骨无一处不被挤压。
仿佛被几百丈高的蛮横龙象来回踩踏无数次,几乎要变成一滩粘稠的泥浆。
“难怪只要千夫长……那些亲兵和披甲奴,怕是活不下来多少!”
纪渊忍耐着那股筋骨被撕扯、血肉被碾碎的清晰痛楚,固守心神,不为所动。
虚空之内,无天无地、无日无月。
换成其他人,兴许受不住这种万物混洞,万类不存的幽沉黑暗。
可纪渊早就在奇士的玄牝之门那里体会过一遭,心中毫无波澜。
半个刹那过去,那身七八百斤重的白骨元辰铠陡然一震,双脚终于落在踏实之处。
“这就是玄洲!斗界生灵终其一生,也难以见上一眼的玄洲!”
石龙略带激动的沉闷声音,从纪渊的身后传来。
“玄洲跟斗界有什么区别?”
纪渊沉下心神,感受这道化身的种种细微,眉头微微一皱。
周身毛孔好像上岸的一尾鱼儿,拼命地张开嘴巴,贪婪且肆意大口呼吸。
整个躯壳似乎都舒展开来,变得更加自如,仿佛天地变得辽阔起来。
“置身于斗界时,倒也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
横跨两界一来一回,这种体会就格外明显了。”
纪渊思索片刻,很快想到答案。
“越是强大的生灵,天地道则对他的挤压,就会越严重?
斗界道则不全,不够完整,所以四重天便已感觉憋闷。
等到五重天、甚至大宗师,岂不像关在狭窄小屋里头的囚徒!
玄洲……曾有九域,后来分崩离析。
如今武道只有五重天,是否也与此有关?
这方天地无法容纳神通!”
纪渊暗自揣度之际,眼底忽然映入一道白发苍苍,意气雄浑的高大身影。
其后,旌旗猎猎,如山似海,仿佛周天星辰拱卫日月!
强横有力的声音落下,宛似数百炸雷,轰然回荡于无边旷野:
“穆如寒槊在此恭候已久,接迎诸位入关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