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尊号天子的人的身上,何尝不是一个最大的讽刺。
不得不说,纵然裴萧元至今仍是无法对那个紫宫里的人做到释怀,但思及此,他难免也是感到几分动容。
“倘若可能,便是倾尽天下之力,将昭德皇后接回安奉,我想,陛下应当也是愿意的。”
他缓缓又道。
絮雨定住了。
慢慢地,她眼中那正朝他迸射的火星子黯淡了,终至熄灭。她也闭了唇,不再质问他。只是她的面色还是那样苍白,眉间更因他的话语,蒙上了一层绝望而惨淡的神气。
一阵预兆着夜雨的带着潮湿和凉秋感的狂风,越过一道道的宫墙,一座座的殿楼,涌到了这一处宫道尽头的隅角里,卷得地上落叶
飞旋。
裴萧元静静地凝望着她。
他猜测在她到来的时候,应当只听到了皇帝和老宫监哀叹的关于昭德皇后之事的最后一段话。
她应还不知人前看去似日渐转为硬朗的皇帝,如今身体实已衰败至呕血地步的事。
他庆幸她此刻不知。否则,他真的无法想象,她将如何同时面对这样两件于她而言应当都是无限残忍的不幸之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忽然她再次开口,如此问道。
裴萧元一怔,踌躇之间,只见她望着自己,唇边僵硬地挤出了一抹轻笑:“我瞧你的样子,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们都瞒着我一个人而已!”
裴萧元对上了她那一双望来的红通通的眼。
她吸了口气,再度开口:“你告诉我,当年的那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的阿娘,她到底是如何死去的?又是如何被弃在了乱葬荒野里尸骨无存?”
与皇帝一样,裴萧元怎敢,又怎忍,将那曾发生在她阿娘身上的极其残忍的事说给她知。
“陛下此前确曾与我提过几句,皇后与丁白崖私奔之说,实属污蔑,其余我也知之不详……”他如此应道。
她一动不动地立在柏下,也未再继续逼问他了,只手在微微发抖。忽然,只见她望向皇宫里的某一方向,随即一言不发,转身便要从树后走出。
裴萧元见状一怔,循她方才所望的方向看去,登时心中雪亮,没等她迈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将她困在自己和树干之间。
“公主要去凤仪宫?”他低头问。
絮雨没有作声,继续迈步,要绕过他而去。
“公主冷静,听我一言,此时勿去——”
“滚开!”
就在这一刹那,那幼时的簪星郡主,王府里的李嫮儿,仿佛在絮雨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勃然大怒,厉声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