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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浔抵达酒店的时候,天还没亮。
领班收到上司的消息,知道这位姓周的先生是老板的朋友,须得小心对待,于是主动迎上来,笑容满面地说:“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这个时间,酒店大堂一片空旷,周砚浔坐在沙发区那儿,没说话,手指抵着胀痛的额角,用力揉了揉。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就像那天匆忙离开梁陆东的饭局赶往弈大,只是想去一个离书燃近点的地方。不见面也没关系,只要知道她还在,没有离开,他就心安。
朝她靠近,好像已经成为他的本能,无法抑制。
领班见状没再多问,让服务生给周砚浔送了杯咖啡,就去处理其他工作。
时间流逝着,天色变亮,马路上有车流声传来,一夜就这么过去。
周砚浔枯坐了几个小时,身姿依旧板正,仪态极好,不见倦色,只是冷淡,倨傲的感觉由内而外,贵气强烈。
两个值夜班的前台都是小姑娘,年纪不大,一直偷偷打量他,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惊艳。说话不方便,其中一个女孩就在手机上打字,之后用胳膊抵了抵身边的同伴——
【好像是来找1205的客人,那间客房住了两个女孩子。小情侣吵架吧?女朋友赌气跟闺蜜出来住酒店,男朋友过来哄人,这个时间肯定已经睡了,他不敢打扰,只能可怜兮兮地等着。】
同伴看了看她,觉得很有道理,也打下一行字:
【这么一说,感觉好甜啊!我也想要这种又帅又会哄人的男朋友!】
内线电话在这时响了,前台立即接听。
1205的客人需要感冒药,领班将这一信息转达给周砚浔,周砚浔思考一瞬,让他们不仅备了药,还备了一些暖胃的餐点,一并送上去。
领班训练有素,很快处理好,试探着问:“要告诉1205客人您在这里等她吗?”
周砚浔的目光落向窗外,朝阳初生,天地清澈,他摇摇头:“算了,不必。”
刚刚吵过一架,这种时候,就算见了面,也难以心平气和。
感情太脆弱,经不得一再伤害。
他知道她还在这里,一切平安,就够了。
周砚浔又坐了一会儿,喝空那杯冷掉的咖啡,起身离开。前台两个小姑娘注意到他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疑惑——
等了这么久,不见一面就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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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燃有两份兼职要做,宋裴裴特意选在周末来弈川,原本的计划是趁书燃双休,玩两天就回去。现在,书燃跟男朋友吵架闹翻,裴裴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待着,又多留了几天。
白天书燃去辅导班上课、做家教,宋裴裴出门逛逛景点和网红店。晚上两人一道吃饭,然后回酒店追剧吹空调,忙忙碌碌的,倒也充实。有好朋友作伴,书燃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再低落。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书燃做完明天上课要用的PPT,关掉电脑,和裴裴一块用iPad看综艺。热闹的音乐声充斥房间,宋裴裴喂她一颗车厘子,书燃没胃口,摇头拒绝。
裴裴说:“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我哥催我回家,你呢?什么打算?”
书燃要等到辅导班放假才能回去,但是……
“你跟周砚浔就继续这么僵着?”裴裴又说。
那天,书燃猜到给她送药和餐点的人是周砚浔,迟疑片刻,披上外套去了楼下大堂。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敞开,一眼就看到周砚浔坐在沙发区那儿。
他身后有一扇窗,望出去,朝阳迤逦,衬着那张五官立体的俊逸面孔,显出几分罕见的清绝,分外出尘。
“真是他!”宋裴裴惊讶,拉着书燃躲在角落里,小声说,“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呀?”
书燃抿着唇,思绪有些乱,不等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周砚浔忽然起身,同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之后,推门离开。
离得远,话音断断续续,书燃隐约听见,他说的是——
“如果1205的客人再问你们拿药,无论什么药,都立即通知我。”
书燃睫毛轻颤着,心头的滋味太复杂,正映着那句歌词——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宋裴裴点了点屏幕,将综艺暂停,房间里安静下来,她说:“周砚浔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家酒店?甚至连房间号都知道。你告诉他的?”
书燃摇摇头,“我没说过。但是,弄清这些小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裴裴单手撑着脸颊,“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说‘想要不喜欢他是件困难事’了。”
那样清绝的一个人,皮囊精致,气质出尘,背景深不可测,本该对万物都漠然,偏偏动了心,于是,心甘情愿地交付出一切偏爱与温柔,能给的都给她,唯恐给的不够多,不够好。
这样拼尽全力的喜欢,没人能拒绝,能够守住本心毫不动摇。
裴裴这几天冷眼旁观,也不由叹息——若能一直到老还好,否则,经历过周砚浔,还怎么去爱别人。
周砚浔的外套还挂在酒店衣柜里,书燃目光移过去,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裴裴替她犯愁:“你们两个总不能一直谁也不理谁吧?难道要分手。”
书燃根本没听清裴裴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应了句:“不分手。”
她不要分手。
可是,不分手又该怎么办呢?
书燃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上置顶的那个人,鼻尖微微泛酸。
她第一次谈恋爱啊,也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吵架,还吵得那么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谁能帮她出出主意……
又过几天,裴裴在家人的催促下回了赫安,书燃办好退房,正要回宿舍,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来电——
茉莉。
窦信尧的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