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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青的胎梦,楚春亭和顾培俩帮她做掉了)

顾培此刻经历的, 是一件所有男人看到都会崩溃的事。

因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妈和他的老婆,打起来了!

但他非但没有崩溃,更没有生气, 恼怒, 痛苦一类的感觉, 反而无比的轻松。

他心里一直有个死结, 就是亲手害死了小妹妹那件事。

当初, 卓言君和顾克离婚后不久, 就嫁给了桥本十一, 俩人生了个女儿。

顾培和顾克一直相依为命,因为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自己没有, 他也想要妈妈, 于是缠着顾克,闹着说他想见妈妈。

顾克于是帮他联络卓言君, 想让卓言君见见他。

顾培等啊等,盼啊盼, 终于,在他五岁那年的圣诞节, 卓言君同意了,要接顾培过去过圣诞节。

然后, 他不但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妈妈, 还见到了妈妈生的小妹妹。

桥本家的人自然不喜欢他,但顾培特别喜欢那个只有一岁多, 刚刚会走路的小妹妹, 头一回见妈妈, 母子血缘,他也特别喜欢妈妈,他是想让妈妈开心,妹妹高兴,才给的小妹妹糖果吃,逗她玩,逗她笑的。

可就那么一颗糖果,呛到妹妹了。

他看到妹妹在翻白眼,于是跑去找人求助。

但桥本家本来有很多佣人,在那一刻他却一个都没有找见。

而他妈卓言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小的顾培楼上楼下四处找人。

在那个热闹的圣诞节,桥本家每一间房子的门都开着,每一台电视机也都开着,音乐,礼花,苹果派的香气,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个都没有找到。

他于是又跑回去救小妹妹,给她喂水,拍背,但妹妹还是没能救过来。

等到桥本十一和卓言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冷透在顾培怀里的小女儿。

愤怒的卓言君用她自己送给顾培的圣诞礼物,冰刀,一刀割在顾培的腰上,桥本十一将他举起来,从二楼扔下去。

要不是佣人们拦着,那天顾培就死在桥本家了。

他永远记得的,只有自己喂给妹妹的糖果,和茶水的味道。

……

在出了那件事后,桥本十一想要玄铁金针来补偿,但因为金针太过珍贵,顾克依然拒绝了,但是,他把自己毕生的药研成果,全部转让给了桥本十一。

才算平息了那件事情。

可那毕竟是一条生命,而且那个女孩儿是桥本十一和卓言君最爱的女儿,尤其卓言君,在生了三个儿子后才有了一个女儿,还是她和她所爱之人的结晶。

她对女儿的爱,胜过前三个儿子的总合。

所以其后的每一个圣诞节,顾培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见到妈妈了。

但讽刺的是,他见到的是拿他当成恶魔,来复仇的妈妈。

从5岁开始的每一个圣诞节,卓言君都会专门来见顾培一趟,而且会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毁掉他所有心爱的东西,和快乐的。

对妹妹之死的负罪感,加上卓言君持之以恒的报复,才让小时候的顾培看起来会无比的笨拙,木讷,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对妹妹的死,他这辈子都洗不清愧疚,那也终将是他一生背负的罪过。

他也确实一直对卓言君怀着深深的愧疚。

不过在此刻,在听到卓言君诅咒他未出生的孩子时,那种愧疚感荡然无存了。

他是亲手害死了母亲最爱的孩子,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婴儿,小Baby。

他也乐于接受母亲的诅咒,但她的诅咒不会生效的。

因为顾培已经害死过一个女孩儿了,而当再有一个小婴儿出现在他生命中时,他是绝对不会让包括上帝,魔鬼在内的一切,带走那个孩子的。

而当想通这一切,顾培心理的阴影,也就在倾刻间荡然无存了。

……

林白青已经呕逆了一下午了,胃里满满的全是沉淀过的,泛着酸的胃液,黏黏糊糊,腻腻哒哒,而且位置特别巧,一口喷出来,全顺着脖子灌进了婆婆卓言君的后背,一股热流,顺着卓言君的后背流了下去。

顾培的洁癖就来自于卓言君的遗传,再加上林白青刚才还把女儿的死推到了她身上,让她大受刺激,卓言君顿时就失控了,伸长脖子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也天旋地转的难受,松开婆婆,扶着铁栅槛吐了起来。

卓言君不停的尖叫着Help me,正好看到赵静和杜大妈婆媳在看热闹,扑了过去,连哭带嚷嚷:“林白青是我的儿媳妇,可是她打我,她打我!”

灵丹堂有热闹,向来少不了赵静婆媳的围观。

而且她俩一看就能认出来,这女人是顾培的妈。

她的面相跟顾培太像了,肤色,五官,都可谓一模一样。

刚才俩婆媳听了半天八卦,没搞懂咋回事儿。

但本着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还是来和稀泥了,俩人一边一扶,杜大妈先说林白青:“小林大夫,这是你婆婆呀,你向来是个懂事孩子,怎么跟她动手呢?”

赵静则说:“我帮你把人扶回家吧,有啥回家好好商量好好谈,慢慢说。”又小声劝说:“小林,这是你婆婆,你这样不讲礼貌,顾军医要生气的。”

但立刻,俩人就傻了眼了。

因为她们看到顾培非但没生气,而且上前就帮林白青拍背顺气,一边还掏了手绢出来,在替她擦吐脏了的嘴巴。

至于他妈,他看都没看一眼。

杜大妈还没见过如此的不孝子,大受震撼,试着说:“顾军医,要不先看看你母亲吧,她好像也很不舒服。”

赵静比较了解顾培的脾气,试着说:“要不我先把顾妈妈扶回你家去?”

她俩也是为了卓言君好,看她难受,想让她赶紧回家换件衣服。

但她们才要扶人,卓言君立刻尖叫说:“我不要进这条肮脏的巷子。”

她可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夫人,来,是为了宽恕一个罪人。

而这条肮脏的,狭长的巷子,谁知道里面的屋子是什么样,卓言君才不去。

手指顾培,她依然是高傲又怜悯的姿态,她说:“Pio,我可以再宽恕你一天,最晚明天,去东海饭店见我,否则……”

林白青总算吐完了,把丈夫揽到身后,反问:“要是他不呢?”

卓言君因为背上的肮脏而艰难的僵直着身体,冷冷一笑,指着灵丹堂说:“来自上帝的惩罚,将会降临在你和你的药堂上,届时这座药堂将会轰然倒塌,林白青,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杜大妈听了一头雾水,小声问林白青:“你这婆婆怕不是信□□的,咋动不动就上帝啊惩罚的,那东西可信不得,劝劝吧,让别信了。”

赵静也说:“小林,你这婆婆有病吧?”

林白青噗嗤一笑:“可不,她确实有病,精神病!”

“哎哟,那你可得好好帮忙看看。”杜大妈说完,一闻:“哎呀,饭糊了。”

赵静看眼婆婆:“糟了,您刚才出门没关火吧。”

“你比我出的晚,你为啥不关火?”杜大妈也是反问。

这俩婆媳对视一眼,不看热闹了,跑去照料饭了。

卓言君浑身粘腻,颤抖着,手指着顾培尖叫:“快点,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曾经的顾培是,不论母亲怎么吼,骂,掐,打,但凡她有所吩咐,不论是什么事,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犹豫,可今天,他先是一言不发让警卫科逮人,就此刻,卓言君浑身湿透了,只是想让他送送自己。

但他没有,他看了眼扶着铁栅槛的妻子,说:“对不起,卓言君女士,我爱人身体不舒服,我要带她回家,您自己打车吧。”

卓言君目瞪口呆:“Pio,妈妈只是想你送送妈妈,你是我的罪人,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但是,她的罪孽,孽障,他还真就不听话,也不理她。

“对不起,自己打车吧。”顾培说着,扶起林白青,还真就转身走了。

卓言君又气又愤怒,可浑身太脏,又实在难受,踉踉跄跄到了巷口,想要招一辆车,但如今才是1993年,小量的出租车才被投放向市场,很难打得到,街上跑的最多的,就是那种满是皮革味,又臭又腥的小黄面的。

卓言君有洁癖,她特别讨厌各种气味,以及肮脏,好容易招到一辆黄面的,坐上去差点被熏吐不说,司机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居然也来了句:“大姐,您怕是从鱼塘里钻出来的吧,这么臭,这么腥。”

那么低贱的一个黑车司机居然也嫌弃她?

卓言君给气的咬牙,颤抖。

回望一眼矗立在夕阳下的灵丹堂,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丹堂,它比不上同仁堂,也比不上九芝堂,只是个小小的中医堂。

可是它又跟卓言君的人生息息相关。

曾经,她的前夫顾克一生最牵挂的就是灵丹堂。

而现在,她的再婚丈夫桥本十一心头最大的隐患,依然是灵丹堂。

而桥本制业的会长,桥本太郎每天都在说的,也是灵丹堂。

而用桥本太郎的话说,谁能拿下灵丹堂,谁就是桥本制业株式会社下一任的会长!

一拳捶在膝盖上,卓言君就想不通了,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逃不开灵丹堂三个字呢。

……

说回顾培和林白青。

走在巷子里,男人既兴奋又忐忑:“孕吐很难受吧?”

女人皱眉,捧心点头:“嗯。”

身在诊所,林白青经常见孕妇,还给她们开缓解孕吐的方子。

但这是她头一回经历,堵心,难受,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是不是想吃点酸酸的东西?”男人又问。

林白青并不想吃酸的,反而想吃点苦苦的东西,闻了闻自家的院墙,却蓦的胃口大开,而且那种恶心,堵心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她说:“也不知道小青做了啥,闻着很好吃的样子。”

据说孕妇在妊娠反应时,会更喜欢吃自己从小吃惯的味道。

也是幸好,这段时间小青和穆成扬闹掰了,不经常出去玩儿了,于是天天在家给姐姐做饭,恰恰她做的饭,就是林白青最喜欢的。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对,但顾培内心暗暗的,还是希望小青能跟穆成扬分手,冷战的时间再长一点。

不过俩人乍一进门,就大觉不妙。

因为今天小青居然换了身衣服,还化了个妆,看着像是要出门。

不过还好,她说:“姐,饭已经做好了,就在锅里头,我已经吃过了,我得出去一趟,大概十点半吧,我就回来了。”

林白青一看也觉得不妙:“小青,你该不会又约了穆师哥要去看录像吧?”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子,为了帮姐姐还顾明的救命之恩,她就会选择去读护校。

姐姐让她辞职,回来帮忙,她也会立刻放弃工作。

她上辈子就对穆成扬有很大的好感,只是后来穆成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下落不明了,她呢,也一直没有结过婚,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一个人过着。

而这辈子,俩人有机会发展感情了,她更是死心塌地的喜欢穆成扬。

喜欢到没有边界,也没有尊严,所以才会搞的穆成扬对她不上心。

俩人分开,冷淡了也才两个来月,这丫头这就憋不住了,要去主动求合?

小青笑着说:“姐你想啥呢,咱对面不是开了个民办夜校嘛,我报了个名,学出纳课程,等学完了我再接着学会计,不然呀,咱的账我就做不过来啦。”

原来药堂一个月就几千块的小账,随便做做很容易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东海制药每个月会有四万左右的净利润划到账上,诊所因为大夫多,一天的营业额也要上千的,账越来越复杂,小青要不好好学一下,还真记不过来。

妹妹不是去约会,而是要去学会计,这可是件大好事,林白青也开心。

当然,还得给妹妹灌点鸡汤:“快去,以后等医院开了,你就是咱的总会计。”

“为啥我只是总会计呀,姐,我想当总经理行不行?”小青笑问。

林白青最看好的,可以协助自己事业的人一直是穆成扬。

小青因为傻了点,而且一直以来没啥事业心,她并没有过多指望过。

但师哥哪比得上亲妹妹更可靠?

“行啊,怎么不行。等到把会计学完,再读个工商管理吧,到时候我就让你给咱们当总经理,快去吧。”林白青笑着说。

小青出门了,又折了回来,说:“对了姐,刚才外婆打来电话,说她的瓷器已经卖掉了,房子的款也回来了,明天就会回来,后天来看咱们。”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林白青说着,却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南支巷毗邻市政府,背靠市委,是东海市的城区正中心。

而柳连枝目前要建造的,是东海市的最高层,也是地标建筑。

一栋规划26层,新中式风格的高楼。

虽然九十年代物价便宜,但一栋高层的造价还是要达到上千万的。

一般来说,开发商们盖楼盘,都是买了地皮,抵押给银行,从银行套钱出来建楼,等到楼建好了,卖掉几层用来还贷款,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但柳连枝不是,她把港城的房子卖了三百万,又把自己最珍贵的两样瓷器挂到了苏富比拍卖行,挂了八百万,要抵出钱来,做楼盘的造价。

而那两样元代青花瓷,恰就是原来马保忠为了拿走,不惜给沈庆霞下毒的两样瓷器,到了将来,在拍卖市场上,它是能拍上亿的。

所以现在出手并非好时机。

楚春亭在听说柳连枝准备拍卖两件元瓷后,气的连声大骂她蠢,还主动请缨,要帮她运作贷款,等到大楼建造好,销售一部分,就可以把贷款还上。

但柳连枝的想法跟楚春亭不一样。

她不喜欢欠银行的债务,也不打算卖大楼,而是想完完整整的拥有它,所以她拒绝了楚春亭帮忙贷款的提议,一意孤行,要卖瓷器。

既外婆已经把瓷器卖掉,明天就要回来了,那等吃完饭,林白青再给楚春亭打个电话,喊他们一起聚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