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梅林忽然话头一转,道:“不过呢,在和你说明黑泥的本质前,要先和你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大概要从千年以前,一个信仰拜火教的村子说起……”
由于相隔太过久远,具体时间已无从追溯,只道那是在基督教出现以前,拜火教盛行时期中东地区一个信奉拜火教的小村庄。
然而在落后的古代,信仰虽然能给人精神上带来些许宽慰,却改变不了物质贫乏的事实。
哪怕村民们再虔诚,现实客观存在的困窘也不会因此就消失。
日常生活中仍然会存在诸多不顺与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当时愚昧的村民们没有去探寻问题的真正原因和解决方法,而是选择了村里一个普通的青年,给他冠上“恶神安哥拉曼纽”的头衔,作为宣泄村民们日常中不满情绪和怨气的对象。
青年就这样被视为“恶神”,在被砍断四肢挖去右眼后,拷问折磨致死。
荒唐的遭遇让青年怀着怨恨和死去,并且由于执念死后成为束缚在原地的厉鬼。
但住在山脚下村庄的村民们却没有因此而忏悔害怕遭到报应,相反,此后村里有任何坏事发生,村民们都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山上“恶神”作祟,并非他们自身的原因。
不错,由于拜火教是善恶二元论的宗教,即非黑即白,善恶对立。
因此只要有代表“此世全部之恶”的恶神存在,那剩下的村民们就只会是好人,是善良一方。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青年初时每日憎恨愤怒,但到后来,不仅居住在村里的人都已经历经好几代,迫害他的村民们早已不在世上,连山脚的村庄都在历史变迁中消失不复存在。
连可以仇恨的对象都已失去,可青年仍然停留在原地,在这日复一日中,他那原本无处发泄但怨恨同样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随后就是到了藻月前世所在的那个平行世界,第三次圣杯战争期间,不擅长战斗的爱因兹贝伦为了能够夺取胜利,为此采用作弊手段,想召唤出规格以外的英灵。
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关于青年的记录,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将象征“此世全部之恶”的青年作为英灵召唤出来。
只不过青年生前除了被村民们冠以“恶神”之名外,本身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所以虽然以“此世全部之恶”的名义召唤出来,但他当时还不是真正的恶,也不具备什么超规格能力。
直至战败后被回收到大圣杯内时。
由于青年身上背负着村民们希望他是“人世间所有的恶”的集体愿望,结果进到圣杯的一刻,就直接被圣杯受理,发挥其实现愿望的功能。
就这样实质化的“恶”沉淀为黑泥,迅速污染了大圣杯内的无色力量,而这个只是被周围的人期望是“恶神”作为替罪羊一样的青年,意识也瓦解在这片黑泥中,仅仅留下自己是“此世所有之恶”的认知。
对于这个充满荒诞色彩的故事,藻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听起来很奇葩不可思议,可实际上相似的情况并不罕见。
譬如在一些愚昧落后的地方,如果有个人不幸身边的父母家人接二连三出意外逝世,往往就会被周围的人当成“扫把星”、“灾星”,但凡出现一点不如意的事,都怪到这个“灾星”头上,认为是这“扫把星”带来的。
藻月突然知道了梅林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故事了,因为就和很多成语的意思被误解一样,光看字面很容易先入为主,被“此世全部之恶”这个误导,以为是绝对负面的东西。
但实际上自然界本没有善恶,唯有人类才会去制定善恶,并将此概念加诸在事物上。
“此世全部之恶”这个概念,稍微深入思考,就不难发现它根本是个虚无的命题。
说到底无非就是人们把各种日常生活中的不顺心,自身不想容忍的东西,就打上“恶”的标志,借此就可以尽情打压,给自己犯下的错误和无法改变的低落现实,寻找一个开脱的借口罢了。
只要人不愿面对现实想自欺欺人,那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借口,在想通这一点后,藻月就忽然更觉好笑。
不过也有些“恶”是属于人类大体上都形成共识想要排斥的,譬如混乱、战争、暴力等。
人类在大体上还是追求安定有序的社会,希望获得幸福美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藻月突然灵光一闪,道:“原初的母海?”
然后她这个推测很快得到了梅林的认可。
如同在诸多神话的开头,往往世界都是一片混沌,直到混沌中诞生出最初的神灵。黑泥作为吞噬一切的混沌之潮,却也是演化出万物的生命之海。
咦?这么说来……藻月想到自己那黑泥塑造的身体。
“其实无需太担心啦~”梅林说,“迦勒底现有记录的英灵里,有几个是与外神相关,作为外神在我们那边世界的代言人,具备外神特质的。”
“???”藻月头一回知道这件事。
同时迅速意识到,梅林似乎有意无意的将迦勒底一些有意隐瞒的内幕消息透露出来。
正当她惊异之际。
“我啊,生存的最大目标是想看人类最后的梦。”
梅林一贯轻快的声音飘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