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坊忽然来了许些大员,其中包括京兆尹韩朝宗、刑部尚书萧炅。
卢杞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跪在地上,他身前,有一个大坑,坑中是两具尚未尚未腐烂的女尸,坑边还趴着一只大黄狗,正吐着舌头摇尾巴,似是在得意自己刚立下的“功劳”。
原来,那两只大黄狗一到了卢杞的后院,就开始狂吠,怎么也不肯走了。众人于是怀疑,这贼子就躲到了卢杞的家中,卢杞暴怒,但一联想,杨慎矜就是因为别宅莫名其妙地死了个“死士”,而因此下狱的。于是,为了表明自己是被冤枉的,他当即打开家门,让一众武候兵丁入内搜寻。
怎知,潜入的贼子是没找到,但其中一只大黄狗,却是趴在卢杞家后院的一块新翻过的地上,死活不肯走了。
坊正是个有经验的,且也被提前告知,卢杞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于是,立刻开始囔囔,这块地有问题了,试图一举整死卢杞。卢杞知道坊正说得没错,但哪里肯让兵丁去挖?众人僵持不下时,韩朝宗来了。
韩京尹开口说要挖,谁敢不从?于是,就挖出了这俩尸体。这事,又立刻惊动了卢杞的恩主,刑部尚书萧炅。
“萧尚书,你说,这里该如何处置?”自上元夜以来,冤狱屡兴,其中不少人,就是韩朝宗的好友或是他同情的人,因此这位京尹心中,也是恨死了萧炅这类的右相爪牙,于是乎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抛了个难题,为难为难萧炅。
“收监,候审。”萧炅恨恨道。
立刻有两武候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卢杞摁倒在地,摘了官帽,卢杞倔强地抬起头,瞪着韩朝宗。
韩朝宗心一慌:此子如狼,留不得。他素来和善的心中,竟也被逼出了杀意。
卢杞院中发现死尸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传到了右相府。
“啪”李林甫本在批阅公文,听了这话,手中的毛笔不由得往桌案上一拍。
“阿郎,听说是卢杞杀那俩女使的时候,她们在反抗,故而惊扰了四邻。兴许便是这样,被东宫知晓了此事的。”青圭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
利用卢杞的记恨心理,控制卢杞的计策,本是李林甫自己想的。然而,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幸,现在御史中丞韦坚已经被贬了,不然就凭卢杞惹出的这件事,举荐他的萧炅就得吃一箩筐的弹劾。
“李缜那厮在哪?”李林甫问,他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缜,因为晴娘这个名字,他就是从李缜口中听来的。而他之所以会用卢杞,就是为了在核查李缜的身世。
“在崇仁坊的有间茶肆,刚派遣人去看了,行走都尚且困难。”青圭道。
“小棠奴呢?”
“小棠奴和裴冕,还有一个羌人,一直待在澄品轩,未曾出来过。”
“老狐狸。”李林甫斗鸡眼中,精光一闪。
青圭在下面陪着苦笑,毕竟,李缜伤重,另外三人又一直待在澄品轩,这足以说明,李缜跟此事的关系并不大了。但真的关系不大吗?显然不是,是没有证据而已。
“那女贼,你们可都看清容貌了?”李林甫问。
“没有,她带着面具。据说,体征与晴娘很像。”青圭道,“倒是在马车中,发现了一份伪造的过所,名字与晴娘不同,但体征年齿完全一样。”
“谁伪造的?”李林甫问。
“东市的一名奴牙郎,人已经抓了。说是一个瘦瘦的大胡子胡商花钱让他做的,这胡商说,他在道旁捡了个女子,没有身份,不好带出关。”
“这理由,常见吗?”李林甫问。
“挺常见的。”青圭道。
李林甫不说话了,尽管他按照谁获利最多,谁就是凶手的原则来推断,此事要么就是东宫做的,要么就是李缜做的,要么就是……两者联手!
“阿郎,不如让十九回澄品轩,打听打听。”青圭压低了声音,以免触怒李林甫,“据说,那李缜在十九面前的时候,可是与阿郎在夫人面前时一模一样啊。”
“老夫没这个女儿!”李林甫右手用力一推,桌案上的书卷便掉了一地。
“是,是。”青圭低下头,不再吱声。
“知道本相在办东宫的案子,还敢怂恿十五与杜位私奔去洛阳!此事闹得啊!本相的这张老脸,都被他们几个给丢尽了!”李林甫“啪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
青圭不做声,等着李林甫自己做决定。因为,现在说的,都是李林甫的家事,作为外人,他不应开口。
“告诉萧炅,重判,然后自己请辞。待到风声过后,本相再把这京兆尹,给他。”
“是。”
又是一个星月交辉的夜晚,茶肆中挤满了准备通宵的客人。
“我看他们都在玩一种木牌,这是什么?”九怀咬着大鸭腿,左手指着雅间的墙壁。
“骨牌,打发时辰用的。”李缜笑道。
“好玩吗?”
“好玩,但你别学。”李缜说着,伸手收起了桌上的那个方盒。
九怀一愣,显然是理解不了李缜的话。
“这玩意,一打就是一个通宵,还多少会沾上赌。”
“等等,这骨牌,我似乎只在这里见过,难道?”九怀知道李缜点子多,遂狐疑地看着他。
李缜点点头:“听说圣人喜好各种新奇的玩意,不少人,就因为进献了些宝物,而得以富贵。我便想起了在陇右时见过的,西域胡商玩的骨牌。现在做出来,是想试一试,会不会被人们所接受。”
“所以,如果大家都接受了它,你便要将此物,献予圣人?”
“不是我,是你去献。”李缜认真道,“我准备先献给虢国夫人,让她转呈圣人。如果圣人喜欢,肯定会有赏赐,大头是虢国夫人的,小头就是你的……嗯,足以回良籍了。”
“噗嗤”九怀捂嘴一笑:“小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