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右相如今的作为,不就跟这胡太后一样嘛。”杨玉瑶有点生气,一是李腾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二是确实恼怒李林甫竟敢这般随意地将女儿塞给李缜,害得她天天担心,李缜会变了心,继而改名换姓,跑去当相府女婿了。
“是。”
“那你还来找我?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补!”杨玉瑶嘴一嘟,头一甩,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因为,李郎这几日一直在忙一件由国舅交代的事。”李腾空抬起头,看着杨玉瑶美丽的脸,转守为攻,“自从他开始做这件事,就不断有人,来找他麻烦了。”
“哦?”杨玉瑶一愣,这的确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夫人,青奴这便去寻国舅。”流青在下面道。
“找杨花花。”杨玉瑶提醒道,免得流青找错了人。
流青走后,杨玉瑶却仍在不断地给李腾空打眼色。
李腾空刚回头,就看见身后百无聊赖的棠奴,心中会意:“棠娘,你先出去吧。”
“是。”棠奴道了个万福,退走了。
“这俩不安分的,又在做什么?”杨玉瑶显然忍了好久,李腾空尚未回头,她便开口问了。
“欲效桑弘羊故事。”
杨玉瑶桃眼一瞪,她不知道桑弘羊是谁,又做了什么,但又哪能承认自己比这小丫头无知?于是,只好连连点头:“这样啊,那他们可有写了,说了什么?”
李腾空嘴角微弯:“现在还没有,不过在霜台关久了,自然就有了。”
杨玉瑶闻言,双眸中,凶光一闪,御史台现在的风气,她是懂的——没有证据,全是诬陷!
“谁敢?!”她怒道。
“杨慎矜。”李腾空终于如愿以偿地,讲出了这个名字。
杨玉瑶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因为杨慎矜的名头和意义,她是知道的——二王三恪,弘农杨氏!既是世家大族,也是大唐天家优待前朝后裔,以标明正统地位的符号。
“夫人。”流青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杨玉瑶坐直了身子,一脸不解。
“夫人不好了,国舅被抓了。”流青被一个胖小子抱着腿,有点艰难地跨过门槛,走进厅中。
“祖母!”杨暄一见了杨玉瑶,就舍了流青,边哭边扑向杨玉瑶,“快救救孙儿啊!”
“你笑什么?”杨玉瑶白了正捂嘴偷笑的李腾空一眼。
“夫人就不怕,被叫老了吗?”
杨玉瑶觉得李腾空在损她:“无妨,只需跟李郎待几日,我便又回到二十了。哈哈~”
那我便让你,见不着他!李腾空心道,然后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嫉妒吗?
“祖母啊,人,好多好多的人,把你儿子捆走了啊,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光了。呜呜呜~”杨暄已冲上台阶,扑倒在杨玉瑶脚边,涕泗横流,不过他也有分寸,始终与杨玉瑶的身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让这位贵妇人生气。
李腾空一听,眉头一皱:“事闹大了呢!”
“对!好大好大!”杨暄叫道,“比天还大。”
“何意?”杨玉瑶觉得,与其问杨暄发生了何事,还不如直接与李腾空商量对策省时间。
“自从罗希奭到了霜台,这台中的君子之性,就愈发少了。更别说,现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了。”
自从上元夜韦坚案发,到现在,不过十多天,这罗希奭便已杖死了数十人,宣称审清楚了上百起私下交构的罪案,其效率,其手段,可想而知。
“你先前说,他俩种了什么桑麻杨?”
“桑弘羊。”李腾空纠正道,她已经知晓,杨玉瑶压根不懂这是什么了,于是解释道,“敛财的。”
“敛财!”杨玉瑶听懂了,“这是右相的……”
她又不说了,而是狐疑地看了眼李腾空:“那你……”
“夫人,此刻进宫,兴许还来得及。”
“进宫?”杨玉瑶先是一愣,旋即一喜,“对,进宫!”
之所以要进宫,是因为当今朝中,能跟李林甫比圣眷的,就只有杨玉环一人了。而且,杨钊和李缜现在连官都不是,只要杨玉环开口,还是很好放的——堂堂右相,难道要与庶民置气吗?
“流青,准备车马。我要进宫。”杨玉瑶站起身,就欲往后院走去。
“不知夫人,欲以何事上奏?”李腾空等杨玉瑶从自己面前走过,下了台阶后,才开口发问。
“当然是误抓啊!”
“那就要与杨中丞辩论了。”
杨玉瑶闻言止步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小丫头,须臾一笑道:“小瞧了你。”
杨玉瑶并不介意与杨慎矜比圣眷,但也明白,在政事上,圣人不可能无条件地支持她和贵妃,而完全不顾大臣的颜面和心理。因此,与杨慎矜辩论是否错抓了李缜和杨钊,大概率是要输的。
杨玉瑶走上台阶,以保证自己能俯视李腾空,而后才道:“你既然来求我,便不要藏着掖着了。”
“卢铉说,杨中丞曾在家里,与一个叫史敬忠的僧人,私语星谶,推演宇宙万物兴衰之机理呢。”
杨玉瑶桃眼一亮,心知这说辞若是告诉了圣人,杨慎矜就死定了,毕竟,这王朝的运数,也是包含在这“宇宙万物”之中的!作为前朝皇帝的后裔,私自推演本朝之兴衰,这是意欲何为啊?
“真够厉害的。”杨玉瑶感慨道,同时庆幸自己除了吃和玩什么都不好,要不然,真不知哪天就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了。
李腾空微微一笑,她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你啊。”杨玉瑶回之以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若是你大人,一定会把你锁在道观里。”
“此话何意?”
“季兰子不过是‘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你啊,若嫁了人。早晚是个‘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哈哈哈哈~”杨玉瑶长笑而去。
李腾空上前一步,负手而立,此刻,她正站在台阶之巅,阶下的流青、杨暄、杨玉瑶的身子都是那样的渺小。
一隅之地的皇后,没意思……她忙摇摇头,挥散心中的杂念。
棠奴在厅外等了许久,才盼得李腾空出来,忙迎上去:“娘子,虢国夫人可是答应了?”
“嗯。”
“呼”棠奴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澄品轩,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