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五钱,大枣二十克……”但好在,这次,胖子是真的能认全方子上的字。
送走了胖子,李腾空又问了水井在哪,而后就扑了过去,原来是要去打水来清理处理伤口是留下的痕迹,李缜举一反三,带着湿抹布出了门,将三十步之内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次,以确认没有任何血迹残留,而后才伸了伸腰,返回书坊。
两人忙完,已是四更前后,李腾空确实累坏了,连襻膊都懒得解下,就往床榻处一躺,左腿放在塌上,右腿自然垂下,一晃一晃的。
“张家店的桂花饮,听说一天能卖六百份。”李缜将一杯桂花饮递给她,自己则拿着一碗凉了的汤,坐在一张胡床上,
“听说,你很会做菜?”李腾空接过桂花饮,却是放在床头。
“谬传而已。你若想吃,明早我便炒碟面与你。”李缜笑了笑。
“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吃你做的菜。”
李缜挠头:“你,这是何意?”
“昨晚,许合子便是凭借你写的《元夕》拔得头筹,故而坊间都在传,‘天上李太白,人间李郎子’。”李腾空说着,眼一眨,眼角上,却是流下两滴晶莹,“力士方脱靴,公卿又送妻。”
“你,似是哭了。”李缜递过一方手帕。
李腾空接过手帕,看了眼,这手帕应该用了许久了,已隐隐泛黄,便不想用了,转而用衣袖盖着脸,手帕则攥在手中。
“有人给右相谏言,招你为婿,右相同意了。”
“这……”李缜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是我疯了,还是谁疯了?”
“哈哈。”李腾空干笑两声,“李郎,你愿意与我一起,看看花灯吗?”
“去哪?”李缜问。
“就在门口。”
两人于是来到澄品轩的正门,西市中,自然不缺形式各异,争奇斗艳的花灯,澄品轩的对门,就有挂着一朵莲花灯。莲者,出淤泥而不染,乃是李腾空最爱的花。
“长安真美啊。”来长安这般久了,李缜还是头一次,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长安的一角。也是头一次觉得,这寻常巷陌,竟也是这般迷人。
“确实美啊。”李腾空道,只是语气僵硬,双目空洞无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一点不好。
“你甩开了护卫,一个人跑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李缜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了。”李腾空抱着双腿,下巴枕在膝盖上,泪水很快,就打湿了裙摆。
李缜见少女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也不说了,陪着她坐着,心中则开始思考李林甫的用意。李林甫是右相,一举一动自然都有极强的寓意,但正因如此,李缜才搞不懂为何李林甫一定要找他为婿?仅仅是为了图谋“二王三恪”的杨慎矜的家业吗?
两人呆呆地坐在纸坊门口,直到天亮。
“你俩原来在这啊?害得大人找了你们一晚!”李岫带着一队护院,骑着快马,风驰而来。
“快与我回相府。”李岫跳下马,对李缜道,“你小子摊上大事了,大人还以为,你把十九娘挟持了!”
“兄长!”李腾空急道,“勿要吓李郎。”
“我吓唬他?你也是,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立刻赶回相府去。”李岫瞪着李腾空,“现在,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九个人,都已被大人活活打死了!”
“什么?!”李腾空吓得面无人色。
“大人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李岫反问。
李缜心中,则升起一团阴云,因为他意识到,等会到了相府,还有一座刀山火海等着他去闯。
“敢问十一郎,昨夜崇仁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缜上前一步,拱手问。
“李静忠在景龙观外,被裴冕所伤。大人那时,恰好与诸多下僚一起,在崇仁坊中赏灯,便急忙赶了过去。不料正好撞见,韦坚和皇甫惟明,从景龙观中逃出。”
李岫对李缜还算客气,有问必答:“大人认为,是韦坚与皇甫惟明内外勾结,欲对圣人不利,当时就进宫面圣了。回来后却发现,你俩还没回来,倒是十九娘的护卫们,都回来了,却都不知道,你俩在哪。大人一怒之下,下令将他们全部打死。”
“怎会这样!”李腾空只觉得脑壳“嗡”的一下,差点摔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