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让你,离她,越远越好。你有军功,又有诗才,就应该与郭六娘那样家世清白的小娘子,凤凰于飞。”江离喘着粗气,仿佛要将心脏给吐出来,秋水般的眸眼中,泪水早缺了堤坝,“而不是,与我们这样的人,缠绵。”
“可你们那天,却给我下了药。”李缜说这话时,心中倒不是有气,而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便宜”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雄狐之姿?
“不错,江离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江离的右手紧紧地扯着自己胸口的衣裳,差一点,就要将它扯破,“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毁了郎君的清白。”
“这是左监门卫的广陵散。”她从衣襟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只需一钱,就能叫人肝肠寸断,”
“给我一钱,明早,我便给郎君,赔罪。”
李缜接过这瓷瓶,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半瓶黑色的药粉,也不知都是些什么。
“那天,错在我。”李缜将瓷瓶的口堵上,“江离,永远不要妄自菲薄。”
“我死了与否,有人会在意吗?”江离捂着胸口,精致的脸,却是扭曲得厉害,让人觉得,她的心,都在滴血。
“我在意。”李缜答得很肯定,“郑章案,裴冕等人为了洗脱嫌疑,就嫁祸于我,完全不顾,我可能会因此而死。我想,经历过这一次后,我能体会到,你的痛苦。”
“那又如何?我要的是解脱!”江离猛地一锤桌案,“九怀难道就不知道吗?但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我都是那么痛苦!”
“痛苦,是因为有人把你当成一团面粉,搓了揉,揉了搓。”李缜道。
“是。”江离点点头,脑袋砸在臂弯处,颤声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酗酒,好色。”
“路就在你面前,是走,还是不走,只有你自己,才能选。”李缜意识到,江离其实也是可以被“赚上山来”的,于是,开始了第一次试探。
“听说,你收了两个义女?”江离没有抬头,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寻常的语气。
“是。”李缜觉得,江离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棠奴,毕竟棠奴曾经的处境,跟江离是相差无几的,或者说,九怀、江离、棠奴,本就是一路人。
“我这个人,就喜欢当别人的义父。”
“对你有用的人。”江离道。
李缜一愣:“江离。”
“郎君从不许诺什么,但身边的人出了事,都会尽力相救。”江离抬起头,目含星光。
“不许诺,是因为许诺后,总能找到背誓的理由。”李缜笑了笑。
“那郎君认为,这信誓旦旦地违背誓言,是应该怪始作俑者司马懿,还是说,这是人的本性使然?”
“我从不探究人性,只是分析利弊,并想想,能不能找到一个,对多数人有利的计策。”
“包括与郎君有仇的人吗?”
“仇敌与盟友,并非一成不变。能化敌为友,我也乐意之至。”李缜这句,算是解释了为何他会想办法,保下差点害死他的裴冕,“除了,无可救药的恶人。”
“不知在郎君眼里,江离是裴冕,还是吉温?”
李缜身子稍稍前倾:“江离,你不是任何人,你只能是你自己。”
“上元夜,李静忠邀请郎君,去景龙观赏灯,同时与皇甫将军见面。他说,届时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去陇右军中,远离这长安的纷争。”江离说着,玉指沾了点自己的眼泪,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小心。
“我若是不去呢?”
“沈凉。”江离说了个名字,一个令李缜都有些心惊的名字,“吉温查出的事,其实,李静忠也知道些。”
李缜知道,这是双重威胁,他如果那天夜里不去景龙观,要么就得担心被沈凉刺杀,要么,就得担心东宫将吉温查到的事情翻出来。毕竟,李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会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危机。
不过,想要破开东宫设下的局,其实也不难,那就是想办法,将矛头引向东宫,令东宫自顾不暇。
“裴冕,可曾联系过你们?”
江离摇摇头:“他有别的方式,与李静忠等人联系,并不需要,通过我。对了,那一晚,晴娘也会去。”
“谢谢。”李缜起身,向江离道谢,江离虽然只是提醒了他一句,但结合裴冕昨天说的话一分析,李缜已经能猜到,东宫究竟想做什么。
李缜故意先走到门口,而后才转身对江离道:“我不会忘记你。”
他离开后,江离“咻”地站了起来,看着关好的门,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