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钧盯着画像上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微妙且古怪的神色,而这一闪而逝的表情,还是被钟里捕捉到了。
“皇上可曾见过她?”
“不曾。”萧子钧道,“然后呢?她离开嘉喜宫后,又去了哪里。”
“此女离开后,假扮嘉喜宫的宫女前往内库,自天字一号库取走了一件东西。如今,宫中正在加紧盘点,可惜那协助贼人的文书已经畏罪自杀,她到底拿走了何物,尚未可知。”钟里道。
“太慢了!一群酒囊饭袋。”萧子钧眉头微蹙,冷声道,“既有人串通,那侍卫呢?掌管内库的官员呢?都提审过了吗?”
钟里是办案的老吏了,此事到底如何,他心中有数。那歹人虽将皇宫当成后花园一般逛,且在熏香中下毒,却又给皇上留下解药,明摆着并不想伤皇上性命,再见皇上的态度,他已心中有数。
只怕如今,刚刚登基的新帝想要治罪的,不是什么入宫盗宝的贼人,而是他心中想收拾的那些人。
“去查,京中用过奇欢香的官员都有哪些,尤其是与宫中联络紧密,尤其是皇族亲眷,皆给朕列个名单出来。”萧子钧说着,慢悠悠起身。
钟里忙在身后跟着,陪着他一路走出天牢。
外面天光大亮,萧子钧眯起眼睛,将那一沓签字画押的纸还给了钟里,却偏偏留下了崔凌云的画像。
他沉默了许久,又转身对身边的贴身太监道,“去查,北齐那边,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说罢,他又转身去看钟里,“再派人去秦淮河畔那些画舫妓馆里好好搜搜,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藏在哪里才不显得扎眼呢?”
钟里恍然大悟,拱手道:“臣领旨。”
而此时,崔凌云正靠在画舫二楼的窗边放烟花,被困在船上,实在有些无聊,萧子章便向柳娘子要了些烟花,叫崔凌云在二楼的窗户上放。
天色渐暗,河岸两旁越发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一股子烟火缭绕的味道。
“好漂亮啊。”崔凌云轻笑着说道。
萧子章认真瞧着她,点点头:“是啊,好看。”
崔凌云并不知萧子章夸的不是烟花,只趴在窗台前感慨地瞧着外面。
水波荡漾之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星光璀璨,应和着秦淮河畔点点灯火,时而有烟火在半空中炸开,光明掩盖了星光,在倒影的河水中,映射出一道道碎星一般的景色。
“以前过年,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崔凌云轻叹了口气道。
“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萧子章问。
“以前家中新年,父亲母亲会叫兄弟姐妹们一起吃团圆饭,我也在,吃过饭后,他们会带弟弟妹妹去院子里放烟花,我是不许去的。”说到此,崔凌云神色黯然,“丫鬟嬷嬷们会带我回房中去。据说是因为我三岁那年,妹妹刚出生,丫鬟们在院子里放烟花,差点点燃了柴堆,我娘觉得这晦气是我带来的,后来再有这等事,便不带我了。”
提起这些,崔凌云的脸色有些黯然,然而她转念想起萧子章,忍不住道,“你呢?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吧。”
萧子章道:“嗯,小时候在南楚的事,我已经忘了。后来去北齐,新年都是一个人过的,白日里要入宫谢恩,晚间回府,便只我一个,吃不下什么东西,早早便睡了。可惜左邻右舍都在放炮,孩子们哭声笑声扰人清明,别家热闹,越发显得我府上冷清。”
崔凌云心中一时感慨,是了,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过今年大约会格外热闹吧。”萧子章苦笑起来,似带着一丝调侃看向崔凌云,这个新年只怕还要有些刺激的。
他话音未落,外面柳娘子推门而入,面色难看至极:“快想法子躲起来,刑部的钟里亲自带人来查画舫,拿着名帖画像,对着人一个个端详,只怕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