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不嫁,嫁给谁,已无实质区别。”
李贤攥紧了剑柄,他习惯痛苦,故而也从不掩饰艰难,更不惮将最残酷的话全说出来。
“公主以为这样的一句话就能让臣徇私舞弊?”
许栀一怔。
李贤续言:“公主还不明白?公主之事为一。张平之罪在二。”
“张平?”她蹙眉,祈祷她所怀疑的不要为真。
凉风拂过,冷寂无声。
接下来的这一段话,许栀彻底崩溃,如坠寒窖。
“张平家财万贯,入秦后从商为富。张良在魏多日不返,后又滞留城父,张垣寻你寻到醴泉宫。公主以为昌平君振臂一呼,那些精弓良驽从何而来?公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城父制弩的烧铁铺,很多个碎片化的疑惑聚拢,又迅猛而来。
绝望像是潮水淹没了她。
直到这一刻,许栀才全部明白韩非话中之意。
——牵连叛乱,并夷三族。
深渊从她脚下蔓延,无法呼吸。
一次再一次,从许栀决定改变张良的轨迹开始,惧怕的东西还是奔袭而来。
自上次胡亥降生,她眼见了张良的死亡。
她从昏迷中醒来,承诺发愿不再伤害。
她亲自处理颍川郡冯安的卷轴,让张良去魏获得秦臣的信任,又在城父置陈平为辅。
她走了这样长又艰难的道路,在诸多谋划之中,绕了一大圈,算无遗策成为历史。
经手张家之事者,王绾为主,李斯为辅。
几乎在张家出事的同一日,嬴政于覆秋宫密见垂问李贤。
——“若你身处此事,该如何?”
这个问题在六年前,许栀见到他的头一年,她就直言问过他——若李斯最后还是走上那条路,他能否大义灭亲。
李贤对待这个问题,辗转多年,心中已有答案。
“若父有罪,国法为重。臣当上禀。然弑父之举,妄为人子。父丧之后,臣当自裁。”
嬴政笑了,看着李贤的时候,沉声道:“若独为此,寡人何忍杀之。”
李贤是个聪明人,后半句乃是嬴政说给张良。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嬴政不想杀他。
故韩臣子,权衡之术,加上秦国公主与之沸沸扬扬的传言,张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于情一字,李贤承认自己无数次想弄死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