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用大红缎面红包装上两万, 登记了名字,放在了前台迎宾处,服务员引着她进去。
车小小人缘一直不错,他们公司来了不少人, 连一贯爱挑人刺儿的曹总都坐在下面, 看着台上感人的仪式,还有点要泪洒当场的感觉。
她没坐多久, 手机响起来, 一看号码是家里的座机。
简静回想了半天。她早忘记自己把周晋辰关进了小黑屋里。
她没接, 婚礼现场人声嘈杂,听不太清。简静不想扯着嗓子说话, 她把周晋辰的微信加了回来。
静静倒拔垂杨柳:【打电话什么事吗?】
J.chen:【中午要去姥爷那里吃饭。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静静倒拔垂杨柳:【可以。我在瑰丽酒店。】
J.chen:【十五分钟到。】
简静没坐多久,出门前看见车小小的妈妈, 在走廊上擦眼泪。
她走过去,想到自己出嫁那天,冯瑜送她上车, 也背过去偷偷抹眼角。
简元让扶着她的肩膀, 听她对女儿说,“以后要收一收脾气, 得有做人太太的样子,不是小孩子了。”
好像这些繁重而浩大的仪式, 亲朋好友的参与,就是为宣告一种惨淡的分离。所有人都上赶着告诉你,人生的角色变了, 是时候该长大了。
简静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 接到简元让的电话,他旁敲侧击的, “静静,今天去叶家拜年没有?”
她说,“周晋辰正过来接我,和他一块儿去,怎么你又有事儿啊?”
简元让刚吃完饭,摸着肚子,“没事。就是集团那些被压下来的项目,已经通过审批了。你跟老爷子好好道一个谢,郑重一点。”
“知道了。”
简静最烦这样的事。
但这样的事避免不了。是她之所以会选择嫁给周晋辰,在世俗眼里最世俗的理由之一。
没等她挂电话,周晋辰就到了。
来的一路上,周晋辰都在疑神疑鬼,怎么一大早,简静就跑到酒店里来。直到他在门口停车,看见车小小的巨幅婚纱照被摆放在前厅,周晋辰扶着方向盘,左手揉了揉鼻梁,自嘲地笑一下。
有没有可能,真正小气的人是他,草木皆兵的也是他。
简静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只说了句走吧。
别的事半点都不提。
周晋辰冰凉着目光看她。她现在装聋作哑的本事很深了,头一天晚上,还伏在他肩膀上说想要,引得他控制不住挺腰的速度,早上起来就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跟他好一阵,又歹一阵,把他一颗心都吊起来。
简静看周晋辰半天不走,“干什么?不去吃饭了?”
“去。”
周晋辰一脚踩下油门。
快开进大院儿时,思想一直不归位简静才隐约想起,周晋辰他妈妈不是已经回北京了?
那她会不会也在这儿?!搞什么,怎么突然就要见婆婆了?
简静惊恐地去看周晋辰,“你妈妈中午来吃饭的吗?”
周晋辰冷声,“她一直住在这里。”
“那我就这么见她?什么都没准备啊。”
简静慌手慌脚,身体也从副驾位上扭过去,她看着周晋辰问。
周晋辰懒洋洋的声音,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别紧张,礼物我都替你备好了。”
听到这里,简静才放了些心,她咂咂嘴,“你妈的名头也不小。”
她年纪小没见过,但这个名字,在简静还没嫁给周晋辰之前,不知听了多少回。
周晋辰打着方向盘,把车停稳在院子里。他解开安全带,中肯地说,“跟你比差远了,她不如你厉害。”
简静只以为他在阴阳自己,她说,“我不需要你这样抬举我。”
周晋辰说,“没有抬举,甚至还说浅了,你很有本事。”
简静越听越不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哪儿埋了根刺,拔又拔不出来。
她敛神问道,“那你说,我什么本事?”
“把我弄得心神不宁、不人不鬼的本事。”
周晋辰打开后备箱,把礼物提出来,他也不想再和她咬文嚼字的,卖一些自以为很浅显的关子,简静听不明白的。
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明明身体是敏感体质,用不了几分钟就要收紧一次,腿缠在他的腰上,直吸得他倒抽凉气,在感情上却迟钝得惊人。
简静看东西不少,他一个人未必提得下,她主动过去搭把手。
她拿起个黑丝绒盒子,打开一看,是一颗净度极高的浓彩黄钻,Mouawad很拿得出手的金丝燕,简静掂了掂,凭她多年来和珠宝打交道的经验来说,十克拉往上走。
简静看了一眼就合上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放在后备箱里,果真财高人胆壮。
“拿着吧,本来就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她身边的周晋辰忽然出声。
他打算除夕晚上送她,但临时去一趟太原,昨晚又折腾得精疲力尽,一直也空放着。
简静翘起嘴角,“那多不好意思啊,我都没给你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她飞快地就放进了包里,生怕周晋辰反悔似的。
周晋辰语气淡淡的,“不用,你少折磨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今天怎么总说这个话?跟个气筒子似的,我好像没哪里得罪你吧。”
从酒店接上她到现在,周晋辰讲过的怪话不下三四句,简静收了他的钻石,得下这个便宜,也还是忍不住问。
周晋辰从起来找不见她,到发现仍被她拉黑,再到知道她在酒店,猜疑、烦乱了一上午,直到她问出这句话来,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失态。
他吸一口气,“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在做一件从来没做过,也不习惯做的事,进度很糟糕。”
简静更不懂了,“你在做什么事啊?”
周晋辰据实相告,他看她,漫长又深刻的,仿佛要看穿她。他默然开口,“想看清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两个人都有意放慢的呼吸和心跳,在朱红洒金的大院里凝固住。
隔了半晌,简静才下结论道,“这句话的诡异程度,是前面那些的总和。别总是说这些会让人生误会的话。”
如果说婚姻带给了她什么,大概就是,她也学会了身体里心潮暗涌,表面上却仍能平稳吐息的本领。
周晋辰纹丝不动,他竟然笑了,“看起来,我的确不善于做这些,本来还想说,我是因为喜.......”
“那就不要再做了,没必要勉强自己。”
简静制止了他的话。她必须制止,发自本能。
她知道往下是怎样一个危如累卵的境地,会把他们的关系戏剧性地推向高潮,或是坠入日暮途穷的深渊。
迟伯见他们在院子里站了半天,上前来拿东西,“静静,怎么总站着不进去啊?”
因为你面前这位大少爷摆架子拦着我不让进!
简静在心里说。
她捧上一个锦盒,轻巧地从周晋辰身边绕过去,“路上有点堵车,姥爷没等急吧?”
“没有。来的刚刚好。”
简静在门口换鞋,温吞吞的拖延时间,在心里换了好几种问候语。
【妈,您来了哈?】
不对。这本来就是她家。
【我回来了。妈】
也不好,太生硬了。
还没等她完全准备好,叶公覆已经在催,“是静静吧?怎么还不进来啊?”
“来了,姥爷。”
简静顶着巨大的压力走进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眼睛瞪得老大。
这不是闵伯父的相好吗?
回想起她那天在上海的精彩表现,简静一阵语塞。原来那么早,她就在叶襄君面前出过丑了啊。她甚至差点祝自己的婆婆早生贵子。
简静艰难地张口,“姥爷,妈,新年好。”
叶襄君笑,“年早就拜过了,对不对,静静?”
她硬着头皮回,“上次的事情,您还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