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被起哄, 陆沉菀的脸已红成一片晚霞。
顾君瑜倒是面不改色,“此事我欲定在八月十五,大家不要急, 这顿酒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请给我一些时间准备,我希望能给王妃一个有意义的婚礼, 即使当我们老了,回忆起来依旧美好。”
他说得十分坦然,也带了几分郑重,还不忘将陆沉菀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安抚和袒护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沉菀头也不敢抬, 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但是心中却又像裹了蜜一般。她有些口干燥热, 顺手端起离自己最近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这……这不是西瓜汁,这是安王刚刚喝过的葡萄酒!
这下她更热了。
顾君瑜接过她手上的酒杯,把一旁的西瓜汁递到她手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你是我的王妃,不用这么害羞,来, 抬头看看他们羡慕的样子。”
他的声音漾着笑, 豁达又自信,还带着一点点不正经的调侃。
陆沉菀偷偷娇嗔地瞪他一眼,眼中波光流转,甚是勾人。
顾君瑜唇角的笑意更浓。
萧牧是个急性子,喝醉了就口无遮拦,“王爷,你这也太磨叽了!去年王妃生日便说起, 半年多都过去了,从春天推到了秋天,我都替王妃着急。”
“萧大人,有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妃和楼将军都没有说话呢,你瞎掺和些什么?”沈笑接过话头。
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楼星承:“你们有所不知,王爷是在憋着发大招。”
“发什么大招?”戚淮好奇。
“你们一个个都少说两句,一会儿把本王的王妃给吓跑了,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众人纷纷表示不敢惹。
陆沉菀非常后悔来参加这个庆功宴,本来就是他们一群大男人的事儿,安王非要拉着她来凑热闹。
楼朝渊亦是高兴,捋着山羊胡子笑道:“王爷想得周到,留点时间准备充足一点也好,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月。”
和楼朝渊同桌而坐的裴钧也深表赞同。
其实顾君瑜也想尽快补办婚礼,他一开始想着春日花卉多,可以布置很漂亮的现场,不过为等楼朝渊耽搁了,而后又发生了战争,便推到了现在。
毕竟这是他与陆沉菀真正意义上的婚礼,上次拜堂的人都不是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顾君瑜想尽可能办完美。
恰好现在正是秋收季节,顾君瑜的育种工作在收尾,也有很多事要忙,实在不适合在这两天布置婚礼现场。
众人都知晓安王宠爱安王妃,便也不敢将玩笑开得太过,见好就收,又各自喝起酒来。
丁昭义有些讶然,安王行事也太离经叛道了吧?更奇怪的是,满堂竟无一人觉得不妥……
“王妃和王爷要办婚事?”
沈笑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去年王妃生辰,王爷喝醉了酒,非要说之前的婚礼办得不好,闹着要给王妃补办。当日王爷还当着众位宾客的面给王妃单膝下跪,恳求王妃嫁给他。”
龚浩宇:……
丁昭义:……
沈笑扬起那双精明的狐狸眼,总结道:“安王浪漫起来,天下没有第二人能比得上。”
龚浩宇抬头扫了一眼主位上的两人,确实肉眼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恩爱。
这样的安王很陌生,难以和记忆中那个恪守礼节、迂腐呆板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一个人的变化当真能有这么大吗?
击退扶南大军,众人皆大欢喜,觥筹交错间,劝酒声不绝于耳。
有人借着酒胆过来给陆沉菀敬酒,“安王妃,你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兄弟几个敬你一杯,我们干了你随意!”
这几十人正是萧牧的亲信,也是上次护送顾君瑜、陆沉菀回县城,遭遇向浩楠追杀的侍卫。
他们知晓如果当日不是陆沉菀帮安王挡了一箭,安王只怕生死难说。
这群人多是生长于京城,家境也都马马虎虎,骨子里便有了几分傲慢。因安王之故,他们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晃几年便过过去了。
起初他们多少有些不屑安王和安王妃天天与庄稼果木打交道,偏偏安王还喜欢指使他们帮着做地里的活,如今再看这两人给符阳乃至整个黔州带来的变化,这群傲慢的侍卫也算是心服口服。
今晚他们借着这个机会来敬酒,虽是带着几分别扭,却也是发自肺腑的敬佩。
陆沉菀倒也大方地端了一杯桂花酒,“我也感谢各位当日拼死相护,刘总管,从我的库银给各位壮士一人赏十两银。”
那群侍卫哪敢要呀,姚侍卫当下就谢绝了。
顾君瑜扫了他们一眼,“既然是王妃有赏,你们就拿着吧!”
那日这群侍卫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也算是他们应得的嘉奖。
“还不快谢过王爷和王妃!”萧牧提点道。
姚侍卫等人赶紧道谢。
陆沉菀饮了两杯酒,酒劲渐渐上来,脸颊泛着红,那双眸子也跟着变得妩媚……
顾君瑜一看她这情态,便知道她醉了,起身打算离开。
萧牧那个没有眼色的钢铁直男,非常不满道:“王爷每次都喝到一半就逃,太不够意思了!今天说好不醉不归,你又要走……”
顾君瑜眉梢微抬,“王妃醉了,本王自当以王妃为重,你们没有家眷,慢慢喝。”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楼星承:“……得了,抱着你的王妃走!”
顾君瑜去扶陆沉菀,“可还能走?”
“能。”陆沉菀作势起身,结果还没站起,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君瑜不禁失笑,将她拦腰抱起,直接离席了。
后知后觉的萧牧一拍大腿,“我怎么觉得王爷像个妻奴?”
楼星承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有的人奔三了还打光棍也是有道理的——天生缺根筋。
戚淮了然地笑笑,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我也有些想家了,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呀。”
顾君瑜离开之后,众人继续豪饮,不过龚浩宇和丁昭义这一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们没去敬酒,只有沈笑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戚淮朝龚浩宇看了一眼,提着酒壶,拿着杯子走了过去。
听雪院这边就安静多了,只有蛐蛐的虫鸣声。
顾君瑜将她放在床头,垫了一只靠枕在她后背。
陆沉菀扯了扯小绣襦,似乎很不舒服。
这种小绣襦与后世的吊带有些类似,被她无意一扯,春色便藏不住。
顾君瑜的喉结滑动了下,“怎么了?”
“闷、热。”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酒量不好,还贪杯,这不自己找罪。”
“是这里挤压得疼,出不了气。”她再次扯了下身上的襦裙。
顾君瑜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出不了气了,小姑娘终于长大,身材也不像以前那么干瘪,而是越发玲珑有致。
这身衣服是去年的,现在穿上确实有些不合身。
“不合身就脱了,以后别穿这衣服了,我明天带你去谢家布庄重新做几套。”顾君瑜说道。
“王爷帮我脱,我够不着。”陆沉菀软绵绵地靠着床头。
顾君瑜凑上去,替她解带。
室内的灯火一片暖昧,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旖旎香味儿,勾得人浮想联翩。
“王爷。”
“嗯?”
“我好像更热了,身体很难受。”
顾君瑜眸色一沉,将绣襦脱下,“正好,我也很热,我们换种办法降温。”
*
接下来便是秋收,今年庄子上不缺人手,而且经历过生死之战后,大家形成了空前的团结,萧牧的人再也不抱怨农活累苦,甚至还主动结队来帮忙。
不仅如此,今年的杂交水稻育种完成,稻田里的稻穗长得特别好,戚淮等人都惊喜连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批稻种明年便可以拿去播种,而且产量会比现有的稻谷品种翻番。
龚浩宇身上伤势严重,最近还在养伤,他心中也十分纠结,成日都心事重重,再加上他的面相本来就长得很凶,小兵和下仆对他都避而远之。
“龚将军有心事?”丁昭义问道。
龚浩宇没有回答。
丁昭义知道他是个闷葫芦,不会回答这种感性话题,便转而谈正事:“不知龚将军打算何时离开?”
龚浩宇这才开口:“安王的喜酒喝了就走。”
“我们这次损兵折将,也不知回去怎么对景王交代。”丁昭义满面愁容。
他抬眼望向远方,地里和山上都是正在忙着收割的人,如果不是亲见,他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些场景。
萧牧竟然带头帮安王秋收,看着那些用惯刀剑、杀伐果断的将士改握镰刀,担箩筐晒稻谷,还忙得不亦乐乎。
荒唐中又透着一种祥和、安宁,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停留在这里。
远离那些杀伐、纷争和权欲。
“我原以为像萧牧这种满心只顾自身利益的人,在这里待两三年,要么变得颓靡,要么变得暴躁,没想到……我反而有些羡慕起他了。”丁昭义颇有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