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听说你还回忆我 林栀蓝 718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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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了你十九年,

你不可能不知道

1

也许我们唯一的问题,是慢慢成为知己

年初一的晚上,我和阿宝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散场时夜色已深,路边也只有便利店还开着门,我进去拿了听啤酒,似乎想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发酒疯的理由,扯开易拉罐,仰起脸,咕噜咕噜,几口喝光。

我踩着高跟鞋,酒精上脑,一时间连路都模糊了,但电影里的那句台词,却无比清晰。

影片中女主角深爱男主角十四年,十四年中她从没说破。每次他失恋,她都陪在他身边,却在最后,得知他已与别的女生订了婚约。

相识的第十四年,在自己的婚礼上,她哭着朝前来参加婚宴的他不管不顾地大吼。

她说,这十四年里,我爱了你十四年,你不可能不知道!

阿宝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但我却已被这句台词刺痛得泪如雨下。

十四年算什么,顾潮生,我认识你十九年!

十九年,我喜欢你十九年,难道你从不知道?

泪眼蒙眬中,我勉力拉着阿宝的胳膊,生怕自己就要在下一秒掏出手机,问遍所有老同学,找寻顾潮生的号码。

五年了,我五年中全无他的任何消息。

所有人都不清楚,我们不再联系的原因。

我躲了顾潮生五年。

我甚至不清楚顾潮生现在想起我,听人提起我的名字,会是怎样的表情。

但我只要一想起他委屈的眼睛,就觉得内心激烈翻涌,回忆像头凶猛的兽,不分轻重地将我袭击得轰然倒地。

2

我知道其实你我之间,有些话只能放下

在认识顾潮生的第五年,春天一次小考,我考了双百分。

隔月数学测验,顾潮生坐到我前排。同桌女生眼冒红心地告诉我,她很喜欢顾潮生。

巧的是,顾潮生却在开考前凑到我座位边,冲我笑说,温澜,待会儿我们对下答案吧!

我诧异地看他,他解释说因为怕粗心出错,所以想和我对下。同桌女生已经不管我的表情,激动得一口帮我答应。

那次小考发成绩单,我和顾潮生都是满分,拿到试卷时,顾潮生从隔壁小组偏过头来,冲我调皮一笑。

他笑起来真好看。

我竟然被那个笑容蛊惑般,脸颊不自觉微微发烫。

新来的老师破例安排我们一起管纪律,他负责男同学,我负责女同学。谁不服管,我们就有权扣谁的分,并且可以随意罚人抄作业。

这份生杀大权,被班上同学称为“计分”。而这个词的方言非常微妙,有时大家喊到我们名字,一顺嘴就会奇妙地喊成“结婚”。

每次因此闹得班里哄堂大笑,我都会忍不住偷瞄顾潮生,他总坐得一本正经,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

班上好几个女生喜欢顾潮生。

一开始同桌女孩跟我表达这个观点时,我还非常冷艳高贵地嘲笑,顾潮生?他有什么好?还不就成绩好点,长得顺眼点?

那时我不懂爱慕,要说脑海中涌现的念头,恐怕也只有简单的一条,那就是:绝不盲目跟风!

或许是被洗脑的频率太高,我开始有意识地关心起顾潮生的一切。然后,我就很巧合地发现,他跟我住同一个家属院,并且他放学回家总要经过我家。

有次我偷偷摸摸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快到家时忽然被刚巧出门的妈妈撞见。她竟然也看到顾潮生,甚至露出一副万分惊讶的表情,赶忙把我拉到一旁,见顾潮生渐渐走远了,才小声问我,和他是不是同学?

我茫然点点头,她有些吞吐,然后很快拉住我,说,走,跟妈去买菜。可她说着却又领我往顾潮生回家的方向走去,路程至多五分钟不到,我便看到顾潮生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妈妈硬拉着我跟上。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挺破的单幢小瓦房。

老旧的纱门半敞着,里间传来顾潮生清脆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我们温澜记得离他远点。妈妈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男生女生之间,不能走得太近。尤其像顾潮生这样的男生,你更要保持距离。没等我追问,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叮嘱我,说是顾潮生家里穷,爸爸卧病在床,时刻需要人照顾。

她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似懂非懂,心中却对妈妈所说的理由并不太理解。不知怎么回事,倒想起班上女生对他崇拜的目光,以及我不愿意跟风自成一派的标准。

分明有些心疼他,我却忽然顺从地郑重点头,似乎在向全世界表明立场,妈,我怎么可能和他走得近?

事实证明我的确有点儿口是心非。

后来,我不但多次跟顾潮生在小测验时互对答案,并且暗暗为自己能给他提供答案的技能忍不住得意。

一想到有一票垂涎他的姑娘想接近他而不得章法,我就觉得自己十分拉风。

再后来,爱学习的班长大人组织了一个出黑板报小分队,我和顾潮生分别应邀加入。冬天傍晚天黑得早,板报还差一天,眼看就有老师抽查。周四放学,我们几个都留下,写写改改,不知不觉就逗留了好长时间。

当班长出去转了一圈后,来通风报信,说整栋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就连楼下的大铁门都已经上锁时,我们都有点慌。

只有顾潮生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要是今天晚上我们都被锁在里面出不去,你害怕吗?他故意做个吓唬我的表情,温澜,你猜我们学校有鬼吗?

我被他惊得整个人一颤,佯装镇定。但他还是瞬间捕捉到我颤抖的小眼神,趁机往我肩膀上猛地一拍!

嘿!

我立刻吓得整个人倒退三步,他却得意地笑起来。

那一刻明明是他在欺负我,我却一点都不讨厌,反而觉得……他的举动很可爱。

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而我的心,却像从这时起,便被他埋下一颗悲伤的种子。

他的笑,与他好看的眼睛,由此成为我记忆中一张挥之不去的巨幅海报,每当夜深,我安静躺下想要入睡,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这画面。

睡梦中我恍惚想要伸手触碰,却猝不及防地惊醒,然后悲伤地发现,周身只是一片寂静的夜。

没有顾潮生,他离我那么远,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梦里,他才愿意不经意地匆匆出现。

那一刻我想告诉他,如果有他在,即使夜深人静有小鬼爬墙头,我大概也不会太害怕。

当然,不会真有这样的机会,让我来证明这个伪命题。

班长在楼上大喊大叫,成功搬来了救兵。

接下来的日子,我仍然每天假装不经意地尾随顾潮生回家。每次放学铃声一响,我都会飞快收拾好书包,却迟迟不把文具盒放进书包里。

我在等。

等他先和小伙伴出教室,我再保持着几米开外的距离跟上去。

那段时间我最怕的不是被顾潮生发现我的鬼祟,而是怕被我妈抓包。

很久之后,顾潮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他说其实有一次,在学校门口他被我妈拦住不让走。他很诧异,完全不清楚状况,就没头没脑地被我妈教训了一通。

温澜,你知道吗,那时候你妈有多可怕。她让我不要在学校欺负你。顾潮生夸张地比画,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肯定是你跟她告了我的状!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我不解。

顾潮生大概被我问住,让一贯的卖萌表情登场,我怕!

你妈妈当时可凶了。说完,他笑得比我还要大声。

我常想,如果能让我每天可以看到他的笑就好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贪念,我就变得特别胆小。

考中学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都报了省重点。而班主任跟我说以我的成绩完全没问题,何况平常测验比我分数短一截的同学,爸妈都已经做好拿钱补分的打算。

所有人都俨然一副非省重点不去的架势。

而这时我们的板报小组却在班长的带领下,拓展出另一个新活动:每周五放学后,组团写模拟试卷。

会考这回事就跟打副本一样,多写测验题,才能熟能生巧地拿高分。我明明是冲着顾潮生去的,但我当然不会承认。

直到有次正写题,班长忽然问,你们都考哪里?

所有人的答案出人意料地一致,轮到顾潮生时,他却顿了下,说,我还没决定。

我一怔,很快意识到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想尽办法对他身边关系好的同学旁敲侧击。

只是没想到,最后带给我答案的竟会是我妈。

你们班的顾潮生啊,你不是说他学习挺好的吗?可惜了。有天正吃饭,她忽然流露出八卦的口气,听说家里念不起省重点。

省重点颇有几分贵族学校的架势,尤其在费用上,这点班主任早跟我们提过。

那个年纪,学费多少在我心里的概念其实非常模糊,我只是很快捕捉到一个重点,那就是如果我去考省重点,就要和顾潮生分开了。

分开的概念,就是我再也不能悄悄地当他的小尾巴,和他一起上学放学。

而我不愿意和顾潮生分开。

去考省重点那天,我特地提前一晚吃掉了冰箱里的半个西瓜,然后意料之中地犯了肠胃炎。

再后来我考取了市重点。暑假里,我开心地得知顾潮生也已经拿到市重点录取通知书。

有时候我想,若不是放弃了这场考试,或许顾潮生对于我,也会像其他关系亲近的小伙伴那样,纵使当初记忆再深刻,但毕竟年纪尚小。

经历时光的洗涤,很多记忆终将被尽数抹去。

他可能会成为我回想起来,就觉得曾经有些喜欢,却又逐渐模糊的一个影子。

我可能还会遇到别人,也可能喜欢上其他类型的男生。

但这些都因为一场我执意不去的考试,而变得不一样。

即使因为缺考而被爸妈关了一个暑假不准出门,只准在家乖乖预习跟哥哥姐姐借来的新学期课本,我仍然做梦都会笑出声。

3

即使我天生是个哑巴,你也知道我的表达

去中学报到那天,天气特别好,我跟妈妈一起,绕过半座城市,总算抵达目的地。

一下车我就一路小跑向校门口,我妈跟在我身后,我在布告栏的分班表跟前停下,迫不及待地寻找顾潮生的名字。

说来也奇怪,整个假期我都在为自己可以和顾潮生继续同校这件事兴奋,完全没担忧过,我们也可能被分在两个不同的班级。

但我也没想到,好运竟然就这么惊喜地降临。

顾潮生的名字虽然没和我挨着,却那么恰好地和我分在同一个框框里。

很多年后,我都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有多高兴。但我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害怕被任何人发现我的欢喜。

这时我的肩膀冷不防地被人拍了下,扭头便看到顾潮生正微笑着站在我身后。

温澜,我刚看到我们一个班。他看起来也蛮开心,以后我等你一起走吧。

我没想到不但能和顾潮生排在一个班,竟然还能等到以后都一起上学。那一瞬间我想到自己吃下的半个西瓜,简直觉得再值得不过。

一想到之前觊觎顾潮生的那些女孩子,都远没我这么好的运气,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头奖,开心得快疯了。

但是我觉得我肯定是演技派,因为我当时只是矜持地冲他点点头,不能更淡定地对他说,好啊,明天早上几点?

如果说这个令人拍手称快的时刻,也会有点让人郁闷的事情发生,那么应该是回家的路上,我妈再三地叮嘱我,跟顾潮生一起上学可以,但妈必须告诉你,以后等我们温澜长大,要找男朋友,可千万不能找他这样家庭条件的。

为了让我更清楚她的意思,她还认真对我解释,妈妈知道你现在小,但妈必须早点提醒你。

即使这样,我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并且内心深处还不自然地有了一种担心被人猜中心事的紧张。我赶紧佯装镇定地道,什么男朋友啊!怎么可能?

我妈总算有点满意地点了下头,而我有点好奇地追问,顾潮生家这样的是什么样的啊?

没钱的!家里还有病怏怏的老人需要照顾的!虽然事隔多年,我仍然记得我妈当时略显市侩的表情,你还小,不懂,但记住妈说的话就对了。

也许就因为这样,那时的我潜意识里更加担心被人知道我喜欢他。

可有些念头,越是刻意去逃避,越无可规避地成为心头挥之不去的消息。

我花了很多年,直到顾潮生真的离开我的生活,我才敢于向自己承认,我喜欢顾潮生。

认识他十九年,我甚至都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我喜欢他。

也许因为他和我一样有名列前茅的成绩,也许因为他是第一个闯入我视线的男孩子,也许因为他和我住得很近。

我想过各种各样的假设,钻研过林林总总的原因。

他们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我承认,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顾潮生。但后来的我迟钝地发现,因为接近他,所以不自觉地被他影响。

他的很多想法,后来都顺理成章地左右了我的想法。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情不自禁地成为和他相似的人,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不必再辛苦地仰望。

而是可以和他无限接近。

不管怎么说,这之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去学校旁边的书店,买学习资料、参考书,也一起在小摊吃麻辣烫。

当时的我特别天真。

天真到觉得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只要能和他接近,那就够了。

直到我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顾潮生,他就像随时会在阳光的折射之下发出通透光亮的钻石,除了我,还有很多人看得到他的漂亮。

第一堂语文课,老师说选两位同学,进行分角色朗读。她环顾教室一圈,喊了一个女生起来念旁白,然后又看了遍花名册,才说,顾潮生?你和温澜是同学吧,你们俩起来,念男女主角的对话。

我脸一热,赶紧站起来,看着几组之外顾潮生挺拔的背影,班上同学轻轻发出一阵嘘声,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掌声。

这在当时的我看来,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像两年前,我和他一起称霸全班地负责给其他同学“计分”时那样,被所有人调侃我和他的熟悉与亲近,虽然或许还没真正那么近,我已经要欢欣雀跃。

我忽略了这场朗诵里,还有第三个角色。

陶姜在那节课后,跑到我座位边来找我聊天。她长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天真无邪,在完全陌生的学校,除了顾潮生以外没其他任何熟悉同学的班级,她是第一个来跟我说话的人。

她也成为我初中第一个好朋友。

开学后不久我生日,我喊陶姜去家里吃饭一起玩,她开心地答应,问我还有谁。我说只有她。她有点微妙地点点头。

那天刚好周末,我一早去车站接她,她下车和我一路边走边聊,忽然说,顾潮生也住这附近吗?

女生的直觉其实很灵,虽然她只是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我却立刻注意到她透着光亮的眼睛。

我们会路过他家吗?陶姜抓着我的胳膊问。

我忽然没来由地有些反感,真想问她到底是来给我过生日,还是想知道顾潮生的家住哪里。但那一刻,我脑子里蹦出个坏主意。

会啊。我故意欲言又止,不过……

怎么了?

我摇摇头,一副我不能说、不太好说的表情。

陶姜被我的表情带动得好奇心大起,摇着我的胳膊撒娇,你说嘛,告诉我嘛,我不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