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1 / 2)

攻玉 凝陇 533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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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而今以身殉国,定会垂名竹帛的。”

外头报道:“宫里来人了。”

宦官风尘仆仆:“圣人遽闻滕将军噩耗,于朝堂上哀声痛哭,传旨:滕将军不畏强御,忠义捐躯,生荣死哀,举国哀悼。赐爵晋国公,赠太傅,立碑列传,以彪史册。滕将军之女贞静仁孝,骤然失怙,朕甚怜之,封贞安郡主,享食邑三千户。钦此。”

宦官宣完圣旨,看了看滕绍的遗容,不忍道:“滕将军,圣人为慰忠魂,誓要将潜伏在京师的那帮贼子一网打尽,讨伐淮西之征更不会因此而受阻遏,到时候天下归心,功赏簿上定会荣列滕将军的名字,如此哀荣,滕将军该瞑目了。”

将士们轻轻把掌心覆在滕绍的脸上,挪开来,滕绍仍睁着眼。

“这、这可如何是好。”

“滕将军这分明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程伯看了看滕玉意,心里明白过来,哭道:“老爷是看娘子孤苦伶仃,所以舍不得走,老爷啊,老奴会拼死护好娘子的,您就放心走吧。”

端福自事发后未曾说过一句话,这时挥刀在掌心一划,双手鲜血淋漓,高举着那把刀:“老爷,端福在,娘子安!”

滕府的众护卫齐齐以血盟誓:“末将在,娘子安!”

滕玉意轻轻抚过父亲的脸庞,那双眼睛仍睁着,像在等一个回答。

她喉咙里响了一下,眼泪缓缓流了下来:“阿爷。”

滕绍静静望着房梁。

滕玉意眼泪啪嗒落到父亲的脸颊上:“阿爷,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好我自己,往后我虽一个人,但我会好好活着的,阿爷,你安心走吧。”

她泣不成声,颤抖着抚摸那双眼睛,这一回,终于阖上了。

滕玉意痛哭着伏到父亲身上,脸颊碰到那片早已干涸的冷硬血痕,悲哀无限放大,沉沉压在心上,父女俩龃龉了太多年,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阿爷说,就这么走了,叫她怎么甘心、如何舍得。

她怕阿爷眷眷不舍离去,不敢哭得太大声。可是悲戚和绝望如磐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人把滕玉意搀扶起来,后头的记忆模糊了,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每日麻木地捧灵服丧。

滕绍的丧事按一品勋爵承制,不祧神主,另开宗庙。

新宗庙设在城南,前来吊唁的官员和百姓络绎不绝,期间太子来过,滕玉意磕头还礼。

太子在她面前静静伫立了许久,最后解下随身玉佩递给程伯:“英魂难觅,遗孤堪怜,晋国公生前是我恩师,死后被追封为太傅,往后滕娘子遇到任何棘手之事,无需有所顾虑,立即派人来找我。”

程伯含泪应了。

滕绍安葬后,众将士护送滕玉意回滕府。

圣人因担心逆贼前来找滕玉意的麻烦,特指了一队亲卫把守在滕府外。

天气愈加严寒,淮西战况激烈,西营急需兵力,不久之后,潜伏在京师的各方逆贼尽数落网,圣人下旨将其斩杀。

诸将士绑了百名逆贼到城南,在滕绍牌位前斩下众贼头颅。

逆贼一除,天地一清,长安百姓无不称快,滕府外头的亲卫终于放心撤离。

当晚滕玉意正在书房整理父亲的遗物,程伯在外回道:“静德郡主派下人来递帖子,邀你明日到成王府一叙。”

滕玉意默了一下,意识到是阿芝,父亲走了这一月,再听到静德郡主的名字,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说我身子不适,替我推了。”

程伯叹气道:“静德郡主似乎有什么急事,说娘子要是不去,她就到府里来。娘子,恕老奴多,老爷走后你整日闭门不出,饭食也未曾好好用过,长久闷下去,身子撑不住,既然静德郡主相邀,娘子不如出去走动走动,只当散散心了。”

滕玉意将父亲的书信放入抽匣:“阿爷虽已安葬,还有许多杂事待理。何况我在热孝期间,本就该禁绝丝竹游乐,替我回郡主,我近期不宜出门,郡主若是有什么急事,邀她到府中来。”

程伯应了,不一会回转:“内侍说知道了,郡主很高兴,因为‘她替她哥哥找到了那个人了’,明日她就会同另一个人一道来,说有些事要当面向娘子求证。”

滕玉意蹙眉,这是何意?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郡主可说了另一人是谁?”

“内侍没说。”

滕玉意道;“左右明日就知道了,提前令人准备好茶点。”

程伯应诺,又道:“娘子,给老爷西营旧部准备的节礼已送去了,白将军等人感激不尽,说多蒙娘子照拂内眷,改日凯旋归来,定会上门拜谢。”

滕玉意将桌上的书册放回书架:“这些将士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年纪也都不轻了,高阶将士也就罢了,低阶的将士薪晌微薄,他们出征不会担心自己,只担心留在长安的亲眷,给这些将士的家小送些过冬的衣裳吃食,他们走得也安心些。”

程伯泪光闪烁:“老爷倘若知道娘子如此深明大义,不知会多高兴。”

滕玉意扭头看他:“今晚那些西营亲卫走了,那些残渣余孽听到消息,说不定前来扰事,府内外如何设防的?”

程伯道:“里外共三班,共六十人,全是精勇之士,子时换一班,寅时再换一班,端福和老奴守在内苑外,一刻不敢懈怠。”

滕玉意点点头:“程伯,这些日子你也累了,现下无事,你先去歇一歇。”

“老奴去打点明日送到各府的节礼,娘子有事叫老奴。”

说着替滕玉意掩上门,垂首退了出去。

滕玉意把书信一一拾掇好,回首看书架,父亲不爱舞文弄墨,架上大多是兵书。

她将杂乱处重新归类,立在房中环首四顾,偌大一间书房,除了满书架的六韬三略,唯一可以称得上消遣之物的,便是阿娘当年留下的那把琴了。

琴身重新覆上了织花锦,就静静躺在多宝阁的中间一格。

滕玉意睨着那把琴,终于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将其取了下来。

琴身漆釉如新,琴弦也柔韧如初,可见父亲虽然把它放在书房,却甚少拿下来把玩。

滕玉意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泠然音调从指尖泻出,她听着这曲乐,眉头渐渐蹙起,终究还是觉得膈应,把琴又放回原处,右手不小心碰到琴身一侧,发出细微的咯噔声。

滕玉意愣了愣,莫非这架上的木板不平整?左右一对比,琴身的确是右高左低,再摸层架,居然有些轻微的滑动感。

她回身把琴放到条案上,探手在那层搁板上仔细摸索,果然摸到一块可以左右浮动的木板,一时未找到机括,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匕首,沿着木缝一点一点地撬。

很快她撬开了,底下果然有一个狭小的浅层,东西摸出来,原来是一沓书信。

滕玉意心口猛跳,哪儿来的书信,居然被父亲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挪到灯前,她借光细看,书信已经有些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第一封信的下首,写着一行字。

“邬某叩上”。

滕玉意眼睛里冒起了火,难道是邬莹莹?

但这行字遒劲刚硬,不大像女子的笔迹,何况若是邬莹莹,为何自称邬某?

她忙不迭拆开信,上头写着:“自南诏国一别……”

更深夜阑,书房里分外岑寂,她堪堪读了一行,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滕玉意寒毛一竖,把信收回原处,快步走到门前,贴着门低唤道:“程伯?”

无人应答。

滕玉意诧异到极点,把狐裘系在颈上,小心翼翼推开门。

今夜风雪都停了,天地间一片孤冷,月亮伶仃地挂在天空,昏惨惨的月光洒入庭院中。

滕玉意立在廊上凝神听了听,隐约可以听见刀剑与甲片相撞的声音,她心慌起来,看来真有贼子前来侵扰,端福又在何处?

她低声唤:“端福。”

依旧无人响应。滕玉意莫名有些心慌,端福一向不会离她太远,她在书房的话,他会一直守在庭外。

院中四处无人,她快步沿着游廊往外走,无论外头发生了何事,尽快回到内苑才是上策。

她奔出园门,前方的地上忽然无声无息冒出十来道人影,滕玉意悚然而惊,回头看,才发现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衣饰古怪的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