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没想到竟然会是随机杀人,虽然有些太巧合,但却也绝对说的通,比起有人故意想要刺杀她或者李玄瑾逻辑更为恰当。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那个猎户的模样,他的气质的确不像故意培养出来的杀手。而且因为是随机无目的的寻找对象,并没有和普通的游人表现出太多不同,李玄瑾没有刻意警惕他,清风和孟六也没有。
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不过运气不算很差,李玄瑾中毒的第一夜,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翌日中午,戚婵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床上双眸紧闭的人突然咳了起来,戚婵立刻直起身来:“叫太医。”
几位太医就守在隔壁,不过片刻,立刻出现在东暖阁。
不过这时候,李玄瑾的咳嗽声也停下了,戚婵略松了口气,让开位置,让太医把脉。
“怎么样?”见陈院正把完脉,戚婵立刻问。
“陛下似乎有发热的趋势。”陈院正道。
“什么?”戚婵神色一凛。
戚婵这样一看过来,陈太医都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低下头道:“下官再去给陛下开一副药。”
半个时辰后,陈院正给李玄瑾喂完这碗药,刚松口气,戚婵的声音在旁边传来,“陛下这下应该不会发烧了吧?”
陈太医拿着药碗说:“这……下官也不能保证。”
戚婵听罢,眉心紧紧蹙起,这下子也不让所有的太医都去隔壁候着了,半个小时过来看诊一次,就留了个守在东暖阁,一个时辰换一次人。
不过李玄瑾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大好,到了傍晚,温度越来越高,若说中午只是有发热的可能,现在是真的发热起来了。
陈院正把完脉后,甚至不大敢一个人下决定,和几位太医商量了半晌,方才开了个药方,然后拿着药方急匆匆去煎药。
戚婵立在床头,李玄瑾现在脸色极其苍白,但越是苍白,面颊里浮现出的不正常嫣红才愈发显眼,她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着急,不过是发热而已。
而且就算他死了……
戚婵一想到这,忽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她闭了下眼,把这个念头抛开,但双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灌了药后,半个时辰过去了,但李玄瑾温度没有下降的趋势,而守在宣清宫的几个太医脸色越来越难看,不仅如此,整间屋子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压抑。
“还有没有别的药能给陛下用。”戚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太医们。
整个屋子里都是安静而窒息的,戚婵的冷而险的声音传出来,几位太医猛地抬起头,和陈院正交换了下视线,俱都低下了头。陈院正则是无奈地道:“娘娘,下官已经下了重药了,接下来只能靠陛下了。”
戚婵捏紧了拳头,同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眼睛微亮,扭过头问孟六,“孟六,连山还在京城吧?”
孟六颔首。
戚婵道:“你去将连大夫带进宫来。”
孟六领命,赶紧出了趟宫,一个时辰后,连山抵达宣清宫,戚婵立刻让他给他把脉,连山把完脉后,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玄瑾,心里道了声年轻人就是能折腾,面上却不显半分,他站起身说,“娘娘,草民擅长的是一些旁门左道,治疗五叶云一毒,比不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
“如今,草民也没有能让陛下退热的法子。”
“一点办法都没有。”戚婵不死心地问。
连山摇了摇头。
戚婵猛吸了一口气,半晌后,她示意连山退下,重新坐到床头的凳子上,李玄瑾面色艳红,她指腹紧紧地戳进了掌心之中。
她忽然想到死这个字,脑子里闪过这个字的那瞬,戚婵顿时感觉头晕眼花,虽然她不想死,但她从来不怕死,而且比起死,她这一世更不喜欢委曲求全地活着。
但这个时候,她胸口的位置忽然空荡荡的,她觉得死好像最可怕了。
思及此,她心里烦躁起来,最后心里更是不由得念起经文。
就这样不知多久后,陈院正再次上前给李玄瑾把脉,现在是半个时辰就要给李玄瑾把脉一次,戚婵觉得距离上一次把脉不过一眨眼,怎么陈院正又上前来了。
她坐在一旁,眼神盯着陈院正。
陈院正站在床头,把完脉,试完李玄瑾额头脖颈手腕的温度,又让其余几位太医探了探后,神色明显带上了点喜悦:“娘娘,温度果然在降了。”
戚婵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院正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重复了道:“温度在降了?”
“是。”陈院正道。
戚婵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青年,再看看的陈院正,嘴唇动了好几下:“那还会再升上去吗?”
“升上去的可能性比较小。”陈太医并没有把话说死。
闻言,戚婵并不敢彻底心安,她继续盯着床上的李玄瑾,直到几个时辰后,陈院正斩钉截铁地道:“娘娘,陛下的温度已经彻底降下去了。”
戚婵眼睫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院正,而后她猛地起身,自己伸手摸了摸李玄瑾额上,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是差不多了,她侧眸看着陈院正。
陈院正道:“如今陛下的脉象也很平稳。”
“平稳是什么意思?是已经脱险吗?”戚婵直直地盯着他问。
“这个……下官不能保证。”陈院正道。
戚婵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同时,她僵硬了一整夜的脑袋也飞速地转动起来,这些太医都是人精,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只要有一丝丝的危险,就不会将情况说死。
如此想,戚婵悬在半空中的心往下落了一截,她盯着床上昏迷的青年,神色复杂,半晌后,她眼神里露出一点点轻松:“你们下去休息吧。”
几位太医都守了一晚上了,闻言便退下。
“娘娘,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孟六见戚婵还站在床前,说,“你都快两日没合眼了。”
孟六一提醒,戚婵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都快两日没合眼了,但她身体倒感受不到丝毫疲惫,她揉了揉太阳穴,沉默半晌后道:“你们仔细守着陛下。”
她提醒自己,若是她不休息好,自己病了倒是让太医们忙上加忙。
戚婵躺在隔壁耳房的床上,但刚闭上眼,脑子里却浮现出李玄瑾护住她给她挡刀的一幕。
戚婵倏地睁开眼,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重新闭上眼,但越是想休息,不去想那一幕,那一幕的场景愈发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甚至比事发的那一天还要清楚。
起初应该是那个猎户从后面想要捅她刀子,她还没反应过来,李玄瑾就察觉到了,揽住她的腰身一侧,其实若是他推开她,肯定也能避开那一刀的。
但他选择了将她护在怀里,也就是因为手里还揽着人,所以没能及时避开那个猎户的另一刀。
越是想越是清楚,戚婵越是睡不着,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后,戚婵起身去了隔壁。李玄瑾依旧是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她心跳又不安起来,虽然太医的话应该是有□□成的把握,但终归还是有不确定的。直到第二日天空刚刚擦出一点湛蓝色,她裹着西域传来的丝绒毯坐在床边的圈椅上,看着李玄瑾。
殿内烛光通明,甚至还有夜明珠用白纱裹好,悬挂在床头,虽然光不够明亮,但足够戚婵看清李玄瑾面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戚婵发现他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她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绣着番莲的绒毯从肩头滑落,她身体微微前倾,叫了声李玄瑾。
李玄瑾的眼睛也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