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安王派来的人。”戚婵皱着眉头说,“陛下,万一那位连山大夫被他收买,想利用此对我不利呢。”
戚婵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就比如以前我明明拒绝过他,我不喜欢他,他还是固执地去求了圣旨。后来我们退婚,他又想对我做那种事。”
“我会先调查连山。”李玄瑾说。
戚婵心中一急,面上不露半分,她语气软下来,轻轻地扯了扯她袖口,“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安王藏的好呢,万一安王知道命不久矣,想拉我陪葬呢。”戚婵不说那个大夫的催迷术的真假,只咬死了安王,反正她从来没在李玄瑾面前掩饰她对李子凌的不喜。
葬这个字刚落下,李玄瑾脸色变了变,不过戚婵可不怕他这个时候的变脸,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水汪汪的眸子露出恳求,“你不要带那个连大夫来见我好不好?”
李玄瑾也不是执意要带连山来,还没证实连山是否可靠呢,但见戚婵这么抗拒,他叹息一声,“好。”
戚婵仰着细白的脖颈问,“真的?”
李玄瑾别开眼,然后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拽开,脱了中衣进浴池,“假的。”
他说假的,戚婵却松了口气,因为她清楚他这个态度就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思及此,戚婵摸了摸背上的冷汗。但同时,她也不敢彻底掉以轻心,直到这日两人用完早膳后,李玄瑾道了句,“今儿我去安王府。”
戚婵的眼皮子一下子抬起来。
李玄瑾这才道:“去看看子凌,顺便告诉他,我让连山在你睡梦中问过你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戚婵心中一喜,这说明这件事今日就能彻底过去,她已经向李玄瑾打听过,那个连大夫不会长留京。不过现在,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最后闷声道了句,“陛下,你对安王可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李玄瑾神色里露出了几分狐疑。
“安王诋毁国母,你竟然都不生他的气。”戚婵踮起脚,给他抚了抚衣领。
李玄瑾唇瓣用力抿了抿,这才道:“我自然气,不过父皇生前有叮嘱,他也帮过我的忙,而且他如今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到李子凌的消息,陛下快去安王府吧。”戚婵本来是想上眼药,但这眼药不可能伤害李子凌,她就不想听到和李子凌有关的消息,她推着李玄瑾往殿外走。
李玄瑾出了皇宫,便去了别院。这半个月,他已经派人将连山打听清楚,他出自西南一带,是一位很出名的大夫,催迷一事本是他治病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太过匪夷所思,且会伤身,所以他极少使用。不过既然使用过则免不了会有一些人知道。
而且他在西南一带,口碑甚好。当然,李玄瑾问了问侍卫连山在别院的生活,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别院钻研他的药草,然后在街头出过两次义诊。
对一个心怀仁义的大夫,李玄瑾虽然性格冷淡,但并不是以势压人之人,他颔首道,“连大夫。”
连山刚从药房出来,灰色的袍子上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他对李玄瑾拱手施了一礼,笑问,“陛下今儿过来,是已经将我调查好了吗?”
李玄瑾并不隐瞒,轻轻点头,“是。”
连山轻笑一声,“那日忘了告诉陛下,我立过誓,终生不伤人。”
“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玄瑾道。话罢他指了指下方的圈椅,示意连大夫坐。见连山坐下,李玄瑾才道,“今日是来请连大夫做一件事。”
连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玄瑾道,“稍后朕便会去安王府,需要连大夫告诉安王,你已经对皇后行过催迷之术,皇后对朕并无隐瞒。”
连山表情微微一凝,他望着上首那位年轻的帝王,青年玄衣黑发,眉眼精致中透露出几丝冷淡,并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既已经将自己查的清清楚楚,必然知晓他不会伤害皇后娘娘,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有如此机会,他都不愿意去探一探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全然不在乎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对对方的心深信不疑。而这位帝王明显是后者。
连山自认见多识广,单纯热忱的年轻儿女们总是毫不怀疑对方的心,然而身为帝王,还是踩着几位皇子的尸骨血海上位的帝王,不可能单纯天真,只能说明他是真将皇后娘娘放在了心间,且毫无保留。
连山笑了笑,“好。”
见他应诺,李玄瑾站起身,但是刚站起身,身形忽然一趔趄,手按着桌沿才立稳,他定了定神,那股晕厥感消散开。
这时便听见连山道:“陛下有些不舒服?不妨草民给陛下把个脉?”
李玄瑾今日的确只感到头重脚轻,似乎受了寒,他迟疑了下,还是重新坐在圈椅上。若是回宫了让太医问诊,容易让阿婵和太皇太后知晓。
连山让药童取来自己的医药箱,他打开药箱,取出自己的脉枕,搁在李玄瑾的手腕下,手搭在李玄瑾的脉搏上,几个呼吸后,他稍稍一怔,再过了片刻,他看了看李玄瑾,李玄瑾瞥见连山这个表情,神色微拧,“有何不妥?”
连山收回手,“陛下这两日有些着凉,不过陛下身子骨好,倒也用不着吃药,先养上两日。”
那就是没病了,李玄瑾放下挽高的衣袖,这个时候,忽然又听道连山说:“不过陛下能否让草民看一看后背。”
李玄瑾动作一顿,倒是李玄瑾背后立着的清风急道:“连大夫,陛下怎么了?”
连山看着李玄瑾说,“也不一定有怎么。”
此时已入了秋,但初秋的这点冷对李玄瑾而言毫不在乎,他脱了上衣,过了片刻,听连山说了句陛下可以了他方才穿好衣裳,然后就见连山走到他的黑漆漆的药箱前,摸出了个鸡蛋大小的褐色陶制瓶子。他扭开瓶盖,露出里面褐色的凝胶。
“陛下闻闻这个东西,是什么味道?”他将圆瓶递给李玄瑾。
李玄瑾伸手接过,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几分苦几分臭。”
见连山不说出个所以然,清风神色着急,“连大夫,陛下他到底怎么了?”
连山拿回褐色陶瓶,低头一闻,一股清冷的香气袭来,他深吸了口气,合上瓶盖,目光落在李玄瑾身上,“陛下好像中了一种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