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着呢。”
少年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弯唇一笑,“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
其实说的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什么好久回来一次想念的不行,什么姥姥最疼的孩子,什么尽管打尽管骂,每一句好话都是在为同一个目的服务:希望他以后不要对付谢元洲,报德不报怨,甚至能冰释前嫌地帮扶谢元洲。
正因为关心和煽情的话都变得如此目的鲜明,才让人觉得越发讽刺。
谢夏谚很明白,他姥姥最疼的人,从来都是谢元洲。
老来得子,又是和自己真正有感情的第二任丈夫生的,怎么可能不宝贝。
之所以立那么一份遗嘱,是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谢元洲只是个没能力的败家子,重要的股份和地产给到他手上,到最后一定会被他大哥和侄儿给弄回去。
所以才选择给一些他大哥都不屑去算计的珠宝首饰和小栋房产,以及没有行策权的一部分分红。
既保证了他的衣食无忧,又尽量避免他破产中落的悲惨下场,同时还拉着外孙拿寿命人情做要挟,求对方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他,多照顾一下他。
——世上最慈爱的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就像她的女儿,他的母亲一样,能随手就把幼年的他丢给讨厌的娘家置换利益,也能在妹妹失踪后无数次跟丈夫崩溃大哭,说“当初丢的为什么不是他而是南南”。
哭到力竭,哭到昏过去。
拳拳慈母之心,令人痛惜。
而她的丈夫在旁边嘘寒问暖,急的不行。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以为已经非常照顾他的情绪了,以为自己就是这世上最贴心最无私的父母。
但其实就那么点大的房子,是聋子才会听不见。
有件事情,谢夏谚没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纪枣原都不知道。
他那么想找回谢幼南,并不是因为什么兄妹亲情,大部分只是觉得,这是他欠下的一份债。
他得像哪吒一样,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很市侩。
很真实。
……也是到今晚,谢夏谚才忽然发觉,活到如今十八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成为过别人心里的第一位。
从来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价值高昂,但随时可以用来交换和当做护身符的工具。
“汪!”
狗狗突然在脚边叫了一声,想往他身上跳。
少年弯下了腰,蹲在它身前,揉了揉它皱巴巴的脑袋:“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他的神色竟然还有些认真:“不管他们,就跟着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汪?”
狗狗懵懂地眨了眨眼,无法回答。
“算了。”
他笑着道,“你能懂什么。”
……
对比起小谢同学的愁云惨淡,纪枣原这边,心情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他们约好了有什么事晚上短信聊的,然而一整个晚上,谢夏谚都没有跟她发过一句话。
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
她捧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心里暗暗想,明天上午谢夏谚过来,一定要骂死他。
或者她就干脆不出门了。
守株待兔!
——然而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起来,纪枣原迷迷糊糊一抓起手机,就发现谢夏谚在非常非常早的时间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清晨6点30分。
谢大佬问她:
“如果我是捡破烂的你会爱我吗?”
???
纪枣原的睡虫一瞬间全被吓走了。
什么鬼。
是她还在梦里?
还是谢夏谚真的疯了?
……
而正当她纠结地蹙着眉头想回复之时,手机叮咚一声,又忽然进来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是……宋曦西。
“纪枣原。”
她的称呼很生疏,措辞很简洁,但内容很丰富:
“今天有空吗?我想约你见一面,跟你聊聊慕煊和谢夏谚的事儿。”
她很聪明,没有以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为借口,因为知道纪枣原不感兴趣。
而特意提到慕煊和谢夏谚,甚至觉得这个理由足够打动纪枣原……那估计就是在她的记忆和观念里,谢夏谚跟慕煊之间的纠葛,远不止于之前那点事。
……
当时季圆音离开家的时候,曾经恶意地告诉过她,当时她去找谢夏谚的外甥女,宋曦西虽然没露面,但是帮过大忙的。
她迫切地想证明,这个世界上,讨厌纪枣原、憎恶纪枣原的人多得是,是纪枣原自己做人有问题。
但纪枣原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招人妒是庸才。
这个道理,纪枣原很小就明白了。
——所以,这一次,她很好奇,宋曦西还能有什么话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