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又道:“郎君此言差矣,哪至于亲力亲为,郎君身边的能干人,留一个在栖州当掌柜理事嘛。”
江石道:“容我家去后与家中娘子商议 。”
差役连连点头:“对对对,应当应当。”他衣袖一抖,又掏出一张屋契,“是当与嫂夫人商议 ,嫂夫人也来栖州开家线香铺子卖香烛纸钱嘛。或生或死或祭或奠,都是江郎君夫妻的主顾。”
江石盯着那差役,半晌问道:“你可当过兵?”这般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
差役露齿一笑:“郎君慧眼如炬啊,可不当过兵。”
江石想了想,将这张屋契也接了过来,道:“我与娘子议定,下次来栖州时便与知州细说。”
差役夸道:“江郎君好眼光啊。”想想又意味深长道,“说不得还另有机缘呢。”
江石一时不解,只与差役笔吏道别,招呼李在起帆,满载的船队携着一艘礼船顺风顺水行往禹京。
李在藏得住事,礼船中最要紧还是那两坛石脂,随意与酒坛米坛腌菜坛摆在一处,酒坛装得蛇胆酒,能袪湿清内毒,栖州多剧毒长虫,活生生逮来往酒坛子里一塞,口一封,泡个一年半载的,每日小酌一杯,能治鹤膝风。就是有时运道不好,这长虫命硬,有贪嘴的没等酒成就启了口,长虫没死透,趁着酒兴,晕乎乎给你那么一口,再不怕鹤膝风发作膝盖肿痛。
卫繁听了这事后,往京中送的都是蛇胆酒,就怕万一蛇酒里剧毒长虫没死透,送礼送出拉白幡来。
那米坛子装得是菰米,细细长长,补益养气。这玩意旧时六谷之一,只是收之不易,还常常不结米,渐渐少人种它。禹京也长菰米,臭水沟边一丛,水边一簇,都为野生,这能采得多少米来。不像栖州到处都是水泽,一种种一片,结了菰米的,农家就小心收来,不结菰米生茭白的,也可做菜蔬。
菰米可入药,卫繁就买了好些,娘家婆家都各装了好几小坛子。
李在一看这坛坛罐罐的,将石脂往里头一塞,也不管也不顾,也不另叫人看守,押船时更是一如平常,偶尔弃船用钩索翻到江石船上一同饮酒说笑。这两坛石脂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入了禹京,船靠岸,李在依着签子将各家的礼分装成几车,往卫侯府送一车,悯王府送一车,车队进了将军府后,李在这才求见楼长危与姬明笙,言道楼淮祀还有礼要送与姬央与姬景元。
楼长危与姬明笙见儿子去了栖州后懂事知礼不少,很是欣慰,又见有礼给他的皇帝舅舅和太上皇外祖父,自要亲手转送。
结果李在捧了两个灰扑扑的封着泥封的坛子。
“酒?”楼长危想着也没听闻栖州这地方产好酒啊,大老远怎送两坛子来?难道又抄了哪个匪窝。
李在记着楼淮祀的嘱咐,憨声道:“小的也不知,小郎君只说要圣上与太上皇亲启。”
楼长危整个酸得冒了泡,什么稀罕物,他这个当爹的没有不说,还看都不能看:“阿祀年少,万一送了避忌之物,总是不美。”泥封拍掉了,再糊回去就好。
姬明笙看丈夫一眼,夫妻二人心照不宣,都想启了坛子看看送进宫的是什么。
李在迟疑:“这……”
楼长危道:“楼二要是怪罪,你叫他只管来问我。”
姬明笙还笑道:“不过泥封,连夜封回去,拿火烘干就成。”
李在一愣,脱口道:“烘烤不得。”
这下楼长危与姬明笙更要看个究竟了,在将军府他夫妻二人说一不二。李在心提得老高,好悬不等这夫妻二人动手,宫里来了人。
单太监笑呵呵甩甩拂尘带走了两坛石脂,顺道还捎走了给姬冶的一车子鱼鲞、鱼酢、鱼生、鱼酱、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