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鸿(2 / 2)

属下有点忙 簌簌清幽 958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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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萦安分地跟在夏憬身边,随着他一同向皇帝施过礼,头都没有抬,只偷偷地瞧了皇帝一眼,就立刻垂下眸子。

在席上坐了一会儿,苏萦却突然微感不适,和正在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夏憬说了一声,便带了折柳悄悄地走出去。

等到她回来时,刚好在门口碰到一群鱼贯而入的舞姬,每一个都妖娆多姿,美丽妩媚。其中一个人尤其亮眼,姣好的脸上戴一层薄薄的紫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真是欲语还休,风情万种。

苏萦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直直地撞到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身子一歪,脚踝膝盖猛地抵到门框上,看着就乌青淤肿起来。

那女子一声痛呼,随即就开始抽泣起来。

苏萦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扶住女子,忙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事?很痛吗?”

门口的喧哗很快就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夏憬看到苏萦似乎被事情缠住,正想叫人把她带回来,可谁知皇帝已然开口了:“那边怎么了?”

一声断喝,整个园子都安静下来,无数道含义各异的目光都射向她二人。

苏萦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跟着夏憬这么久,耳濡目染,好歹还是学了些东西。当下便搀着那名受伤的舞姬走到皇帝面前,行了礼,还未开口,就听到皇帝略显惊讶的声音:“兰儿,是你?”

受伤的舞姬仍然在低低抽噎,哽咽道:“回皇上的话,是臣妾。”

“你这是怎么了?”目光落在兰儿裸露在外的红肿乌青的肌肤上,皇帝的语气微怒。

夏憬心下一沉,此女竟是兰贵妃,目前宠冠后宫的兰贵妃。想及此处,他不由地担心起在一旁默立的苏萦来。

果然听到兰贵妃委屈的声音:“臣妾也不知为何这女子突然就把臣妾撞了一下,抵到了门框上,脚和膝盖都弄伤了。臣妾为了皇上的寿辰特地练了舞想给皇上一个惊喜,现在恐怕没有办法了。”

皇帝的脸色果然渐渐阴郁起来,对着苏萦问起话来:“你是憬儿带来的人,是不是?”

“是。”

“可是故意为之?”那声音愈发沉冷。

苏萦扑通一声跪下,忙道:“回皇上,民女是无心之过,绝无害人之心,还望皇上明察!”夏憬也站起来,行至苏萦身边,朗声道:“父皇,萦儿善良温顺,绝不会做出这等恶事。况且萦儿与兰贵妃并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怎会故意害她呢?”

可是皇帝还是不甚满意地盯着苏萦。苏萦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道:“皇上,若是此事扰了您的兴致,苏萦愿为您舞上一曲,当作您的寿礼。”

夏憬震惊地回视着她,皇帝则沉默片刻,终于将手一挥:“罢了,看在憬儿的分上,让你一舞,可若是舞得不好,惩罚可是逃不了的。”

“是!”苏萦悄悄地冲夏憬眨眨眼,接下了旨意。

有箫声渐起,如高山流水清悦悠远,似闲云野鹤自在悠然,又有悠扬婉转的筝音袅袅升起,似烟似雾,若有若无,转承而接,恍如天籁。

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持折扇掩面,自门口逆光而至。远远地只能见到一抹婀娜如青莲的娉婷身姿,被浮光刻成薄薄的剪影,倒映在地面光滑的金砖之上。那身影渐近渐清晰,只见苏萦精致的脸被折扇掩去大半,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

兰贵妃暗自咬牙,夏憬眸色深沉,皇帝目光微悦,众人皆是凝声屏气,沉醉其中。

莲步轻移,侧身回旋,裙袂蹁跹,乌发飞扬,折扇忽而合拢,平指伸出,忽而展开,翩然若蝶。苏萦足尖点地,微微用力,倏地折腰后仰,只手指天,纤长白皙的玉指在空中挽出繁复的花样,似玉兰,如芍药,逐渐下落。筝声忽而急促似雨帘骤密,她翻身又起,持着折扇的玉手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苏萦独身立于众人中央旋转,丝绸发带顺着风翻飞不已。

箫和着筝渐渐舒缓,似春风吹面杏花拂来,柔和温润。苏萦侧身而立,翻腕收起折扇,足尖轻盈,踏着节奏向前迈出两步,膝盖微曲,手指向前探出,展开折扇,回眸一笑。眉如墨画,眼似秋水,顾盼之间眼波欲流,熠熠生辉,平添千般风情,万种情思。

真是淡极始知花更艳,清极反似妖。这样的倾城之舞,绝代风华。

一曲舞毕,整个庭园寂然无声,唯有花香沉静浓郁。

皇帝高居上位,微微笑着,仿佛有些迟疑道:“你叫……苏萦?”

“回皇上的话,是。”苏萦俯跪于地,月白的衣袖袖口绣了一株银色青莲,袅袅娜娜,清雅别致。

夏憬深深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你过来,让朕看看你。”

兰贵妃面上笑着,掩在华服宽袖中的手指却赫然收紧。一向从容淡静的夏憬也皱起眉头,看向已站起身的苏萦。苏萦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像是示意他无事。

娉婷多姿的身影渐渐行至那身着明黄色朝服的天子面前,苏萦屈膝,刚要行礼,微显沧老的手已经扶住她,苏萦抬起头来,对他微笑。

就在那瞬间,一抹凌厉冰冷的银光突兀地亮起,在日光下一闪即逝,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面前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巨变太过出人意料,众人一时间竟然都未能做出反应。

苏萦面无表情地抽回刺入皇帝心脏的软剑。没了腰带的束缚,月白的外衣随风飞扬。

皇帝一手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踉跄后退几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瞬间就染红了一片。

守在园外的侍卫听到园内的声响,连忙冲进来。

苏萦漠然地转过身,急步奔向夏憬,将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肩胛。

从来都没有这么茫然过,从来都没有这样空白过。

肩头那冰冷的东西,是什么?

全身都叫嚣着的痛苦,是什么?

浸湿衣袖的红色液体,又是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痴痴地看着她决然的倾城面容。

那样美丽,为什么要哭泣,为什么要痛苦呢?不是说好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吗?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吗?

这些诺言,为什么都不可以了呢?

冰冷的剑身猛然抽离他的身体,带出一圈血花。

侍卫已围住苏萦,他踉跄着冲过去,只来得及抱住她逐渐软下去的身子。

滟滟的血雾喷薄而出,大朵大朵艳丽的血花盛开在她的白裙之上,凄绝而浓艳。

色彩逐渐从眸中褪去,一切的喧嚣都在远去,褪成黑白的流动背景,人来人往,浮生喧哗,但却寂静无声。

她只能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萦儿……”

苏萦努力地勾起唇角,声音微弱:“王爷……太子之位空悬,您胸怀天下,定然能使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手指费力地上攀,扶住他肩头的伤口,苏萦喘了口气:“所以,您和刺客苏萦没有关系……”

夏憬抓住她满是鲜血的手贴在脸上:“萦儿,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么久以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苏萦似是疲惫地闭了眼,唇角却勾起温暖的弧度,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分外苍白的脸颊此刻却似有红晕绽开:“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灯火……”声音已碎似呢喃,“真想再看一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话间,身子已是渐冷,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去。

处于喧闹的中心,有人在问他还好吗,有人在帮他包扎伤口,有人在大声质问他,有人在高呼他的名字。他全都不在乎,全都不去理会,只是看着她犹带笑容的脸颊,无限贪恋。

后来夏憬登上皇位,勤政爱民,胸怀天下,深明大义。东治江宁水患,西平蛮夷叛乱,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无事太平,世称“圣憬之治”。

当夏憬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时,望着如灿烂星海的万家灯火,温馨暖人,却知道自己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孤独一生。

终于明白,不管是这意气风发的权倾天下,还是那午夜梦回的左右相随,于他,都不过是这浮生的一场大梦。

如今梦醒了,花事却难了。

无忧看完夏憬的记忆,将他的记忆凝成一个光影斑驳的球体,凌空悬于指间轻转,非常公道地询问当事人的意见:“我说,如果我把你的记忆再复制一份的话,你不会介意吧?”

夏憬摇头。

无忧十分满意地将他的记忆复制了一份下来,储存到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近百年来下凡历练入轮回受再造之苦的神仙越来越多,偏偏司命星君大人的创作力又越来越匮乏,安排那些神仙的命运,写来写去都是这一个套路,不是千金小姐私会情郎,就是贫家子弟一夜登天,真真是无聊得很,惹得凡间之人怨声载道。

要是把这个故事卖给他,定能卖个好价钱!

“非常感谢。”无忧笑眯眯地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夏憬道:“无事,这一世的她,我已经找到了。”

“哦?”果然恋人之间心有灵犀吗?

“并非是我有什么特殊能力。”夏憬苦笑了一声,容颜里有寂寥无尽,“当年她死之时留了三魄在我体内,正是因为有此三魄,我才可以一直活到今日,也才可以找到她。”

“世人都道憬帝已死,天下缟素,举世哀悼,原来竟是一场空。”无忧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呐,长生不死的感觉如何,很爽吧?”

长生不死……非人非仙非妖,只是拥有漫长的生命,以及痛苦的回忆。

“长生不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被她刺出的伤口,永远都在疼痛着,“如果可以,我愿用这长生换取与她的一世安宁。”

无忧点头赞赏道:“心态真不错。”

“至于退位……”夏憬微微一笑,“凡是参与了萦儿一族灭族惨剧的官员,都已经死干净了。”

无忧对他的话一点都不惊讶,黎民百姓都道夏憬是有史以来难得的圣君,却不知他登上帝位竟大半都是为了苏萦。

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有大权在握、君临天下,才可以替苏萦复仇。他的苏萦,因为这些人痛苦了一辈子,难过了一辈子,身不由己了一辈子,隐忍伪装了一辈子,到最后,都没能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那些人造下的罪孽,必须拿命来偿还!

无忧耸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你怎么对付那些人,我没兴趣知道,也没什么时间知道。不过苏萦的身世,我倒是颇感兴趣。”

夏憬缓缓侧过脸去,注视着窗外,湛蓝的天际飘过一絮流云。

无忧看了闭目养神的沧溟一眼,一本正经道:“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是满足你燃烧着的八卦之心才对吧!

夏憬抿了抿唇,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耐心听吧。”

“从前江宁一带有一个岚彝族,擅治水,却是与世隔绝。族人的性子极是古怪,他们尊天敬地,尤尚崇水,信奉龙神,却不知这世间还有皇帝,亦是万万不肯听他人指挥的。”

“苏萦不会就是那一族的人吧?”

“是的。”夏憬点头,眼眸中埋藏着汹涌似海的痛苦,“她就是那岚彝族族长唯一的女儿。正是因为他们擅长治水,所以即使江宁江流湖泊众多、年年暴雨,岚彝族所居之地也从未发过水灾。当然,这也仅限于他们一族。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岚彝族的特殊能力被江宁的洲官发现,上奏给了皇上。当时正值江宁大水,灾民四处流窜,百姓怨声载道,父皇也是头疼不已,听闻此族擅治水,大喜,连忙下旨请岚彝族出山治水,以济天下。”

“该不是因为她爹一个不高兴,拒绝了你爹,你爹才灭了这一族吧?”无忧插嘴道。

沧溟看了她一眼,声音不紧不慢:“闭嘴,无忧。”

无忧摸摸鼻子,“哦”了一声,笑道:“无事,你说吧。”

夏憬继续道:“萦儿的父亲本是不答应的,但是当年的水灾着实厉害,太多人在那场水难中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他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带着族中最擅治水的二十几个男人出山治水。他们与世隔绝了太久,再加上生性纯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这二十几个男人只顾埋头治水,也不顾其他。可治水难的又何止是治水!朝廷下拨的赈灾银款那么多,到达他们手里的却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哪里够治水!父皇见江宁水患情况依然毫无起色,龙颜大怒,追查下去,那些贪官们竟然把矛头一径指向岚彝族。那么多的银子,他们就是死千百次都是不够还的。”

“都没有查清楚你爹就杀了他们?”真是残暴。

夏憬冷笑:“查清楚?这样上下一体官商勾结的,怎么查?查不清楚,总得有一方来承担责任吧?所以即便是父皇自己也觉得有疑点,也不再追究,匆忙定了他们的罪,斩了首。”

“可是即便如此,岚彝族也不至于全灭吧?”无忧问道。

“父皇下旨定了他们的罪后,心中又觉不安,身边的佞臣宦官们又在一旁煽动,岚彝族人少,父皇又怕此族后人的仇恨对他有威胁,干脆下旨将岚彝族全灭。”

无忧望着夏憬俊逸的面容,感慨道:“在这种变态爹的教导之下,你居然还能不心灵扭曲,非常健康地长成了现在的样子,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啊呀个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憬倒也不在意她的话,淡淡地笑着:“您现在要不要去见见她?”

“还魂魄什么的还真不麻烦,而且你又是心甘情愿的,这个我倒是行家里手。”无忧饶有兴味地微微一笑,“不过呢,还完魂魄你就会死哦,怎么样,舍得这繁华的尘世吗?”

“没什么不舍得的。”夏憬唇角含笑,“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还了,我不过是一死;不还,萦儿便要永世受着痛苦煎熬。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值得吗?她可是一直都在欺骗利用你呢。”

他居然微微一笑,那笑容柔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无忧微微一怔,淡绯色的唇不由自主地勾起漂亮的弧度,目光明澈:“哦?你知道?”

夏憬面色淡然:“自然知道。萦儿接近我只是为了刺杀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消除我的戒心。一开始的相遇也好,那天的诗词也好,盂兰节的灯火也好,全部都不是因为爱我。其实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禁想的,只是当局者太懵懂。我时常在想,若是当时我能够不那样轻率地停止对萦儿身世的调查,若是当时我还能再谨慎一点,结局会不会改变。”

抱着那样一丝幻想其实也是因为害怕自己会错过她。到最后,尘埃落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可是杀了你爹啊,你不在意吗?”无忧转着手里的茶杯,低声问道。

可是夏憬只是微笑。

天家一向情薄,他父皇又是个算不上有多明智的君主,甚至听信小人谗言,曾多次坑自己的儿子。夏憬没有算计他去弑君篡位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又何谈伤心呢?

无忧终于开始步入正题:“苏萦如今在哪里?”

“若是方便的话,两位大人现在便可随我前去。”

居然还要送货上门进行跟踪服务!无忧笑道:“大人,您现在可方便?”

“还魂魄不是你的专项吗,我去做什么?”沧溟啜了口茶,一脸的漠不关心。

人类的感情对于他这种神来说,不论是怎样的动人心魂,都不过如此。而这种感情,若非亲历,他人也难以懂得。

无忧鼓起一张包子脸:“大人,这种法术很耗体力的好吧!”像您这种不关心属下死活的领导一定会遭天打雷劈!

他轻轻一哂:“就这种程度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的专项?”

“反正这是我最擅长的了,您要是嫌无忧没用,无忧也无话可说。”

“……走吧。”沧溟轻敛广袖,淡声道。闻言,无忧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多谢大人!”

还未靠近那精致的阁楼小院,远远地便能看见一抹淡青色的人影,似一株娉婷青莲。无忧和沧溟在院外收住脚步,淡淡对夏憬道:“若是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话,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以后,你就会永远地消失,她也不会再记得你了。”

夏憬默然片刻,忽然扬眉一笑,却不说话,只是举步向那人走去。

这个人,明明身居高位了那么久,一直处于权利旋涡的中心,看惯了尔虞我诈,听多了谄媚奉承,却依然保留着自己最温柔的笑容。也许正是因为心中怀有对一个人温柔的惜怜和思念,才可以保留最柔软真实的自我。

小小的少女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回首面向夏憬的方向,绽开灿烂的笑容:“憬哥哥?”

乌黑的眼珠却并不灵动,毫无焦距,竟是个盲女!

夏憬微微一笑:“嗯,我回来了。”

“这几日憬哥哥都没有来看萦儿呢。”恬静的少女试探着向夏憬迈出步子,“我还以为连憬哥哥都不要萦儿了呢。”

“怎么会呢?”心中的酸涩突然上涌,可是他的声音平静如昔。

苏萦抿嘴一笑,小心翼翼地伸手紧紧握住夏憬温暖的手,“我知道的啊。”

“萦儿,你……想不想看见?”

苏萦静静地扬起脸,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女精致细腻的眉目上:“看见……当然想要看见。想要看见憬哥哥,想要看见这个世界。”

“是吗?”夏憬凝视着怀中的少女,笑道,“萦儿,我为你寻来了一个名医,定能把眼睛治好。”

被少女纤细手指紧紧握住的手在阳光下逐渐虚无透明起来。

已经开始了吗?夏憬苦笑,这样,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苏萦不安起来:“憬哥哥……”

“没事的,只是以后我也许没办法一直陪在萦儿身边了。”

“为什么?”少女的手指猛地并拢,向来从容的面容此时却笼上了一层惶恐,“憬哥哥,连憬哥哥也不要萦儿了吗?”

夏憬的笑容温和:“我不过是出去游历一下,萦儿长大了,等你的眼睛治好了,憬哥哥一定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无限宽广的世界!”

少女的眼睛逐渐闭上,呼吸也渐轻渐缓。

夏憬俯身温柔地在苏萦的脸上轻轻一吻。

拂过无忧脸庞的清风带着暖意,夹着他最后的话:“拜托您,让她忘了我。”

无忧寂然片刻,施了个诀,在少女身上拢起层层白光,少女的表情依然柔顺动人。

谁能想象到她的前世曾经遭遇了那样的痛苦与绝望,曾经那样无助地沦陷在挣扎与彷徨中!忘记,对于她来说,或许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至少这一世,她还拥有未来。

她会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负担地活下去,会健康地成长,会有自己携手一生的良人。可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是那个温暖如阳光的夏憬了。

这一世,她谁都可以记得,但却会永远地遗忘夏憬。

永世不再记得。

无忧道:“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呢。”

沧溟帮她收了夏憬的灵魂置于嗜魂珠内,顺手递给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衣袂飘飘。

“大人?”

沧溟微眯着眼,望向遥远的湛蓝天际,声音漠然:“由因得果,不过如此。”

无忧垂眸,掩去眸中的异样色彩,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对着沧溟展颜一笑。倒是她糊涂了,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应该如此,得到一心想得的,就必须舍弃牵肠挂肚的。人生就是这样公平,又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对于苏萦和夏憬而言,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夏憬,他走过了万丈红尘,看过了盛世繁花,可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着。等着她的放下,等着她的懂得,等着她看穿浮华之下的他的真心。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才可以等到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想到此,无忧无奈地摇摇头,想跟上沧溟大人的脚步,却不见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