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闻棠仅仅是把脸埋进林轻舟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再抬头,他一脸餍足。
半晌没有动静,林轻舟悄悄掀开眼皮偷看,与闻棠凝视在他脸上的目光撞个正着。
闻棠嘴角勾笑:“轻舟师兄想到哪里去了,不妨说来听听,我让你心想事成。”
林轻舟无力地咬牙,一字一顿:“我、没、有。”
他想起身,手肘刚撑着床榻起来,手臂绵软,又重重地跌回去,床榻发出一声闷响。
闻棠不禁皱眉:“轻舟师兄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令我心疼,我不解开咒术,你便会一直如此浑身无力,灵力滞涩。”
事已至此,林轻舟定下心神,无比平静:“你这样做,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闻棠沉默。
他伸手打横抱起林轻舟,行走几步,让林轻舟轻轻地靠坐在窗子前的椅子上。
林轻舟头顶的碧色发带被轻轻解开,柔顺墨黑如缎的青丝散开,顺着背脊倾泻而下。
从桌上拿起一柄小木梳,闻棠动作轻柔地一下一下梳着:“轻舟师兄早上起来还没梳头。”
林轻舟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动作,所幸只是为他梳头,不是其他的。
为林轻舟梳好头,绑好发带,闻棠指间掐诀召水,又贴心细致地照顾林轻舟洗漱。
洗漱后,他重新抱起林轻舟,走入庭院中的小亭。
清风徐徐,一片若木叶被卷下。
玲珑小亭中,闻棠眉眼含笑,坐在长形案几前的蒲团上,双手虚虚地环住靠坐在胸前的林轻舟。
闻棠:“你饿不饿?”
林轻舟神情冰冷,不答话。
闻棠见此,依旧掐诀传出一张符书去,不消片刻,便有几个仆役从对面的山峰,走过藤桥,将吃食送到庭院中的案几上。
素食小粥,精致糕点,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闻棠挥退仆役,舀起一勺粥,喂到林轻舟嘴边。
林轻舟咽了口唾沫,别开脸,一副抗拒的姿态。
闻棠:“饿了就更没力气。”
林轻舟不予理会。
离完成辟谷只差临门一脚,他一定能挺住。
闻棠也不生气,命人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撤掉,挥袖召来若木树下的棋盘与棋篓。
林轻舟不愿与他对弈,他便手执黑白二子,自己下。
下巴微微枕在林轻舟的肩窝上,他轻声细语在他耳边说话,在小亭中一坐就是一上午。
纵然林轻舟不给任何回应。
下午亦是如此。
庭院外,悬崖边的若木树下有一个秋千。闻棠站在秋千后,让坐在秋千上的林轻舟依靠着自己,两人一起望着悬崖外的风云变幻,云卷云舒。
闻棠时断时续地说着这一年来,他为寻找林轻舟走过的世间路,见识过的风土人情。
林轻舟仔细听着,但从始至终,沉默不语。
不过,闻棠所言不错,不过一天时间,饥饿便令他更是浑身无力,他现在连一只手臂都抬不起来。
晚间,林轻舟依然滴米未进,闻棠也不吃,跟着他一起挨饿。
夜色渐浓,房间内一灯如豆。
见闻棠坐在床沿上不走,林轻舟躺在床榻上,饿得脑袋昏昏沉沉,困意如山来,却不敢轻易睡去。
闻棠替他掖好被角:“放心睡吧,轻舟师兄,明天见。”
得他这么一句话,林轻舟双眼朦胧,欲合不合。
但终究抵不过困倦,陷入沉沉的梦乡,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闻棠依旧没有走,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榻那人安然的睡颜。
不知梦到什么险境,林轻舟眉头紧蹙,呼吸微促,口中溢出一声低喘。
闻棠的双眸瞬时暗了几分。
“傻看什么,快点上,睡了他,现在他毫无反抗之力,任凭你怎么摆弄!”
闻棠的脸蓦地扭曲起来,藏在他体内的凶剑灵猛地开口,阴沉冷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闻棠声音不悦:“我带他回来,不是为了做那种事!”
“你的身体反应已经出卖你。”剑灵的声音有几分戏谑。
闻棠:“不关你事。”
剑灵笑声低哑:“要不要我帮你?”
闻棠神色紧张警惕:“你别乱来。”
被凶剑灵附体一年有余,近期发现,凶剑灵偶尔能违背他的意志,短暂性地获得身体主宰权。
听他话语,凶剑灵笑声更是放肆,阴冷诡异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
闻棠隐有薄怒,低声轻叱:“闭嘴,别打扰他睡觉。”
凶剑灵敛去笑意:“你要做的事,我已替你办到,那我的呢?这可是很久以前约定好的。”
闻棠声音平静:“你的本体,我一定会帮你取出。”
凶剑灵语气不善:“要尽快,不然......”
它冷哼一声。
......
翌日,林轻舟刚从睡梦中苏醒不久,敲门声便响起,闻棠推开房门走进来。
林轻舟:......
与第一日别无二致,闻棠细致妥帖地为林轻舟洗漱,梳头,抱着他在庭院中的小亭进食,对弈,看书,喝茶。
即使林轻舟不发一语,闻棠亦是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与第一日不同的是,林轻舟不再绝食。
他要保存体力,做长期斗争。
现下,他全身无力,失去自理能力,跟个巨婴完全没有区别。
闻棠千里迢迢将他掳来此地,剥夺他的自由的同时,要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生活中的一切,但却得不到他的只言片语。
热情即使滚烫如岩浆,经历千重万重冷遇,定会冷却。
闻棠的耐心,终究会在食之无味的日子里,被慢慢耗尽。
他以沉默无声反抗,静静地等待着那日到来,闻棠终于彻底厌弃他,把他赶走。
然而,时间转眼过去好几天,闻棠除了外出过一趟,其余时间都是与他待在一起。
林轻舟没等来闻棠的厌烦,先等来莫名其妙的婚讯。
来往不绝的仆从架着梯子,在庭院中的各处挂上鲜艳红绸。
庭院小亭中,闻棠搂紧怀中的林轻舟,语气温润如细雨:“后天就是我们合籍之日。”
林轻舟无动于衷,合籍不过一个仪式罢了,并不代表什么。
耳边一热,闻棠凑近前,声音幽幽:“我给寒祁也送了一分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