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飞鸟与光(2 / 2)

🎁美女直播

飞鸟雾干脆走到一边去细细打量了零星的那些画,都是同一个名家的作品,月山悠笠作为画家来说作品只能算得上是小众,但是这位名家在全日本都称得上知名,这几幅画是他晚年为数不多的作品,每一幅都耗尽了心血,现在能凑齐甚至展出都实属难得,但是却被摆在这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旁边名不见经传的画作却用白布遮掩着,作为压轴。

这个安排实在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看了一会儿,又见江户川柯南在展厅转来转去,先是去毛利兰那里转了转,又去月山朝里那里看了两眼,活像游戏里的玩家,在场景里四处找NPC互动。

少年不由因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嘴角扬起了一下后又迅速放下,弧度小到连侧脸小时候还会偶尔出现的酒窝都没显露分毫。

“小雾哥哥——”

飞鸟雾其实刚才就感觉到这个闲不住的男孩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但是一直等到小男孩过来后才装作才发现的样子转过身去,因为瞳色和毛发都白的缘故,雪白浓密的睫毛罩着浅绿色的眼睛,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显得冷漠又疏离。

江户川柯南熟练的从自己幼驯染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藏在面容下的情绪,头上不住冒出了一个问号。

小雾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因为画展吗?看来这次作为庆祝的场地选的还不错嘛。

“新一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江户川柯南的手在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盒上停留了片刻后,还是没有将其掏出来,而是打开了今天难得背着的包,将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掏了出来,递给了对方,“新一哥哥说恭喜你比赛赢了冠军,但是因为那边有不能脱身的案子没法回来,只能先把准备的礼物给你。”

越装越熟练了啊,大侦探。

飞鸟雾暗暗想着,干脆蹲下身去,以平视着面前这个男孩的姿势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个不大的盒子。

少年看礼物的空隙,江户川柯南却不住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毛利兰送的应该是春季还算合适的薄毛衣,已经被他穿在了身上,铃木园子送的过分可爱的毛衣链也被人乖乖戴在了脖子上,毛茸茸的小雪人随着附身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这个吊坠也太可爱了吧...男孩露出半月眼,都能想象到飞鸟雾盯着这个礼物半天,还是决定将它套在脖子上时的无奈表情。

“这个是......”飞鸟雾打开那个细长的盒子后眼睛不住一亮,他拿出里面那只做工精细的画笔,眼尾的弧度都柔和下来,“替我谢谢他。”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看见画具都走不动道,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子......江户川柯南想到这,反而因为提到了对方小时候的模样,想起了自己之前和毛利兰他们一起去看的,飞鸟雾的那副、让人看一眼就喘不过气的参赛作品。

更让他在意的其实是这幅画的名字。

江户川柯南犹豫了许久,才抬头小声问道,“小雾哥哥,我想问...这幅画为什么要叫《星星》?”

明明是杂糅在一起的像是噩梦一样的画面,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色彩,却偏偏起了这么个安静又明亮的名字。

飞鸟雾冲男孩努力笑了一下,并没有回应。

男孩自觉自己很大可能得不到答案,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他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小心将口袋里的药盒拿给了对方,“小雾哥哥...新一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拿到药盒的那刻就开始纠结,现在反而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件事情无论自己怎么想,都应该把选择权全数交给面前的家伙。

没有人能替他做决定。

“他上次说认识的那位医生把药配出来了,但是......”江户川柯南垂下眼睛,将灰原哀所说的那些话挑着讲给自己幼驯染听时,甚至有一种强烈的不忍和歉意,“我想...还是把药给你。”

原本正往这边走来的两个女孩动作都一顿,她们早就听说工藤新一那个不知道在国外忙什么的家伙居然认识了可以尝试治疗小雾身体疾病的医生,从那通电话起她们就经常构想等小雾恢复后要做的事情,可谁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铃木园子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反应过来的毛利兰拉住了,不远处的两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长发女孩转过头,看见月山朝里也安静的看向这边,只感觉鼻头一酸,只能低下头去尽量藏住自己眼里的泪水。

要做出这种选择,实在是太...残忍。

对面的白发少年沉默了许久,就在江户川柯南快要忍不住道歉前,微凉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头上。

飞鸟雾接过面前这位男孩手里拿着的药瓶,终于知道他之前为什么这幅表情,又为什么看见自己时老露出愧疚的神色。

“谢谢。”他抿着嘴,在小男孩看向他时温和的弯了弯眼睛,“我会好好使用的。”

被反过来安慰了的小男孩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的意思,他睁大眼睛,“小雾哥哥已经想好怎么用了吗?”

这么快?!我刚才说的意思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理解啊!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嗯,在生日那天一起来家里吃饭吧。”少年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口道,“哥哥、小兰、园子、新一......”

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身份还不知道新一就是柯南,飞鸟雾稍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柯南,萩原警官他们......应该可以坐下。”

“就...吃个饭吗?”江户川柯南瞪大眼睛,他看看周围挂着的画,不住问道,“画展呢,还有那么多东西,游乐场?还有你经常去的那个......嘶!”

他说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工藤新一了解的事情,连忙止住话头,却没想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直把自己疼的眼泪汪汪的。

只有半个小时的机会,他几乎恨不得把所有东西碰到这个家伙面前给他看,所有他喜欢的画,那些去过看过但是之前都没色彩的景物......飞鸟雾却只想用这半个小时在家里吃顿饭。

“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东西,小雾哥哥......”

听着江户川柯南列出来的这一大堆东西,白发少年眼中反而带了些笑意,他打断男孩的话,眼中满是认真,“这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我更想用这半个小时好好看看你们。

江户川柯南愣愣的抬头看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明明是站在展厅里,他却无端想起月山朝里家里那个放慢了手作和照片的柜子,无论是小时候画画还在用蜡笔的男孩,还是现在面容清俊的少年,在看向他们时,眼底永远闪烁着平时很少有的碎光。

还没等他开口,两个人就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将还半蹲着的飞鸟雾抱了个满怀。

“小雾......”铃木园子眼泪汪汪的,旁边的毛利兰也不住发出了泣音,被抱在中间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哭,连忙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却想起来自己穿着毛衣,根本就没有口袋。

他连忙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面前的小男孩,还没等对方接受到信号,面前从刚才起就愣着的江户川柯南就往前了一步,紧紧抱住他的腰,也加入了其他两人抱着他不放的队列。

最后还是月山朝里救了自己的弟弟一把,他从包里翻出餐巾纸,给两个人女孩擦了眼泪,柔声道,“到时候来家里吃饭吧,我会做你们喜欢吃的菜的。”

“嗯!”短发女孩擦了擦眼泪,“我一定穿最好看的衣服来!”

飞鸟雾终于逮到空隙说话,他看了看面前的小男孩一眼,很抱歉的转移了战火,“不知道新一那边......”

“那个推理狂!你十八岁生日都不来的话我绝对要把他的腿打断!”毛利兰瞬间给转移注意力,愤愤不平起来。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露出半月眼。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看着小侦探的表情,飞鸟雾眼中闪过笑意,他轻咳了两声,“那,说好了?”

“说好了!”铃木园子大声道,直接伸手过来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对方的,“我保——证一定会来。”

“我也是。”毛利兰伸手用小指勾住了两人的,江户川柯南在旁边垫脚看了半天,终于也将自己的小拇指搭了上去,四个人的手指勾在一起,显得反而有点不伦不类的。

飞鸟雾勾起嘴角,一侧脸颊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转瞬即逝的凹陷。

许久之后,白发少年左右看看,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三个猫猫挂在身上的猫爬架。

等猫猫三号江户川柯南终于松开了之后,他才能努力用自己蹲麻了的腿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戴着的护目镜让人看不太清两侧的情况,少年在站起身时不住踉跄了一下。

他扶住墙面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见端着饼干和饮料的菊地秘书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却被口袋里忽然炸响的手机铃声吓到,再加上脸上的护目镜,竟然不小心崴了脚,眼看就要向一边倒去。

“小心。”

就站在旁边的白发少年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却被翻倒的果汁溅了一身。

“实在是不好意思!”菊地秘书连声道歉,她慌忙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巾想帮人擦拭,但是那件面料柔软的毛衣很快就将果汁吸收的一干二净,怎么都擦不干净。

“没关系。”飞鸟雾先将人安抚了下来,这才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况,大半杯果汁泼下去,单薄的毛衣早已湿漉漉的黏在了身上。

这下可麻烦了,今天不会都要穿着这件衣服到处跑吧?

“先去卫生间换了吧。”月山朝里用纸巾将衣服上过多的果汁先吸了个大概,又细细擦去了他脖颈上的水渍。

这次来并没有带任何可以换的衣服,黑发男人纠结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一件两件式的上衣,在宽松的衬衫外面还套了件可以单穿的长袖薄毛衣,见这个展厅中只有他们几个,他干脆将这件薄毛衣脱了下来递给对方,“换这件吧。”

“嗯。”

接过这件衣服,飞鸟雾和几人打过招呼后这才向场馆内走去。

“马上要开始下一个展览了,动作快点啊。”铃木园子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

他走出这个展厅没多久就看见了显眼的标识,他走进不远处的卫生间后才发现里面完全没人,他干脆先将门关上,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毛衣和同样一团湿的毛衣链,将他们放在架子上,又用菊地秘书帮忙拿的毛巾擦干净了身上黏黏糊糊的果汁后才套上月山朝里的那件毛衣。

是不是有点大了?

套上后少年这才发现这件月山朝里的衣服对于他来说本来就大了一点,又因为搭配内衫所以设计的很宽松,衣领宽大,肩颈处露出了大片的皮肤,飞鸟雾对着镜子拉了几下,感觉自己这身倒是和外面五花八门的艺术家们有点接近了。

飞鸟雾被半开的窗户外进来的还有些凉意的风吹的打了个寒颤,还是将刚才换下来的毛衣和毛衣链拿到洗手池处,小心翼翼的暂时先清洗干净。

这两个都是她们送的礼物,万一等回去再洗洗不干净就完蛋了。

另一边,菊地小姐将那通把她吓到打翻了托盘的电话接完后又对几人道了歉。

“秘书姐姐。”江户川柯南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刚才那通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吗?”

“是的,很不好意思。”女人因为这句话忍不住红了脸,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才毕业不久,还没办法购买两个手机,把私人和工作的号码分开......而且我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们老是...担心我。”

“可是,知道菊地小姐在工作时间的话,应该不会打电话吧?”小侦探在这种想不通的事情上仍然不肯放弃刨根问底。

“因为...我今天忘记报平安了嘛。”菊地秘书挠了挠头,即使穿着职业装也不住透出几分刚毕业的女孩的迷糊来,“之前每天午餐的时间都会发短信,结果今天忙忘了,所以他们才慌慌张张的给我打了电话。”

“原来是这样啊。”

几人又在这个展厅的附近逛了几圈,铃木园子一直在看表,一直到指针指向整数时他们被菊地秘书带到了大厅的演讲台边上时,飞鸟雾仍然没有回来。

“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啊。”短发女孩不住担忧道,“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回来不就错过了吗?”

话音未落,在一阵阵压低的惊呼声中,四周的灯全数熄灭,会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好奇怪哎。”江户川柯南左右看了看后,用小孩稚嫩的声音开口道,“展厅左右两侧都是落地窗,应该会有周围其他建筑物的灯透进来才对,但是现在完全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因为周围其实都是这次投资的几个财阀的所有建筑,为了这次开幕表演,周边的建筑都和摩天大楼同一时间熄灭了灯光。”

菊地小姐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但是在黑暗中却完全看不见身形。

“怪不得快开场的时候要没收电子设备。”铃木园子感慨道,“要是有人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就破坏开幕表演了。”

“小雾怎么还没有过来......”毛利兰担忧道,她努力眯起眼睛左右看了看,摸索着向旁边走了一步,“我记得他刚才是去了左边的卫生间,我去找他。”

“小兰,现在太黑了。”

“可是......”毛利兰皱起眉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向自己记忆里的方向走去,“我马上就!”

“小兰!”

黑暗中只听见女孩小声的‘接过一下’和急匆匆的脚步声,江户川柯南瞬间皱起眉头,打开了眼镜的夜市功能,总算勉强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离几人不过十余米远的地方就是飞鸟雾之前去往的卫生间,毛利兰已经避开了周围的人,目标明确的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看来不用担心...等等!飞鸟雾在的是男厕所吧,她不会打算进去吧?

江户川柯南不住抽了抽嘴角,那个家伙估计刚才急着去找人的时候,完全忘记这回事情了。

“呜哇!要开始了。”铃木园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担忧的向周围看了看,“在不快点的话真的赶不上了。”

会场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大家晚上好。”久保万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舞台的幕布后面传来,他简单对这次画展的资助商表达感谢后,将话题引到了画展上面,“在[白昼]展厅中,一共有十个小型展厅,分别是......”

他每说一个,所对应的小型展厅内的灯光就会亮起片刻,几人之前去的那个处处都蒙着白布的展厅居然在压轴的位置。

“园子,他们已经出来了,你看。”见铃木园子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月山朝里笑着示意她看向旁边,一间亮起的展厅刚好照亮了一小片大厅内部的情况,毛利兰和飞鸟雾正站在刚才所在的卫生间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因为开幕表演已经开始,害怕在会场内走动会打扰到其他参观者,所以没有来和他们会和。

铃木园子冲他们招了招手,终于放下了之前的担忧。

很快,会场的灯光又全数熄灭了。

“接下来,欢迎大家来到[长夜]。”

随着久保万的声音响起,会场内部响起了一片细微的嗡鸣声,月山朝里只感觉有一道笔直的红线从自己佩戴的护目镜的镜片上划过,之后是不知道从护目镜内部哪个地方射来的刺眼光线,刺得男人不住合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时,这个护目镜最核心的功能已经启动了。

幕布之上,忽然闪烁起一个小小的光点,随后音乐声,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在幕布上流动起来,汇聚成了银河。

全然的黑暗,就像是独自一人站在浩瀚的宇宙当中,面前只有流动的璀璨星海,这些光电缓慢的滑动,跳跃,最后拉长成一条细长的线,往后汇聚成了两栋闪闪发光的、顶部有一架短短的联络桥连接着的大楼。

“是我们在的摩天大楼!”铃木园子压低声音感叹道,“我们应该是在左边的那一栋。”

光点很快散开,向另外一边涌去,汇聚成了一幅又一幅的画作,每出现一幅时,都会有人压低声音惊呼出这幅画作的名字,越来越快的节奏和逐渐激烈的音乐将整个现场的氛围都推向高潮。

在光点绘制成最后一副画后,幕布上的光点再次全数消失,连带着音乐声也寂静了下来。

“这个是那个...什么阿基斯的画吧?我记得小雾特别喜欢他,这幅叫...”铃木园子苦思冥想了半天,“对了!是《跳舞的女人》!”

“拜托,那个叫《着白裙的少女》。”江户川柯南不住露出半月眼,他听见舞台上方在这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在里面紧急布置什么吗?还是在为接下来的开幕表演做准备。

很快,脚步声就被重新响起的音乐掩盖住了,随着加重的鼓点声,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10。

在众人迫不及待的跟声中,数字终于缓慢的移动到了‘0’,舞台上的幕布被渐渐拉开,本次画展的举办人却没有如计划中的一样正在舞台中央,张开双臂对大家说‘欢迎来到长夜’。

待看见舞台上的场景后,江户川柯南猛然瞪大了眼睛。

舞台中央,穿着一身西装的久保万惨白着脸色,将双手举过头顶,他的太阳穴位置正抵着一把突击**。

端着枪的强壮男人带着款式不同、方便行动的护目镜,又用面罩蒙住了鼻梁一下的位置,将面部的特征全数挡住。

会场中瞬间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在舞台上的几人中的一个对着天花板猛地打出几枪来,“都蹲下!双手抱头!”

糟了!

江户川柯南不住咬紧牙关,他转头想寻找毛利兰的位置,但是视角完全被慌乱的人群挡住了。

“记者呢?记者在哪里?!”领头人旁边的男人喊道,很快人群当中,就有两个扛着摄影节、拿着话筒的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把直播打开。”那人威胁道,让他把摄像头对着会场内的人质们扫了一圈,“久保先生,我对会场的情况不太了解,这里有多少人?”

“加、加上工作人员,一共有214人......”久保万尽量把声音保持的冷静了一些。

“好,警方听见了吗,这里一共有214条人命。”男人笑了起来,用枪托使劲砸了一下久保万的头,迫使起向其他人一样抱头蹲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用一个人的命来换......”

该死,毛利兰他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江户川柯南皱起眉头,现在会场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但是护目镜也开始运作,男孩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黑白。

他寻找的女孩此时正被几个同样端着枪的人团团围住。

之前的卫生间门口,飞鸟雾死死咬住下唇,将后面尚未搞清楚情况的毛利兰往身后挡了一些,女孩的手揪住了少年身后的衣服布料,眼中满是慌乱。

“他是最后一个从这个里面出来的?”带着面罩的男人问道,得到了旁边同伴的肯定答复。

“之前进去过的四个人应该都在会场里,很快就能找到。”

男人应了一声,似乎对于发布这个工作的人有点不满,他用枪毫不客气的指着两人,皱眉道,“把帽子摘掉,快点!”

飞鸟雾皱起眉头,动作缓慢的摘掉了头上扣着的帽子,露出了一头显眼的白色头发。

“是他吗?”男人皱眉问道,“他说当时实验的产物是什么...毛发颜色异常,身体机能不同程度受损,共通点是全色盲,还有...哦对,身上有编号,会场里这么多头发奇怪的人,上哪儿找去?”

“我只要从这里出来的人。”

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来人留着一头有些砸断的半长发,黑发和白发混在一起,显得原本就已到中年的男人更加苍老。

这人的脸自从上次喝下那几口白酒后就一直在他的睡梦中闪现,像是自带恐惧buff一样,看见这张脸他就下意识回想起终于想起零星片段的五岁之前在实验室中的经历,鼻尖都是铁锈与消毒水的味道,内里连着躯体都下意识打着微颤。

飞鸟雾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人,他拿着手机,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是琴酒。

少年很快就从君度那边的视角得到了这个答案。

“当然,我能保证不会找错。”那边又说了什么惯常的威胁话语,研究员不满的回应道,语气毫不客气,“特别是面前的这个,如果......”

“才不是,你找错人了!”

原本正皱眉努力想从他们对话中听出什么有用信息的飞鸟雾因为身后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眼中满是惊讶。

一直躲在后面的毛利兰在此时探出头去,眉毛都拧在一起,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让对面的人听清楚一样,“我说了他没有什么色盲症,刚才都解释过了,为什么非要不讲道理说他是什么...要找的人什么的。”

女孩这番话说了理直气壮,声音里满是不解和着急,说的像是真的一样,即使开口后瞬间被枪口对着,声音仍然没有一丝颤抖。

但是被她揪着后腰处衣服的飞鸟雾却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细微的发颤。

毛利兰咬住下唇,她被这一通变故砸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仍然从里面理出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来,就是因为飞鸟雾手上异于常人的病症,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男人要抓他回去,而且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并不相信。

“从大厅进来的装饰都是红色的不是吗?为什么莫名其妙说我眼睛有问题。”白发少年顿了一下,感觉到毛利兰用手指在自己后背处快速的写了个字,他们小时候四个人凑在一起倒是经常玩这种游戏,女孩写完后他就立刻认了出来写的是颜色和物体,“再说了...现在护目镜上能改变色觉的道具已经启动了,我当然看不见颜色。”

至少得在电话那边的伏特加和琴酒心里埋个怀疑的种子,反正琴酒那个人疑神疑鬼的,现在听完这些故意已经开始怀疑这位研究员只是随便找个人来保命了。

毛利兰写完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视线无意识落在飞鸟雾后颈处时一下没了声音。

因为用手拽着本就宽松的衣服,因为太过紧张有力的缘故,将衣领往后拉下了许多,露出了少年后背处的小半白皙皮肤,但在后颈下方的不远处,却落着一块已经淡了很多,却仍然明显的疤。

像是用什么东西烫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写了字,又随着年龄增长,被拉扯成了和之前不大相同的模样,但是仍然不难看出烫的正是之前从男人嘴里冒出来的那个编号‘124’。

剩下的大大小小的浅淡疤痕,都被藏在了毛衣的阴影之下,只能隐约从露出的前端窥见曾经的狰狞模样。

怪不得无论是和大家一起去海边还是夏天,小雾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万一这个被看见,那不就是......

毛利兰感觉自己心脏都被捏住了,她在飞鸟雾身后,离那三人也不过只要一两米的距离,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有可能被发现,女孩屏住呼吸,将自己的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拧开了早上出门时下意识放在口袋里,铃木园子倾情推荐的遮瑕膏。

无论如何,先把这个挡住再说。

她偷偷在手指指尖挤了一点,然后借着飞鸟雾身体的遮挡,将手点在了对方的后颈上。

指尖接触到那片凹凸不平的伤痕时,毛利兰明显感觉到面前那人细微畏缩了一下,之后才放松身体任由他动作。

小雾他以前到底.....

女孩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看向这个饱含羞辱和漠视的伤痕,将杂乱的思绪努力咽了下去,只抖着手一点点将其在不大的伤疤处抹匀了些,那块伤疤本就比较淡,被这样抹了几下,慢慢把那点软膏晕开,原本被烫出的仿佛烙印一般的伤痕暂时草草遮了起来。

她这番动作做的隐晦,研究员又只顾着和电话那边争论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该死。”男人挂断电话,眼神晦暗不明。

被对方用这种眼神看着,飞鸟雾下意识感觉不舒服,他连忙把毛利兰使劲往身后拉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人一把掐住了修长的脖颈,整个人被拽着往前栽倒。

“小雾!”

毛利兰伸手要去拦,却被其他人用枪口对着挡在了后面。

白发少年皱起眉头,只感觉头上传来拉扯的感觉,男人把人长长了不少的头发一把拽住,另一只手扼住脖颈,在后颈处细细看了一遍,一时半会儿倒是真没看出什么。

“先带回去。”男人命令道。

警视厅内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厅内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沉重。

半长发的男人捏着手机,他几小时前还收到飞鸟雾的短信,白发少年穿着朋友送的毛衣,还挂了一个过分可爱的毛衣链,对着镜头面无表情比划出剪刀手的模样让男人笑了半天,还举着去耀武扬威的给松田阵平炫耀,结果发现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他们都收到了一样的照片,在午饭的时候半真半假的委屈了好久。

谁知道好好一趟参观变成现在这样。从之前的画室,到后面的宴会、游轮还有旅游,怎么这个家伙每次出去玩都碰不上什么好事。

“小阵平,借个火呗。”他这样想着,反而心里更加担忧了一点,只能从口袋里抽出烟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问我。”松田阵平冲他摊了摊手,“火机早就扔了。”

萩原研二这才想起来自己幼驯染早早就戒了烟,他胡乱挠了挠自己的长发,先把烟盒收了回去。

“目暮警官,人来了。”

佐藤美和子推开会议厅的大门,总算暂时打破了里面沉闷的气氛,目暮十三连忙站起身走向门口,连带着萩原研二也被吸引了视线,抬头向门外看去。

来人坐在轮椅上,依旧用黑色的宽大外套裹挟着自己,比几个月前和他们一起去温泉旅馆的那次比起来消瘦了太多,脸上是挡都挡不住的病容。

“末光先生。”目暮十三将人引到会议厅旁边的位置,原本室内的空调温度不知道被谁又调高了一点,但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仍然在发冷,这位胖乎乎的警官眼中闪过担忧,“很抱歉还要来打扰你。”

“这种话不必说了,争分夺秒吧。”末光苍介低低咳嗽了两声。

“好,那我们正式开始。”本来就情况紧急,目暮警官闻言直接不再多言,重新站在了屏幕面前,屏幕上面迅速放出了刚才的直播画面,“今天下午18点整,在米花町郊摩天大楼举办的画展上......”

末光苍介努力将咳嗽和胸口的闷疼都忍了下去,没去打扰会议厅里的其他人。他的眼皮实在有点沉重,不断加重的病情带来的除了止疼药可以完全控制的疼痛外还有困倦,男人皱起眉头,捏了捏自己的眉间,努力清醒了一点。

“‘红蝎’在两年前的一次围剿后就销声匿迹了,当时负责那起行动的就是末光先生。”目暮十三冲他点头示意,“还请末光先生为各位讲解一下这个盗窃团伙的信息。”

“‘红蝎’一共74名成员。”感觉到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警官先生的话落在自己的身上,末光苍介不带犹豫的直接开口,他伸手接过对方手中控制屏幕的笔,细长的笔身在手指间翻了个流畅的圈,顶部敲击在屏幕旁边的金属边框上,震荡出不大的一声脆响。

埋头记笔记的高木涉一个激灵,瞬间抬头看向屏幕。

男人眯了眯暗红色的眼睛,并没有点评他这种开会时只知道埋头记的行为,继续往下说,“两年前的‘猫鼬’行动,抓捕包括头目在内的59名成员,还有15名至今下落不明。”

随着他的动作,屏幕上放好的刚好是盗窃组织头目被送押监狱时拍摄的照片。

末光苍介偏头咳嗽了几声,在这个空隙,目暮警官指着屏幕上那人的头像,开口道,“这就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原‘红蝎’头目会泽川,‘红蝎’以场馆内数百位民众的生命为要挟,要求我们将其释放。”

“现在会泽川人在哪里?”男人皱眉道,他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了一点,免得说话时扯到已经残破不堪的肺部,再牵扯出一大堆麻烦的急喘和咳嗽。

目暮警官示意负责与监狱对接的警察说明情况。

“报告末光先生,已经从监狱押送至警视厅。”那位被点明的警察连忙站起来,在自己领导面前对着末光苍介大声回报道,男人看了看他,忍不住又低头咳嗽了两声。

这个警察看上去真的是和高木涉一样没心眼。

“那还等什么!”一直在旁边抽烟的毛利小五郎拍桌而起,他早就急躁的抽完了不知道多少烟,“小兰他们,还有里面那么多民众都在里面,那些人手上拿的都是突击**!”

“不能放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毛利小五郎皱眉看向出声的那人,脸色很是难看,但是和平时比起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和严肃,显然会场内被枪械威胁着的宝贝女儿已经扯住了这位父亲的所有心弦。

“这次的事情很多地方都不对劲。”末光苍介说话间不住蹙眉,室内的空调其实已经为了迁就他开的很高的,但是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寒意还是让他不动声色的将外套裹的更紧了一些,露出来的惨白手背上多了好几个周围满是青紫的针眼,“会泽川是我们唯一的筹码,贸然把这个筹码交出去,说不定连人质都会搭进去,一切以人质安全为重。”

感觉到会议厅内的范围再次沉重下去,男人用手指敲了敲轮椅扶手,“他们的详细要求是什么?”

“将会泽川送到米花东路左前段的红色电话亭处,让他通过电话亭与他们联系,之后会有其他人前来接应。等到安全撤离后他们就会解放人质。”

“不过...目暮警官。”高木涉举起手,“刚才我已经和伊达大哥去周围重点排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车辆。”

目暮警官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沉,“一点异样都没有吗?”

“我们排查了好几遍,的确没有任何的异样。”

会议厅中的众人商议了一会儿后,又有人举手问道,“可是我们完全不清楚会场内部的情况,暂时无法安排狙击手。”

“我的学生在里面。”一直安静听着他们安排的末光苍介这才开口,他看向其他人,不住笑了一下,因为‘学生’这个词想起了江户川柯南稚嫩的面容,暗红色的眼睛都细微的闪烁了一下,“会场内的情况可以交给他。”

“末光先生的学生?”目暮警官愣了一会儿,倒是没反应过来有这一号人物,自己只是偶尔会听见那个经常和毛利小五郎一起出现的小男孩喊他老师而已,难道还有其他人,“交给他没问题吗?”

“嗯。”末光苍介一派病容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其他表情,他看向满脸担忧的目暮警官,点头道,“交给他吧。”

“他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目暮十三面前严肃的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安排起剩下的事情,见会议厅内的其他人都行动起来,末光苍介干脆推着轮椅到了走廊外面,手机在手上晃了一圈,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略过江户川柯南的号码,不准备在这种被挟持的情况下贸然打给他,而是打给了另一个人。

等待电话接通时,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的烟早已所剩无几,只有两根细长的烟可怜兮兮的随着动作在空荡的盒内晃动着。

这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需要用烟草来‘续命’的前特警队长显然不会让自己的烟盒空成这样,能有今天的局面大概全是无论怎么往后退仍然一往无前朝自己扑过来的小侦探和那位清洁工监督的结果。

男人莫名有种和被灰原哀盯着什么高热量食物都不能吃的阿笠博士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从里面抽出一根来掉在嘴里,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打号机。

明明昨天还在口袋里,不会又是被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拿走了吧?

那边接通后很快传来的声音让末光苍介暂时把打火机这个话题撇在了一边,他开口前先将自己叼着的烟拿了下去,夹在指尖,“你那边的情况?”

“在会场的直播里看见了君度。”对面的赤井秀一还是带着冲矢昴的易容,他的手中同样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他忽想起之前在画面中一闪而过,但是自己完全不会认错的那道声音,藏在眼镜下的墨绿色眸子闪出冷冽的光芒,“看来这次和组织有很大关系。”

“公安那边端掉了他们那么多研究室,抓捕了上百号研究员......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弥补损失了。”

末光苍介说着,眉间的郁色更重了些。

一反往常的风格,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倒是多了几分狗急跳墙的感觉,看来之前别墅的那份名单的确让他们吃了大亏。

迫切想要找到飞鸟雾这种逃跑的实验体的原因他倒是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协助红蝎会场的客人这个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很轻的语气词,像是在惊讶一样。

戴着眼镜的男人捏紧手机,确实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会在外面看见琴酒的车辆,显眼的保时捷就停在场馆后面的马路上,像是一头安静等待着猎物上门的黑豹。

“琴酒。”早就知道羽谷缈那边情况的末光苍介挑起一边眉毛,让自己表现的惊讶了一点。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冲矢昴就在会场对面建筑物的顶楼,他侧身站着,远远看向最下面马路上那辆熟悉至极的车辆,“......和我的恋人。”

说罢,男人墨绿色的安静暗沉下来。没想到今天的会场这么热闹,组织的头号杀手,销声匿迹了两年的盗窃团伙,外面则是琴酒这个大忙人。

末光苍介听着对面的话,无语凝噎了两秒钟。他对于他们美国人这套奔放的比喻和外号实在有些欣赏不来,两人互通了一遍情报后,在挂断电话之前,手里还拿着没办法点染的烟的男人言简意赅道,“我的打火机。”

“在小男孩那里。”手里正拿着从对方口袋里取出来的金属打火机的粉发男人不带任何犹豫的将这个锅推给了在会场内的江户川柯南,说谎话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又用‘赃物’给自己重新点了一根。

男人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却不知道对面因为他这句迟疑的应答眯起了眼睛,原本温和的易容下透出了一股独属于赤井秀一这个身份的冰冷和沉默来。

末光苍介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盯了手上的烟一会儿,感觉喉咙实在痒的厉害,干脆随手抓住了一个幸运路过的小警员。

幸运的‘小警员’萩原研二拿着刚才同时那里顺来的打火机,犹豫再三还是用左手护着火苗,给面前的男人将烟点燃了。

靠近后他才得以仔细观察这位几个月前见过的前特警的状况,如果说那次还能看出任务结束后的释然和神采奕奕的话,那现在就只剩下病态。

都这个样子了还抽烟,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萩原研二在心理默默腹诽道,但是又莫名没有拒绝对方借火的请求。

烟草的味道在角落处慢慢腾起,男人因为这口久违的烟弯腰咳嗽了许久,再次抬起头来时一直惨白着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些许红晕,显得比刚才健康了许多。

“末光先生。”半长发的男人最后开始开口了,他想起之前在走廊上遇到高木涉,后者询问目暮警官能否按照末光苍介的要求将他一起带上直升机时的场景,只感觉自己在看一点藏在灰烬和风里的火星。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远处高木涉招呼着说直升机已经准备完毕的声音连同着这句话一起传入耳内,萩原研二有些愣神的低头看他,说出这句话的男人却并没有转过头与他有视线接触,只是简短的因为借火而道谢后,控制轮椅向高木涉那边过去。

一直到被这位警官引到了直升机下面,末光苍介才忽然想起一个现在并不是很重要的小问题。

这两天他旧疾复发,根本没让江户川柯南来看过自己狼狈的样子,怎么可能被他拿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

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绪和记忆确实因为反复加重的病情混乱了一些,连赤井秀一这么经不起推敲的一个谎都没有当场识破,还半信半疑的应了。